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敏一句“救命啊,打劫啊”已經(jīng)沖到了喉嚨口,卻最終沒有叫出來,而是變成了低啞的怪叫。因為她看清楚了,這個人就是那個大色狼張世君!
“啊!”韓敏低聲驚叫,猛地抬起頭來,眼睛閃閃發(fā)光,“是‘家’!她是指我的家!她大概在我家里留下了什么!”又飛快地想了想,“對!是那個大柜子!”
韓敏立即帶著楚飛到了她家,在面對老媽時卻把解釋的任務(wù)推給了楚飛。楚飛也倒不怯場,一本正經(jīng)地跟韓媽媽解釋了事情的全過程。韓媽媽受驚過度,眼睛瞪得溜圓,嘴唇一張一張,像要說什么,卻什么都沒說出來。
楚飛打著電筒鉆進(jìn)白芳芳曾經(jīng)棲身的柜子里,細(xì)細(xì)地搜索了每一個角落,瞅得眼都花了,可惜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
“怎樣?”身后的韓敏怯生生地問。她從楚飛的默不作聲就已經(jīng)預(yù)感到不會有收獲。
“什么都沒有啊。既沒有落下什么東西,也沒有刻下什么字……”楚飛從柜子里退了出來,疲憊地捶著有些酸痛的腰,“還有什么東西是她接觸過的嗎?”
韓敏正苦思著,忽然發(fā)現(xiàn)楚飛驚懼地看著她身后。她回頭一看,只見韓媽媽一臉黑氣地站在她身后。她的心頓時一沉,在心里哭笑不得地說:媽呀,你犯不著在外人面前就大鬧吧……
“警察同志。”韓媽媽冷笑著逼近楚飛。韓敏倒沒想到她竟是針對楚飛的,大感驚詫。
“請問……有什么事?”楚飛尷尬地笑笑。
“我作為一個遵紀(jì)守法的公民,希望我們的人民警察誠實地告訴我一句話,你和我女兒的那次相親,是不是你安排好的?你當(dāng)時對我女兒表示的那些好感,是不是裝出來的?”
“我……”楚飛不知道如何回答韓媽媽的問題。那次相親的確只是碰巧,之后的示好也的確是裝的,但他現(xiàn)在對韓敏的感覺……
“是的。”韓敏搶先幫楚飛答了,在她看來就是如此。楚飛猛地扭頭看著她,她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韓媽媽來勁了,眼睛夸張地瞪著,口沫橫飛,“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知道警察查案時會采取一些方法,但并不代表你們可以不擇手段!”說著越發(fā)激動起來,朝韓敏爸爸的靈位一指,“這孩子的爸爸也在這里,如果讓他知道了你為了查案欺騙他女兒的感情,恐怕在地下也不會安穩(wěn)……”說話間順勢朝那里一看,唉喲一聲驚叫起來,“這該死的樓上……”
天花板又漏水了。水滴淅淅瀝瀝地滴下來,把裝著韓敏爸爸照片的相框浸了個透濕。
“哎呀,哎呀,老頭子……”韓媽媽心痛地把相框拿下來,打開相框想看看照片浸壞了沒有,卻發(fā)現(xiàn)照片后面還塞了一張紙,抽出來之后眼立即瞪圓了,“這是什么東西?”
楚飛趕緊把紙搶了過來,展開一看,臉上頓時掛滿了痛惜。這張紙的字跡絕大部分都已經(jīng)被水溶化了,能看清的只有一行字:這個孩子……要殺我!
字雖然草得可以,但確實是白芳芳的筆跡。原來那天晚上她到靈位前并不僅僅是為了偷吃供品。
韓敏盯著紙條,臉色迅速灰暗下來。她和楚飛默默地對望了一眼,感到正有一片厚重的陰影鋪天蓋地地襲來。這行字的意思,恐怕是因為孩子她會死。
聯(lián)想起之前白芳芳懷了孕卻嚴(yán)守消息的行為來看,這個案子恐怕有著超乎他們意料之外的復(fù)雜內(nèi)幕。案情的關(guān)鍵,恐怕就在這個孩子身上!
