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秋祭
- 女掌事
- 虹藏九
- 2336字
- 2020-02-24 17:49:11
馬上就到了秋祭之日,此日秋高氣爽,處處洋溢著一派江南特有的溫柔景色,阿笛以為全國上下的秋天都是萬物凋零,至少她見過的北方的秋天是如此,沒想到豫章的秋天既有收獲的金色,又有某種山花的紅色,還有些小草頑強生長在路表,呈現一派綠色。
豫章的秋天是五顏六色的,這讓她非常喜歡。
雞鳴剛過,阿笛就拾掇著起身,穿上一身柳黃的新衣裳,長發束起,玉簪綰著,耳垂上兩個小小的耳洞已然堵塞,尋常無人發覺她還打過耳洞,此日特別,她將自己收拾得格外清爽,臉洗的一干二凈,粉面紅唇,叫崔蘭溪看怔了。
“阿笛,你認真打扮起來很好看,外人估計還以為本王有什么特別的喜好。”
他打趣道。
阿笛不懂什么叫特別的喜好,府上沒有銅鏡,她也照不出來好歹,只當這是夸贊之語,笑瞇瞇地走過去,把他的禮服給他穿戴好,問:“公子的頭發也束起來罷,沒了玉簪,我給你拿前幾日張大人送的銀簪綰上可好?”
張盎送了一批首飾過來,她挑了一柄雕花銀簪,崔蘭溪瞥了一眼,覺得沒什么不好,她便取來梳子給他綰好。
崔蘭溪身形本是高大俊俏,腿部有疾,坐在輪椅上,寬大的禮袍一罩,看不出腿不好,反倒襯托起他更顯得端正魁梧。
儼然一派王者的氣度,阿笛心里暗暗夸起來,給他倒水潔面漱口,鍋里熬著小米粥,小米里擱了些江南產的紅豆,補氣養血,易消化。
昨夜揉了面,今早蒸了一屜花卷,小蔥一撒,香氣撲鼻,直勾肚里的饞蟲。
用罷早飯,張府派來的馬車就到了。
阿貴背著王爺上車,阿笛站在車下,崔蘭溪掀開車簾喚她:“阿笛,你也上來。”
她說:“公子,我是下人,與你同乘不合適。”
他伸出手:“路遠不好走,你上來罷。”
她猶疑一下,握住他的手,借了一些氣力,上了馬車。
阿貴哥倆在外護道,她頭次與王爺同乘車,說:“王爺,咱們府上也得買幾匹馬,備個車,尋常你出門都不方便,總不能日日借人家的馬車,也太沒架勢了。”
他點頭:“你拿上錢,帶上阿貴去挑馬就是了。”
“洪都城的馬場在系馬樁,我叫劉大哥帶我去就好。車子我會做,不需要花錢。”
她的木工活做的極好,沒有幾個木工能比得過她。
“你一個姑娘家怎么會做木工的活?自小家里也有錢,怎會讓你做這些粗活?”
