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恰在這時，又一聲熟悉的哀嚎響起，那個聲音段堯再熟悉不過了，是王大川發出來的。

這名膽小而猥瑣的胖子，是段堯到達慶安之后，交到的第一個朋友，段堯將他帶到了夏國，卻沒有能力將他帶回到家鄉去。

聽到王大川的慘叫，段堯回頭的一瞬，只見一把長矛已穿透了王大川的胸膛，他的嘴角，鮮血如溪水般溢出。

段堯忍著悲痛斬殺了身旁的兩名夏國士兵，迅速沖到王大川身邊，抱起他奄奄一息的身體：“大川，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你……”

王大川猙獰的臉龐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有機會……一定要替我看看夏國公主，我想知道……天下第一美人……到底長什么樣……啊！”

王大川的頭偏向一邊，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段堯閉上眼睛，努力將淚水壓制在眼眶之內，然后輕輕地將王大川的尸體放下來，他清楚地記得，王大川有兩個理想，一個是當上藥房掌柜，另外一個是娶三房老婆……只可惜，因為戰爭的原因，王大川的理想最終成為了一名戰死者的遺愿！

段堯緩緩站起身來，冷冷盯著所剩不多的敵國士兵，大聲吼道：“所有人停手！”

“夏國軍隊在烽火城殺害了許多無辜的人，這場戰爭是薛凌山發起的，最終只能由他結束！我們的后援部隊已經大兵壓境，很快就會來到這里。”

“抵抗下去，你們即便現在不死，最多也只能多活幾天！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是繼續在這里作無謂的抗爭，還是回家安置親人，你們看著辦！”

段堯犀利的話語，使得周圍的夏國士兵一動也不敢動，猶豫地站在那里。

這些士兵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眼神里除了仇恨，還有無盡的迷茫。

段堯說的是事實，夏國就要滅亡了。

國家滅亡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抵抗下去除了拖延時間和賠上性命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有幾名士兵猶豫著拋下了手中的武器，接著更多的人跟著照做。

一名步兵將領畏懼地望著殺紅了眼的飛羽軍戰士們，發表投降宣言：“我放棄！”

接著，另一名槍兵將領也來到這名投降的同僚身旁，拋下手中的劍：“我也放棄！”

然后，一名弓箭手將領也走了出來：“還有我！”

連將領開始放棄了，士兵們自然不甘做炮灰，紛紛放下武器。

他們側過身子，后退幾步，給段堯和他的弟兄們讓出了一條道路。

段堯眼神倨傲地向他們揮手示意：“很好，你們自由了，回家安置親人去吧！”

投降的軍人低垂著腦袋，各自往家的方向走去。

段堯轉過身來，望著自己的部下。

出發的時候是兩萬名飛羽軍，現在只剩下寥寥一百余人，何其慘烈啊……

原來，這就是戰爭，此刻他想到了老狼曾經說過的話。

“蠢貨！如果不想死，就打起精神來，你沒經歷過生死，因此不知道真正的狼煙飛滾是什么樣子，我告訴你，真正的戰場殘酷無比，比現在危險一萬倍！”

心里的痛苦引得段堯的嘴唇蠕動了一下，可是此刻，他沒有時間悲傷，因為等待他的，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就是，沖進皇宮，割下薛凌山的人頭。

段堯下達了原地休整的命令，然后為士兵們一個個的檢查傷口，上藥。

之前在天縱山營地的時候，段堯已經將醫品居帶出來的藥材磨成了藥粉，制出了一些療傷藥。

現在，這些藥正好用得上。

士兵們俱都沉默不語，所有人都清楚，接下來的任務是什么。

此刻，他們離勝利只差最后一步。

段堯望著地上的尸橫遍野，在手臂處纏上了一條黑紗。

甄珍和簫燦的心情和段堯一樣沉重，兩人來到段堯身邊，安慰道：“將軍，別難過，帶弟兄們沖進去吧！”

段堯點點頭，望著華麗而空蕩的城墻，聲音低沉：“現在，讓我們去跟薛凌山聊兩句吧！”

夏國，皇宮內。

敵人攻進城內的消息已經傳到了薛凌山的耳朵里，失落的皇帝靜靜地站在空曠的宮殿里，沉默不語。

賀陸跪倒在薛凌山腳下，苦苦相勸：“請陛下趕快撤離吧！我軍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這里馬上就要被攻陷了……”