“你說……這個孩子會不會……不是張鴻圖的孩子?若真這樣,她嚴(yán)守消息就說得通了,以后的被殺也好解釋。”思考了一會兒之后,楚飛下意識地搓著他的下巴,沉聲說道。
雖然這是對案情的合理推理,但韓敏覺得沒這么簡單。如果是這種問題,完全可以擺到臺面上來處理,根本沒必要搞得這么詭異,而且這些話聽起來特別刺耳,簡直像在誹謗死者。她想爭辯,但又沒有證據(jù),只得輕蔑地撇了撇嘴角,沒有說話。
“好了好了,咱們不要在這里爭。等胎兒的DNA鑒定結(jié)果出來了再說。”楚飛若有所思地叮囑她,“你就好好地待在家里休息吧,千萬不要再一時沖動自己去調(diào)查。你調(diào)查不出什么的,去了只會添麻煩。”
韓敏假笑著點了點頭,楚飛半信半疑地走了。韓敏看著他的背影,恨恨地做了個鬼臉。不去調(diào)查?說什么傻話?那個大廚被殺的案子還是八字都沒有一撇呢,恐怕再等個十年二十年你們都查不出真相!
這分明有些賭氣了。可是,怎么查呢?韓敏揚(yáng)著臉迎著劈面而來的涼風(fēng)。她在張家鬧出了那么大的動靜,想再回去調(diào)查已經(jīng)不可能了……
天已經(jīng)亮了。韓敏深深嘆了口氣,苦惱地走出門去,想讓自己清醒一下。
韓敏跑了一段路之后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選擇并不明智。天光還很微弱,一切都像蒙了一層灰色的紗一樣模糊不清。韓敏剛剛經(jīng)歷了那么多血腥事件,看到這種景象還隱隱有些發(fā)毛。
忽然,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什么,她看到街角有一個白色的身影一閃,依稀就是那天在張家看到的那個身影,那白色的衣裙在清晨的薄霧里更像要發(fā)出光來!
韓敏頓時被嚇出一身冷汗,不敢在外面待著了,轉(zhuǎn)身就往家里跑去。
“SURPRISE!”冷不防一個人影從路邊跳出來擋在她的前面,朝著她伸出雙臂,就像要把她捂到懷里。
韓敏一句“救命啊,打劫啊”已經(jīng)沖到了喉嚨口,卻最終沒有叫出來,而是變成了低啞的怪叫。因為她看清楚了,這個人就是那個大色狼張世君!
她本能地舉起雙臂護(hù)住了身體:還是打劫!說不定是劫色!
張世君站在那里伸著雙臂——也許只是想打招呼吧,一臉燦爛純凈的笑容——就好像他什么都沒做過一樣。他看著韓敏驚駭?shù)臉幼樱贵@訝地問:“怎么了?我這么可怕嗎?”
韓敏不屑地撇了撇嘴,“你不會告訴我,你自我感覺還很好吧?”
“哎呀,你真是……”張世君放下了雙臂,仿佛無意地朝韓敏靠過來。韓敏迅速地后退后了幾步。張世君只好站住,也許是怕韓敏會立即跑掉吧,他狡黠地笑著,“我們一起調(diào)查吧!”
韓敏一驚,警惕地看了看他,“你該不會是又動什么歪腦筋了吧?”她可不是笨蛋哦。
“哎呀……你真是……干嗎要把別人想得那么壞啊?”張世君看著警惕的韓敏,尷尬地笑著,“我又不是狼……”
“你不是說不想?yún)⒓游业挠螒騿幔楷F(xiàn)在怎么又變卦了?”韓敏犀利地盯著他。
“現(xiàn)在不只是你的游戲了!我的朋友死了,我想要查出真相啊!”
暈,他爺爺死了他不痛不癢,一個廚師朋友死了會竟這么上心?
“只是這樣嗎?”韓敏可不是什么好騙的主兒。
“唉……還因為我覺得自己可能也陷入了危險之中……”這句話倒像實話。
“哦……”韓敏微微點頭,咬了咬嘴唇,不露痕跡地打量起他來。現(xiàn)在他提出要合作,的確是個很好的機(jī)會——有了他的幫助她就可以隨意潛入張家,而且得到情報的手段也會多得多。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就是……
韓敏又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用機(jī)警的目光剮著張世君,“你不會再非禮我了吧?”