“我小時候爹不疼娘不愛的,一個人在院子里,沒什么可玩的,就隨我家的那些木工做活,家里常年養著這些人,我跟著他們一學就是五年。”
她怪不好意思的,別家姑娘都在撫琴繡花,只有她愛摸木頭的紋理。
崔蘭溪伸手握住她的手,說:“這雙手真好,給本王省了不少錢。”
“過了秋祭,把府上的屋子都修修罷,聽說冬日這邊會下凍雨,又濕又冷,屋子漏雨就不好了。”
“嗯,你看著辦罷,需要張盎幫忙的,你就和本王說。”
“府上這兩個人就足夠了。”
她知他不喜家里人多,故而沒問他要人。
崔蘭溪握著她的手細看,小手上長了繭子,還有幾個傷口,總體還算白嫩,他握著不忍撒手,阿笛覺得怪別扭的,輕輕抽回去,掀開簾子看外頭。
秋祭設在洪都城的楊漢江江灘上,江灘具體萬壽宮不遠,他說洪都此地古名叫“灨”,形容的是江水的聲音,古典有云,豫章灨縣,水出西南,北入大江。
阿笛一邊感嘆公子學識頗豐,一邊望向外頭的大江,浩浩蕩蕩,奔騰向東,實在壯觀。
北方看不見這么大的江流,更看不見這么美的秋天,崔蘭溪見她如此喜歡此地,不免也看了幾眼,入目清澄的水流,江中心泛著幾艘大船,還有漁人在江面撒網撈魚,據說今日會獻上最新鮮的河鮮給他品嘗,還要拿河鮮祭祀河神。
他恍然想起,往年的秋祭自己從不參與,就算參與,都站在人群的末端,仿佛這些熱鬧的情景與自己毫無干系。
祖宗是別人的祖宗,神明是別人的神明似的。
今年卻有些激動,阿笛喜歡這個地方,他也喜歡上了這個地方。
張盎身穿隆重的禮服,站在馬車下給崔蘭溪端著腳凳,卻見里頭率先出來一個粉面小生,他眼睛一亮,不知怎么回事,才過一日不見,阿笛竟然又變俊俏了些。
阿笛朝張盎請安,她下了馬車,阿貴上去將王爺背下來,將他放在輪椅上,阿貴在后推車,阿笛站在他身側,手里替他握著一柄寶劍,寶劍的劍鞘雕龍刻鳳,非常精致。
張盎道:“王爺,咱們上午先觀看儺舞,然后在正午祭祀祖先與河神,下午開始,就有京城來的曹家班在萬壽宮擺臺唱戲,您看這么安排合適么?”
崔蘭溪拿眼睛不經意地掃了一圈周圍的官員,從長到末,皆是臉生的面孔,今年崔蘭溪親自參加秋祭,沒露過臉的官員都會來露個臉,他們不會公然給崔蘭溪難堪。
“張大人,就按你的安排來罷,本王今年是代表圣上來巡察民情,阿笛.............”
他喚了一聲,阿笛把寶劍遞上去,張盎見這柄寶劍非同尋常,恭敬對著寶劍彎腰。
崔蘭溪道:“此劍乃先皇賜給本王的赤血劍,代表了先皇和當今圣上的威儀,若本王發現豫章此地有何忤逆之事,可以就地執法。”
赤血劍乃隕石所造,是崔蘭溪的誕辰禮,先皇當年賜給他時,說的也的確是這一番話。
哥哥崔有量一直沒有下手殺他,也是因為這把劍的存在。
他極少對外人亮劍,一年以來默默縮在王府,使得豫章此地官員將他視若無物,帶劍參加秋祭,他是想震一震這個地方的老虎。
張盎等官員疏忽間跪地朝赤血劍叩首,阿笛都嚇了一大跳,端劍的手不穩,抖了一下,崔蘭溪伸手過去替她舉著劍,她趕緊垂下頭,把劍端穩了。
“阿笛,不要慌,往后你要習慣他們對你下跪。”
他小聲安撫她。
“是,公子。”
她答。
崔蘭溪的輪椅從下跪的官員和百姓當中前行,來到一處高臺,高臺正對著楊漢江,江上美景一覽無遺,頭頂有帳子遮蔽烈日,幾案擺滿了當地特有的瓜果美酒,阿笛在北方從未見過這么多的新鮮瓜果,看了半日,口水都咽了好幾口。
崔蘭溪注意到她的小動作,輕聲笑了一下,讓她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她過去倒茶時,張大人也湊過去說:“王爺,時辰不早,咱們就開始罷。”
崔蘭溪正襟危坐,道:“開始。”
隨著一聲厲喝,有個壯漢在臺子上朝底下的人群大喊一聲,底下成百上千的豫章百姓合掌拍手,一群身穿金色與紅色服裝,頭戴鬼怪面具的舞者涌到高臺前,開始了儺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