天漸漸破曉，大地朦朦朧朧的，如同籠罩著銀灰色的薄紗。這時，萬籟俱寂，突然有了第一聲鳥叫，劃破了這寂靜。一會了，東邊天際泛起一道魚肚白，大地漸漸地光亮了起來。

林脂早早地起身，去林練屋里瞧了眼他。見他還睡著，溫柔地順著他的發絲，輕聲喚醒他，“練練，起來了。”

“啊？”林練睡眼惺忪，在床上打滾，“不嘛，我還困著呢。”

林脂輕笑一聲，輕手輕腳地扶他起身，“乖，今日跟娘親去鎮上私塾聽學。”

“好吧。”

二者收拾了一番，就上鎮了。

途中林練見了生得好看的果子，伸手就要去摘，被林脂虎著臉阻止了，“莫非你想被扎一手的刺？”

“啊？”

“這是刺泡果，枝上都是刺。”

林練收回手，癟癟嘴，“我知道了，但我現在好餓。”

“啊？”林脂一愣，摸著林練的頭，“是娘親忽略了，等會到了鎮上再尋吃食好嗎？”

“哦。”林練隨口應著，一臉的興致缺缺，目光繞著林子到處飄著，不知道在尋些什么。

“你是在找什么嗎？”林脂發現了林練的不同，伸手在他眼前晃晃，“你跟娘實話實說，你是不是不想去聽學？”

“啊？”

林練還在走神，林子深處卻傳來馬蹄風蕭蕭的聲音。林脂心下一滯，一把拉過林練，緊緊護在自己身后。

這片林子只通往兩個去處，一是自己居住的村子，二則就是鎮上。馬蹄聲是從村子那邊的方向傳來的，可村子沒有馬夫，是陳廣！林脂一下子清醒過來，昨夜陳廣與她相商要丟棄林練，此時此刻的馬蹄聲怕就是追尋林練的人傳出的。

林練躲在林脂背后，咧著嘴在笑，他停住了笑，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不是陳廣，是我。

“娘親，”背后的聲音怯怯，“我們還要走嗎？”

“走！”林脂脫口而出，而后發現有些許不妥，她轉身看著林練，捧著他的臉，低聲叮囑，“練練往前面走，不要回頭，去胡婆婆那里藏好，娘親不會讓練練出事的。”

確定不會讓練練出事嗎？可練練想出事啊。

林練點點頭，黝黑的眼睛忽閃忽閃，乖巧地問：“我們不會出事的對吧。”

“對，我們不會出事。”

林練裝得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張著那張擅長花言巧語的嘴，說：“那練練在胡婆婆等著娘親，娘親一定要來。”

“娘親會去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林脂眉眼間涌上焦急，“練練快去。”

“好。”林練應聲，轉身就跑。

像刺泡果一樣，生得誘人好看引人去采食，可那些刺若是被人不小心碰到，可是要扎進皮肉里跟著你的。想要取出刺只能拿著小刀去挖開皮肉，仔細挑揀，否則是要一直痛下去的。

林練偽裝得好，可心里眼里裝的是實實在在的心眼，跟著林脂喊她娘親的時候，他就抱著這些心眼過日子。

昨夜他在林子里放了煙火，引來了那些一直追著他不放的人，純粹是因為陳廣讓林脂不要他了。怎么可能呢，算計一起被李安裕的人捕獲，也總比他一個人孤苦無依的好。

走遠了，便開始一步一回頭，去努力瞧清林脂那個變得模糊的身影。等到身影徹底被掩在綠葉中，天真爛漫的臉上扯出一抹笑，低聲唱著：“蘆葦高，蘆葦長，蘆花似雪雪茫茫。蘆葦最知風兒暴，蘆葦最知雨兒狂。蘆葦高，蘆葦長……牧童相和在遠方，令人牽掛爹和娘……”

他哼唱著民間聽來童謠，心下無感。

枝葉被風撩動，晃起來沙沙作響，林脂留在原地，滿臉戒備地掃量著周圍。

她不能走，她若走了，那些馬蹄聲怕是要換位置朝林練追去。故此，只能留在這等馬蹄聲愈發清晰，直到一隊人馬在她跟前停下。

“夫人，”為首的人態度恭敬，“請跟我們走一趟。”

“我不認識你們。”林脂下意識地后退，眼神躲閃。

“這還是請夫人先跟我們回去再說。”為首那位沒有一分退讓，不容拒絕地說。

林脂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拒絕，只想想方設法地拖延時間。她張了張嘴，說：“你們要帶我去哪里？”

“夫人！”為首那人一針見血，“臣知道前面候著位小公子，夫人很快就能見到他，不必著急。”

“你！”林脂勃然變色，“你想干嘛？”

“請夫人跟我們回去。”那人牽著馬，說話有條不紊。

林脂沒有辦法，敢怒不敢言，最后只得妥協。

……

“鐺鐺鐺……”

林肆不知道從哪淘來了個撥浪鼓，架在廣葉耳畔不停晃著，嘴里還學著撥浪鼓的聲音念著，“鐺鐺鐺～”

過了許久，晃得手都酸了，還是不見反應。林肆一時無語，把撥浪鼓扔了，捏著廣葉的鼻頭，盼望他給點反應，又不敢真的捏久，還是不見動靜。

“你到底要怎樣？”

林肆不耐煩地喊著，“已經過去了一夜了，我在這里守了你整整一夜。我的上眼皮和下眼皮足足打了一夜的顫，你說你不醒也就罷了，連夢話都不說一句？”

奈何還沒見到他有動靜，只得接受現實，就著榻旁的盆子洗漱，準備出去閑逛會緩解下困倦了。

守了一宿夜沒睡，不止困倦，連肚子都開始嚷嚷起來了。他在這后宮里一向不守規矩，卻也沒人敢去招惹他，只因人人都知他后面仰仗的勢力是丞相，平日里見了他也是能躲就躲。

“令翠姑姑？”

林肆見了令翠形色匆匆地從他跟前路過，趕忙拉去，“令翠姑姑這一大早是要去哪？怎么這般著急？”

“公主夜里又燒起來了，趕著去太醫院請太醫過來瞧瞧。”令翠也知道林肆身份的不一般，只得虛以為蛇。

“哦？”

“且快些松開！”

“好。”林肆不明意味地應著，松開令翠，嘴角揚起抹笑，“那姑姑快些去，別耽誤了公主病情。”

令翠焦急地走了。

林肆盯著她的背影，又開始在心里盤算著什么。

公主高燒，如若這時他將紅衣一披，再扮成先前模樣去那和兒宮逛上一圈，不知道該發生些什么？

他隨手捻了只花，悠哉悠哉地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