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來犯的企業聯盟士兵里，大部分來自A834軍事要塞。

因為得知了摩耶茲科技的陰謀，又擔心匪幫引爆反物質炸彈，士兵們無意再回A834混合駐扎，而是分頭向所屬企業下轄的城市撤退而去，后續的增援部隊得知前線的消息，不可避免地也起了內訌，轉向撤回了各自的駐扎點。

這為周質和匪幫帶來了一石二鳥的優勢，A834防御極度空虛，并且短時間內得不到增援；企業聯軍貌合神離，對軍營的包圍徹底解除。

還有第三個優勢，是關于周質和鎧鼠公司的，作為報恩，女祭司答應他會盡力說服努恩物流的阿吞女神，在企業聯盟擴大會議上支持鎧鼠公司成為第五家理事企業。

…

“老爸，你嘴上怎么花花綠綠的？”

周質正在帳篷里抱著酒瓶抽著煙，腦中盤算著突襲A834的計劃，亞美子掀起門簾鉆進來，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

“啊…可能是鉆樹林時蹭到了。”

周質連忙擦了擦嘴上殘留的油彩，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覺再次襲來。

幾小時前，他剛接了生平最重口味的一個吻。

那時，被女祭司猝不及防的吻過之后，周質忽然覺得有點尷尬，他舔了舔嘴角的油彩，轉移話題問道：”你的油彩為什么有香味，味道還挺甜，和我用過的都不大一樣。”

女祭司碧綠的瞳仁泛著清波，語氣溫柔的回答道：”在C09，我們都用麝鼠的糞便作染料基底。”

后來，在劇烈嘔吐的影響下，周質的神志有些模糊，他甚至忘了詢問女祭司的名字。

“你來找我有事？”

周質看著亞美子問道，阻止自己繼續回憶那個吻。

亞美子指了指帳篷外。

“匪幫笨蛋們弄了慶功宴，叫你去訓練場一起吃飯。”

“嘔……”

周質吐了一地。

傍晚，露天舉行的慶功宴上。

不知道是誰的主意，第一桌主座的椅子上放了一張馬扎，馬扎上擺著摩耶盒和伯納德的相片。

周質坐在主座的左側，再左側是來訪嘉賓程旭，兩人都覺得很尷尬，拿起筷子對著一桌佳肴下不去手。

“老周，我怎么覺得像是在靈堂偷吃供品啊？”

程旭遮著嘴低聲問道。

“對啊，這他媽是誰干的？”

周質也遮著嘴附和道，他吐了好幾次，現在正是饑腸轆轆的時候。

程旭向對面的董中校努了努嘴，周質看了看董中校紅腫的雙眼，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也只有這個對伯納德無限忠誠的下屬能想出這種餿主意了。

一連灌下去三杯烈酒，周質才擺脫了奇怪的不適感，剛咽下幾口飯菜墊了墊肚子，莫扎特和H同時站起來起哄，邀請周質給大家講兩句祝酒詞。

周質打了個飽嗝站起身來，碰倒了身旁伯納德的照片，從他的角度看去，黑白的老臉仿佛翻著白眼，再看一眼董中校，這家伙似乎要哭了。

周質愣了十幾秒，對董中校道：”老董，想起一個事兒，剛才炮擊時我用橙色煙霧標記的位置，那里有十幾輛軍用車輛，勞駕你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裂變發動機和核原料，咱們后續行動能用的上。”

能源戰爭之前，克洛諾斯能源發明了小型核裂變發動機，它們和配套的核原料儲存裝置專為軍用領域設計，防彈防爆且耐高溫，便于多次回收使用。

董中校揉了揉眼眶，向周質敬了個軍禮，又向伯納德的相片鞠了一躬，依依不舍的離席而去。

支開了董中校之后，周質收起摩耶盒，將伯納德的相片倒扣過來，終于找到了話題，扯開嗓門向訓練場的匪幫們問道：”咱們死了多少人？重傷多少？”

H憨笑著反問道：”老大，你是說我們還是他們？”

周質不悅的擺了擺手：”都他媽是人，分什么彼此。”

H長長的哦了一聲，表示很有道理，然后背書似的說道：”陣亡五百八十三人，重傷三百余人，其中七十多可能一會兒就死了，我到時候讓人再統計一遍。”

周質沒聽明白：”什么叫過一會兒就死了？”

H一本正經的解釋道：”企業的人，在外面沒抬進來。”

周質皺著眉頭錘了錘桌子：”都抬進來啊，能救活的救活送回去，不能救活的也給個痛快。”

“是！”