“當(dāng)然了……”張世君笑嘻嘻地又想靠過來。
“你這種態(tài)度還指望我相信你嗎?”韓敏朝后退了一步,冷冷地低吼。
“哎……”張世君說了句很有用,很在理,但也很出乎人意料的話,“如你所見,我總是……呃,卑鄙地用計謀……我一般不使用暴力……現(xiàn)在你是我的合作者,我是不會再對你施以計謀的……再說你也不會輕易被騙的,對吧?”
韓敏思忖著點了點頭,他說得倒也在理。但她很快又皺起了眉頭:怎么感覺這么怪啊?
“好了,既然達(dá)成共識了,我們就走吧!”
“到哪兒去?”
“咦?你不是要潛入我家嗎?”
“現(xiàn)在就去?現(xiàn)在還是白天啊!”
“哎呀,你非要當(dāng)飛賊嗎?大搖大擺地走進(jìn)去不就得了嗎?”
“可是……我在你家不是已經(jīng)……”
“所以要先帶你去變裝啊!”“哦,你先等等,我給我老媽打個電話……”
張世君用他的寶馬拉著韓敏到處去購買衣服。在路上,韓敏問他,“你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大廚為什么要把凝香丸毀掉了吧?”
“什么?他把凝香丸毀掉了?可是他告訴我是他要自己吃的啊,還說因為他偷丸子被你發(fā)現(xiàn)了,你就硬說他和案子有關(guān)聯(lián)。我覺得你太傻了,便臨時起意想捉弄你一下。那個點子他還幫我出了一部分呢。”張世君驚訝地說。
我的天哪!原來他也被大廚蒙蔽了。韓敏撇了撇嘴正想苦笑,忽然間驚出一身冷汗:自己差點兒就墜入大廚設(shè)的陷阱了!原來他是想挑唆張世君強(qiáng)暴她,以此抓住她的把柄,讓她不敢對人說他毀凝香丸的事情!真惡毒!不過這也證明案子的關(guān)鍵恐怕就在他身上,否則他不會這么大費(fèi)周章!
“好了,現(xiàn)在該告訴我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吧?”張世君的語氣鄭重起來。
“呃……我就發(fā)現(xiàn)了大廚毀了凝香丸,僅此而已。”韓敏本來還想說自己認(rèn)為張鴻圖是死于意外,但現(xiàn)在事態(tài)的發(fā)展已經(jīng)讓她沒有信心了。
“啊?你就發(fā)現(xiàn)了這么一點兒?我還以為你發(fā)現(xiàn)了很多秘密呢!”張世君聽起來很失望,卻又很慶幸。
“這么說你家有很多秘密了?”韓敏聽出他話里有文章,耳朵立即豎了起來。
“是啊。”
“那趕快說來聽聽!”
“我不知道啊。”
“什么?!”韓敏簡直要暈過去了。
“我家每個人都有秘密,我不想管啦。對我來說,人家的事情還是少知道為妙,如今就等你我去調(diào)查了……”張世君的話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天哪,你家真是……”
“大家族就是這樣的,美眉!你沒看那個什么《大宅門》嗎?就是和小朝廷一樣!”
韓敏說不出話來了,只能皺著眉頭苦笑,臉都快笑成一個苦瓜了。他家族的怪異讓她驚駭,看來她將要進(jìn)行的調(diào)查過程異常艱險。
“咦?”韓敏站在美容院的鏡子前,不適地扭了一下腰,表情就像被塞了一嘴的怪味豆,“非得這樣嗎?”
鏡子里的韓敏連她自己都認(rèn)不出了:頭上戴著又長又直的假發(fā),鼻子上架著一副酒紅色的時裝鏡,摘掉鏡子后赫然是一臉洋娃娃般的彩妝;身上則是嫩黃色的花苞裙,上面還布滿了花點,腰間更是裝飾著絲帶打成的大蝴蝶結(jié);腳上則是裝飾著甜美花邊和可愛皮草的后系帶靴子,隱藏在皮草里的水鉆還調(diào)皮地一閃一閃的。毋庸置疑,這種裝束的確很漂亮,但卻是那種出不了門的漂亮!這哪像正常人啊,活像芭比娃娃的宣傳模特!
