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一條板凳高的土狗叫著沖過來，圍著顧錚興奮地轉圈。

顧錚蹲下摸摸狗頭，“嘿，你還別說，我發現你長得很像米國總統特沒譜，以后，我干脆叫你特沒譜得了，哈哈！”

土狗皮毛黑的發亮，一雙眼睛烏溜溜的，特別惹人喜歡，這條狗是前年顧正海從別人家里抱來的。它聽不懂顧錚說了啥，就知道面前的家伙是自己許久未見的小主人，尾巴搖的更歡實了。

聽到狗叫，沒睡午覺正在納鞋底的顧媽楊翠花，來到院子里，看到顧錚，驚喜到：

“哎呀，虎子！路上累壞了吧？你這孩子，提前給大隊辦公室打個電話，讓你爹去接你多好！快讓娘好好瞅瞅……哎喲，瘦了。”

虎子是顧錚的乳名。

看著母親被風吹日曬成蘋果紅的臉頰，顧錚鼻子陣陣發酸。

母親一直用不慣任何化妝品，包括雪花膏，她的臉頰粗糙，嘴唇干的都起皮了。

前一世，家里的存款都被舅舅騙了去輸光，母親得了一場大病，始終治不好，顧錚三十五歲生日還沒過，她就去世了。

顧錚哽咽著叫了一聲“娘”，后面的話就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看到兒子眼窩里的淚光，楊翠花慌張起來，忙問：“虎子，你在外面是不是惹下饑荒（禍端）了？”

剛要否認，話到嘴邊的時候顧錚心里一動，覺得這是問父母要出存款來的好機會，就說：

“啊，是、是惹了點小麻煩，我現在急需用錢。”

楊翠花愣了愣，上下打量兒子一番，上前用力錘了顧錚肩膀一下，責備道：

“你這孩子，從小老實巴交，我和你爹對你還挺放心的，沒想到……你惹啥饑荒了？”

顧錚剛要說話，父親顧正海大步走到院子里，指著顧錚就罵上了：

“臭小子，家里供你在外邊上學、工作，不是讓你出去惹饑荒的，你個不爭氣的東西，今天老子非打死你不可！”

楊翠花轉身一瞪眼，怒斥老顧，道：“你說要打死誰？我可告訴你，你要是打我兒子一下，今兒個我就跟你拼命！”

顧正海趕緊陪上個笑臉，“孩兒他娘，我這不是嚇唬嚇唬他嗎，你覺得我就真下的去手？”

楊翠花翻了個白眼，擔心自家“丑事”被鄰居聽到，趕緊拉著顧錚進屋，還不忘讓顧正海拿東西呢。

“把院兒里的大袋子抱進來。”

顧正海：“……”

被母親拉著進了堂屋，母子倆坐在馬扎上，楊翠花問自己兒子，道：

“虎子，趕緊跟娘說說，你到底惹下了啥饑荒啊？”

顧錚磕磕巴巴的邊說邊想：“就，那什么……那個……我——”

“我知道了！”楊翠花忽然一拍手，打斷顧錚的話道：“你是不是把人家哪個姑娘的肚子弄大了？”

顧錚錯愕的看著母親，不明白她老人家的腦回路為什么這么清奇，同時，他也在心里暗樂：這回不用編謊話了。

其實，仔細一想也對，誰讓顧錚表現出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來呢？

除了男女之間的那點事，還有什么事情是難以啟齒的！

顧正海剛好費力的拖拉著那袋子東西進屋，累得氣喘吁吁，一個勁兒的感慨身體越來越不行，跟顧錚的眼神對在一塊，他狠狠地瞪了下。

“他爹，”楊翠花愁眉苦臉道：“虎子把人家閨女肚子弄大了！”

顧正海先是一愣，接著樂道：“好事兒啊！虎子今年也二十五了，正好結婚唄！那句話咋說來著……奉什么什么婚反正。”

顧錚嘴角噙笑的接了一句：“奉子成婚。”

“對對對，”顧正海拍著自己腦門說道：“奉子成婚，多好，彩禮錢省了。”

楊翠花撿起地上一個桃核，用力砸在顧正海腳邊，罵道：

“你就不能教點好的！你還想讓虎子把你當年干的事兒再干一遍，咹？！”

要不是急需創業啟動金，顧錚很樂意聽聽父母當年的事情。

“爹，娘，”他說：“我也想跟那個女孩子結婚，可人家不愿意，她只是想問我要一筆錢。”

顧爸深沉的總結：“嗯，看來是被那個女的訛上了。”

非常護犢子的楊翠花，聽到兒子被人“算計”，當下就惱了，氣呼呼道：

“兒子，別怕，有娘在，別人就不能欺負你！敢訛我兒子，哼，也不看看我楊翠花是誰！”

“娘，”顧錚苦笑道：“您可千萬要冷靜，人家說了，我要是想保住工作，那就趕緊給她一筆錢，不然，她就會去我們單位里鬧。

您要是去罵人家甚至打人家，事兒只會越鬧越大。”

顧爸和顧媽對視一眼，兩口子都陷入惆悵中。

“你這孩子，”顧媽指著自己兒子恨鐵不成鋼道：“干點什么不好，非把人家……算了，站在人家女孩子的立場想想，的確應該要點錢。

對了，虎子，那個姑娘她問你要多少錢啊？”

顧錚有些心虛，回答：“六萬……”

“啥！”楊翠花騰地從馬扎上站起來，要是沒有屋頂，估計能直接發射出去，“六萬？！窮瘋了吧她！”

“她說不想要孩子，”顧錚把腦袋深深埋進雙膝，“想去醫院做人流。”

頹然坐在馬扎上，重重的嘆了口氣，楊翠花選擇認命，“唉，罷了罷了，他爹，兒子造的孽，咱倆就得扛著，這錢……我給！”

顧錚知道這話從財迷母親嘴里說出來不容易，跟割肉差不多。

小時候，大夏天自己饞冰棍了，問母親要一毛錢買根冰棍吃，都會被母親數落大半天。

不過這是在小錢方面，只要是用在刀刃上的大的花銷，母親從來就沒說過半個字。

要不然，顧錚就跟村里大部分年輕人一樣留在家里種地了。

顧爸也說：“這臭小子可能是把人家姑娘禍害的不輕，得罪人家了，所以對方才不要孩子只要錢……唉！”

“虎子，我可告訴你，”楊翠花雙手叉腰，“以后咱可不能再干那種事情了，傷天害理你知道嗎！哎喲，可憐我那還沒見面的小孫子哎，奶奶還沒見到你，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