H嚴肅的敬了個禮，跑步離開了主桌。

周質喝了口酒，食指和拇指捏出一條縫隙：”這一小片地方，在世界地圖上就是一粒灰塵，在A區地圖上也不過一個墨點，卻有八百多人死在這里，如果這是勝利，這也是一場荒唐的勝利。”

席間鴉雀無聲，匪徒們浴血奮戰了一整天，卻被周質兜頭潑了一盆涼水。

程旭在一旁咳嗽了幾聲，提示周質注意措辭，但周質裝作沒聽見似的繼續說道：”今天這場仗，是我的決策失誤導致的，我以為企業的進攻會是我們一次練兵的機會，卻差點給我們造成了滅頂之災，這樣的錯誤我以后不會再犯。”

他說著把杯中剩下的酒澆在地上，又倒滿一杯，自己一飲而盡。

“各位今天打的很英勇，很頑強，負責后勤運輸的袍澤們也是好樣的，但我要說，這場仗不是我們贏下來的，而是企業自己輸掉的，這場仗至少讓我發現，企業聯盟內部并非是鐵板一塊，他們之間的裂痕，就是我們的生存空間，他們的士兵和資源，可以為我們所用。”

程旭突然噗的噴出一口酒，壓低聲音嘟囔道：”他們的女人，可以為周質所泡。”

他身邊的亞美子沒聽清，拽著他衣角問道：”程叔，什么女人？”

周質連忙提高音量，用聲音蓋過兩人的談話：”所以，以后我們盡量少殺人多用人，少破壞多建設，A834防御空虛可以奪取，這座軍事要塞將是我們的新家，以A834為基石，我們將會建起軍營和醫院，種植園和養殖場，通訊基地，也許還有幼兒園，學校，發電站，在那里我們會建設一座城市。”

一眾匪徒山呼海嘯的喝彩鼓掌，酒瓶飯碗敲得叮當作響，他們很久沒打過勝仗了，而勝者總是寬容的，勝者也更容易相信希望。

他說著轉向莫扎特：”吃完飯就集合你的人馬，我們凌晨四點出發，其他人收拾好軍營物資，五天后搬家，我們會奪下A834等你們。”

...

夜里十點，地堡，伯納德辦公室。

周質翻出兩瓶伯納德私藏的好酒，炒了一盤山藿香兔肉，一盤茱萸拌牛肉干，亞美子和程旭兩人陪他一起宵夜。

“喝完這杯，我就收拾東西撤了，我得把老對頭送去A01。”

程旭臉上皺紋的縫隙都泛著紅光，舌頭已經捋不直了。

周質擺擺手阻止他：”不急不急，讓他在盒子里多待幾天，我也眼不見心不煩。”

“你...”

亞美子放下手里的彈珠汽水，瞪著周質欲言又止。

程旭醉眼惺忪的看向她，笑嘻嘻的問道：”鐘小光，伯納德，倆人只能活一個，你選誰？”

亞美子也沖他嘿嘿嘿的笑了兩聲，程旭的絡腮胡根根飄落，轉眼就被剃成了山羊胡。

程旭的笑容僵在臉上，忙不迭的伸手遮住酒杯，阻止胡茬掉進酒里。

“住手住手！二十年的白蘭地啊！”

“你干嘛不遮臉呀？”

亞美子好奇的問道。

“我不要臉，我要這酒！”

程旭拿起筷子一根一根將杯中的胡茬沾起來。

“老程，小鐘有隨身終端了嗎？”

周質打斷了兩人的爭執。

“有，給配了一個專線，加密的。”

程旭像喝茶似的吹開胡茬，小心翼翼的抿了口酒。

“打個語音通話給他，開免提。”

半分鐘后，鐘小光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來。

“老程，你終于聯系我了，亞美子沒受傷吧？老周還好嗎？”

程旭剛要回答，周質一把捂住他嘴，故作哽咽的接話道：“小鐘，你要挺住，亞美子她...”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長長的沉默，亞美子的臉變得越來越紅，埋著頭不斷的夾菜往嘴里扔。

“...老周，你們其他人沒事吧？”

鐘小光努力裝作情緒穩定。

“我們都沒事，就只有亞美子她...”

周質哽咽著捂住了鼻子。

“...嗯。”

鐘小光語氣低沉。

“她一直吃吃吃個不停，已經胖的走了型。”

一根筷子砸中了周質的腦袋。

“喂，小光頭，我還活著呢，身材好著呢，別聽他們瞎說。”

亞美子趴在桌上大聲的提醒

“老周你他媽的！”

鐘小光驚喜交加的罵了一句：“你這老家伙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

周質哈哈大笑，喘了好一陣子才恢復正常，他貼近終端麥克風說道：“我打算送給鎧鼠公司一個巨大的禮物，你想想怎么報答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