“變裝不是非得這樣哦。”張世君走到她身后,欣賞著鏡子里他的“作品”,壞笑著瞄了她一眼,“這只是我自己的興趣……”
韓敏立即脫下假發(fā)朝他砸了過去。
經(jīng)過一番修正之后,韓敏還是戴著這頂假發(fā),邁著摩登的步伐走進(jìn)了張家。不過身上的其他裝束都變了:棕色的時裝鏡,牛仔褲,裝飾著亮片的T恤,還有那式樣獨特的高跟鞋,把韓敏打扮得新潮而又狂野。韓敏都有些喜歡這個形象了,沒想到張世君對打扮女人還這么在行,也許花花公子都是這樣的哦!
張世君徑直帶著韓敏朝自己的房間走去。張家的傭人似乎對他帶女人回家已經(jīng)習(xí)慣了,竟沒有一個人上來問問。張世君的房間倒很美觀。雪白的墻壁,精致的陳設(shè),閃閃發(fā)亮的地板和一塵不染的窗簾。雖然陳設(shè)不是很華麗,但是給人的感覺特別舒服。看來這小子還是個很有品位的花花公子。
韓敏在張世君的房間停留了一會兒,就著張世君進(jìn)了飯廳。她低著頭緊緊地跟著張世君,腳尖都要碰到他的腳跟了。雖然她知道張家人不是吃人的老虎,但倉促之間要見他們心里還是有些犯怵。今天很巧,張家的親友都回自己的住處去了,只有張世君的父母兄弟在。
張家人見到韓敏的時候并沒有驚訝。張世君吩咐廚房新添一副餐具的時候他們就知道了,張家的仆人嘴快得很呢。
坐在主位上的是張世君的爸爸張鵬舉。他留著一撇濃密的小胡子,長相有點兒像魯迅,卻穿了一身華麗的衣服,看起來有些別扭;坐在他身旁的是張世君的媽媽梅若芬,雍容華貴,卻是一副瓊瑤劇中惡婆婆的典型長相;然后便是張世君的哥哥張世明,眉眼雖然和張世君很像,但是感覺截然不同,實在太福相了,簡直跟豬一樣,也沒有靈氣;最后是張世君的姐姐張世娟,長得很美,但那高傲的樣子只叫人想上去痛扁她一頓。
張鵬舉做出一個請的動作,韓敏趕緊裝成淑女模樣般地坐下來。她剛坐下張鵬舉就說:“這里光線不亮,小姐為什么不把眼鏡摘下來?”
韓敏微微有些猶豫,但想到自己假扮傭人的時候這些人根本沒正眼看過自己,現(xiàn)在又化了妝,應(yīng)該認(rèn)不出來,便放心地把眼鏡摘了下來。
梅若芬和張鵬舉都露出了不快的神色。梅若芬冷冷地冒出了一句,“你為什么要畫成這樣?你的五官全靠畫的嗎?”
韓敏差點兒從椅子上掉下來。媽呀!這話也太毒了吧!她怎么能這樣對一個陌生人說話?
“你這臭小子,爺爺剛死你就把什么人都往家里帶!”梅若芬訓(xùn)斥著張世君,語氣看似嚴(yán)厲,里面卻包含了寵溺。她僅憑妝容就把韓敏認(rèn)定為不三不四的人了呢。
張世君笑嘻嘻地不說話,張鵬舉的臉卻迅速地布滿陰霾。張世明趕緊打圓場說:“這是新新人類的作風(fēng)啊,現(xiàn)在正流行呢,好多好女孩也喜歡這樣裝扮。”潛臺詞就是,雖然她畫成這樣,也不一定是壞女孩。
張鵬舉的臉色好看了一些。韓敏看到張世明的目光后卻是微微一驚:他的目光中充滿了僵硬和勉強(qiáng),原來并不是真心實意地回護(hù)自己的弟弟。人在面對自己忌憚的人時,反而會顯得格外親熱。看來他和張世君的關(guān)系不是特別融洽啊。因為什么?妒忌嗎?有可能。也許他的才干不如張世君吧。從他毫無靈氣的樣子就可以看出來……啊!想到這里韓敏又是一驚:自己憑什么斷定張世君有才干?也許這家伙有的只是邪路上的聰明呢!自己什么時候開始拔高這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