薛凌山背著手喃喃自語：“彩兒，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賀陸著急地再次提醒：“陛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薛凌山仿佛沒有聽見般，此刻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那唯一的女兒。

賀陸挪動腳步，跪伏在薛凌山的腳下，傷感的眼淚灑滿皺紋密布的臉頰：“陛下……求求您趕快撤離吧……”

“我不能走！”薛凌山搖搖頭，眼神里釋放著一股決然之色。

“這座皇宮，是朕的先祖一手創建起來的，如果老天真的要亡我，這里將是最好的安息之地，朕要與夏國共存亡！”

“啪啪啪！”一陣突兀的掌聲響起。

段堯帶領飛羽軍從外面走了進來，將落魄的皇帝和淚流滿面的老臣賀陸包圍在中央。

段堯望著薛凌山，以戲謔的語氣說道：“真是令人感動啊，想不到堂堂夏國皇帝竟然會說出這等感人肺腑的話語，實在是令人感到意外呀！”

但是稍一凝神，段堯便發現了，此人他見過，在烽火城外的湖邊，當時他為了追蹤段景軒，結果看見段景軒跟這個人在一起，那天他偷聽到了一部分談話，兩人還對了一掌。

“可惡！士兵在干什么？敵人入侵都不知道！”賀陸厭惡地瞥了一眼這群不速之客，大聲喊著：“弓箭手，衛兵……速來救駕！”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墻壁上傳來的空蕩蕩的回聲。

段堯走到賀陸面前，向其投以憐憫的目光，喃喃說道：“嘿，我勸你還是別費力氣了，大概你還不知道吧，整個皇宮就剩下你們兩位了！當然，我的人不算！”

“什么……”賀陸聽完大驚失色。

段堯沒有理會這位老臣的絕望和無助，吩咐飛羽軍退到一邊站好。

在這最后時刻，他想跟薛凌山好好聊聊，希望能解開心里的謎團，找出問題癥結所在。

薛凌山用帶著些許賞識的目光，望著神色自若的段堯，而段堯則面無表情地與之對視。

“年紀輕輕，竟然有如此銳利的眼神，想必不是個泛泛之輩！”

“當然，否則我也不可能活著踏進這里！”段堯來到薛凌山的面前，朗聲回答。

薛凌山搖搖頭說：“但是很可惜，你即將成為我人生舞臺閉幕式的最后犧牲品……”

段堯不想這么快跟薛凌山交手，打斷他說：“薛凌山，你不用急著死，我有些問題想請你解釋一下……”

薛凌山似乎看破了段堯的心思，笑著說道：“你想問烽火城屠城之事嗎？這種下三濫的陰謀，用不著我來回答吧？”

段堯戲虐道：“可是我實在是很想聽呢！”

“你入侵了我的祖國，我只能回答你，無可奉告！”

段堯加重語氣，逼問道：“我再問一次，烽火城的屠城事件，是不是你一手策劃的？”

“想知道答案嗎？呵呵，你應該回去問問派你來的那位！”薛凌山在殿內輕踱兩步，他本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考慮到段堯和段景軒之間的特殊關系，最終說了一個含混其詞的答案：“朕胸懷坦蕩，向來以仁義治國，不會去做那些有違人道的事情！”

“那么，最近一年，你有沒有去過烽火城，有沒有跟段景軒見面？”

薛凌山不想讓段景軒牽扯進來，因而選擇避而不談：“這是朕的私人秘密，犯不著向你交代！”

“薛凌山，都這個時候了，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你覺得我會留下你的性命嗎？”

薛凌山的嘴角彎起一個弧度：“朕從不受人威脅，也沒興趣向你解釋什么，出手吧，讓朕看看瓦解我夏國的人，究竟有什么過人的實力！”

“看劍！”段堯卷起一朵劍花，他想給薛凌山施加一定壓力，然后逼迫對方就范，以此解開心中謎團。

薛凌山不慌不忙，側身躲過攻擊。

“身手不錯！可是我這個夏國皇帝也不是空有名號而已，我會讓你為我殉葬！”

段堯輕哼一聲，笑道：“薛凌山，這就是你的臨終遺言嗎？看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