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清賢和錢管家面面相覷。

也罷。

黑漆平頂馬車就載著上官清賢往回趕。

到了府門口，上官清賢直奔聽雨軒，跟在身后的錢管家示意內侍泡盞茶，再拿些糕點過來。

此時，鄭氏正在宜清居躊躇不前，一旁的沈嬤嬤和丫鬟翠濃也是看著心焦。

“夫人，你不要太擔憂了，小心急壞了身子。”沈嬤嬤終于忍不住地說道，“前幾日，興隆銀器行的陳老板送給老爺幾尾金龍魚，要不夫人去花園賞賞花、看看魚，等老爺回來了再商量。”

宜清居一角的貔貅雙頭香爐中，升起的裊裊的熏香，清淡雅致，在屋內彌散，顯得分外寧靜。

襯的人格外焦灼。

鄭氏的眸中閃過一抹幽暗之色，神情淡淡，若有所思，“嬤嬤，你將我前幾日繡好的中藥雕壽字紋香囊拿來，我們給老夫人送去。”

沈嬤嬤立刻福身領命：“是，夫人。”

仲夏的太陽漸漸灼熱刺眼，幸好有兩邊一株株成蔭的參天大樹遮擋了大部分的陽光，云廊迂回，曲徑通幽。

鄭氏和沈嬤嬤來到榮宣苑，門口的小丫鬟恭敬地把二人迎進里屋。

周氏正儀態優雅地坐在一張紅木五屏風直腿羅漢床上。

只見她梳著一個優雅的牡丹髻，插著一支彩鳳掛珠釵，身上穿著一件紫紅色的牡丹花刻絲褙子，眼尾微微上挑，一雙睿智的眼眸湛然有神。

“給母親請安。”

鄭氏和沈嬤嬤皆是給老夫人周氏行禮。

“無須多禮。”周氏說話的同時，她的貼身管事李嬤嬤已經眼明手快地扶起了鄭氏。

待鄭氏坐下后，老夫人周氏笑吟吟地拉著鄭氏的一只素手，唏噓地說道：“好像才彈指間，羽兒就這么大了，你也從一個青澀的小姑娘成長為我們上官府的一家之母。”

鄭氏如何不自知，可是在她看來，既然入了這上官府的門，這里便是自己一輩子要守護的地方，這里發生的一切都與自己有關系。

在外人看來，她是上官清賢的夫人，又生下了嫡長女上官翎羽，在府里可謂是風光無限，但這風光背后又有多少看不見的擔當。

“母親，我近日給您繡了個中藥雕壽字紋香囊，有清香、凝神、除濕、防病的功效。”

說著，鄭氏回頭打開沈嬤嬤手里端著的錦盒，瞬間一股清香涼爽的氣味兒在屋子里彌散開來，好聞極了。

老夫人周氏笑吟吟地接過香囊，湊前聞了一聞。

“你真是有心啦！”老夫人周氏親熱地夸獎著鄭氏，態度熟稔而自然，溫暖而親切。

這些年，老夫人周氏挺不容易，獨自撫養上官清賢，還要照料這辛苦打下來的基業，確實苦了她。

見到兒女們孝順，她自然高興。

想著，鄭氏的眼眸暗了暗，臉上仍舊維持著優雅矜持的笑意。

“母親，”鄭氏輕啜一口熱茶后，臉上就透出了一絲凝重來，沉聲道：“昨日魏公公到府上來了，說是咱們給皇宮進貢的花布有問題......”

須臾，周氏摩挲著手里的佛珠，瞳孔一縮。

“難道是中間哪里出了問題......”老夫人周氏震驚地脫口問道。

鄭氏面沉如水，聲音越發低沉：“那些閹人不是趨炎附勢，就是心胸狹隘，偏偏皇上就像是被他們迷了心智似的，最是信任他們。”

鄭氏其實也不能確認是不是魏德忠搞的鬼，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她老夫人周氏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低聲道：“平日里你倒是淡定自若，今日怎就這般性急。”

鄭氏微微蹙眉，為難地說道：“母親，昨日魏公公來府里頒旨的時候，言辭間頗有敵意，而我們的花布確定沒有問題，今日老爺天未亮就去給魏公公送禮了。”

老夫人周氏停下摩挲佛珠，嘴角勾出無奈的笑意，低聲道：“魏德忠哪里會缺金銀財寶？！”

不止是這宮中，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還有那些個地方，多的是暗中給魏德忠孝敬銀兩的，他最不缺的怕就是銀子了吧。

屋子里又靜了一瞬，悄無聲息，屋內點的熏香不知何時燒燼，香味兒縹緲，漸漸地淡去。

老爺回府的消息很快就傳到整個府邸了。

鄭氏身邊的貼身丫鬟翠濃過來榮宣苑找鄭氏稟告。

鄭氏眼眸沉了沉，若有所思地頷首道：“母親，老爺已經回府，現在書房。”

老夫人周氏一向通達，凡事看的透徹，含笑道：“福禍天定，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去看看吧......”

鄭氏一路無語，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著，無論是背影還是步履，都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快點趕到上官清賢的書房——聽雨軒。

只是屋內的一道背影，鄭氏就可以確定那就是上官清賢。

鄭氏看上官清賢的眼神很柔和，但神色已透露出擔憂，“老爺，你回來啦！”

上官清賢把鄭氏招到近前，拉起鄭氏的一雙素手，安慰道：“讓夫人擔心啦！”

上官清賢說著便把屋內服侍的仆人遣退了，只留下貼身的錢管家和鄭氏隨身的沈嬤嬤。

鄭氏示意貼身丫鬟翠濃守在門外。

上官清賢眉頭緊蹙，面容一沉，怒道：“這閹人簡直就是睚眥必報，無恥至極。偏偏當今皇上被這等趨炎附勢、貪財好色的狗奴才蒙蔽。”

鄭氏深吸一口氣，眸光微閃，急忙勸慰道：“老爺生這么大的氣，莫不是今日去魏府不順利？”

上官清賢臉色更沉，生氣道：“魏德忠那個閹人，他是存心不讓我們好過啊。”

“是啊，夫人。這魏府閉門謝客，不讓我們入府拜訪，根本沒有見著魏公公的面啊。”錢管家補充道。

想這魏德忠，現在可是當今皇上身邊的紅人，身邊多的是塞孝敬銀子和財寶的，何況如今親自上門提醒，有意刁難，怕是尋常送禮他壓根看不上眼啊。

鄭氏怔了怔，心口一抽，眸中微黯，不知如何開口勸慰，倒是想起了老夫人剛才說過的話“福禍天定，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日頭越升越高，也越來越灼熱，連帶那迎面拂來的微風似乎都帶著些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