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笛很寶貝那兩身新做的衣裳，尋常不舍得穿，出門買菜才穿，在府里干活時都穿著麻衣，那身麻衣破了就打個補丁，或是繡一朵花，像個叫花子。

崔蘭溪的肺病自從吃了蛇膽后好了許多，沒有像之前那般劇烈咳嗽，不過他總說有些難受，夜里降霜后，天氣驟降時，咳得厲害。

阿笛翻了幾本醫書，想去藥鋪給他抓一些潤肺的藥材回來煎煮。

她換了新衣，拎著小籃子，高高興興地出門。

前往萬壽宮的路上人不少，她碰上了趕牛車的老表，同人打個招呼，搭了個順風車，到地方了，給人二文錢聊表謝意。

趕牛車的老表叫劉小金，總是見阿笛，自然同她熟絡。

“阿笛啊，我家那個地方新建了一座神廟，據說去拜一拜，萬事順心，你家主子不是病了么，興許去拜一拜那位神，問里邊的神婆抓幾副藥回去吃會管用?！?

劉小金好心勸說她。

“劉大哥，你家在哪里呀？”

阿笛問。

“我家就在那邊，從六眼井過去一點，還有個村子，叫系馬樁?！?

劉小金舉著鞭子遙遙指向遠方，她大概了解了，說：“不如等我買好了藥材，你帶我去瞧瞧，若是真有用，我就拜一拜那位神也無妨?！?

他是個熱心的人，領著阿笛上醫館，阿笛也不太懂怎么抓藥，怕自己寫的方子藥效太猛，傷了身子，便將崔蘭溪的癥狀同醫館的大夫說清楚：“白日天氣暖和的時候不咳嗽，什么都挺好的，到了夜里霜降之后，冷下來就不行了，咳得厲害，誰也睡不著，跟要死了一樣，對了，咳得吐出來的痰倒是不黃，不過有血，怪嚇人的。”

大夫聽罷，道：“老夫給你寫個方子，你去抓藥，先吃一副看看有沒有好轉，若是無用，你再帶人過來，我給他換藥?！?

她拿著方子細看，點點頭：“謝謝大夫了?！?

抓藥花了六十文錢，小地方藥材貴，許多藥都沒有，她掂量著手里的分量，想起一事，折回去問老大夫：“大夫，我家主子腿也不行，筋脈斷了，你這里可會針灸？”

老大夫說：“那得我診斷過后才能針灸，你得帶他過來看看?！?

“他現在走不了那么遠，雖然有拐杖，可是走久了很不舒服，不如請你上我府里去一趟?！?

阿笛道。

老大夫答應明日上王府去一趟，她開開心心地隨劉大哥去往系馬樁。

系馬樁此地的地名由來，是當年全郡參加鄉試的學子自進賢門來貢院應試，便都把馬兒栓在這里，時間一長，就叫系馬樁。

除了系馬樁，還有一些地名，猶如洗馬池、將軍渡，全是有故事的，阿笛初來此地，也不大熟悉，劉小金帶著她轉了一大圈，這才來到系馬樁。

系馬樁比六眼井的地盤大一些，此處有學子聚集，吃喝玩樂皆是備齊了，自然熱鬧。

新建的廟宇就在系馬樁的邊緣，還沒到那個地方，就見大量的人群朝前方涌動，拎著油罐子，扛著米面，帶著點心糖果，皆是去進貢的。

阿笛左顧右盼，問劉大哥：“大哥，這廟咋這么有人氣呢？”

劉小金說：“廟里有個很厲害的祝婆，帶著一個年輕的后生，給人看病算卦，附近人有個頭疼腦熱，去那里一準就好了，所以人才這么多?！?

阿笛將信將疑，她可不信這些歪門邪道能治病，等來到廟宇前邊，門口跪著幾十個普通老百姓，依次有序地往前挪動，劉小金說這些就是求祝婆給看病算卦的，都得這么跪著，不下跪的人不給看。

“那我是不是也要下跪？”

她指著自己問。

劉小金點了頭。

阿笛為了公子的身體，死馬當活馬醫，且先試一試祝婆的藥也好，她跪在人群的末端，一直從巳時跪到未時，頭暈眼花，雙膝發軟發酸，又疼得厲害。

劉小金倒是厚道，在旁邊陪著她，幫她盯著，等快到她時，劉小金說：“待會進去了，你先朝祝婆行禮磕頭，遞上十文錢，她才會問你要求什么。”

“那求藥的話，是給多少錢給她？”

“求藥的就給個三十文錢，若是重病，恐怕得五兩銀子起步，祝婆也是分情況的，每個人情況不一樣，收的錢也不一樣。”

阿笛聽得前頭傳來喧囂之聲，見一個少年人抬著一個中年女人出來，那女人身材肥胖，臉上手臂上全是新鮮的傷痕，好像剛剛被人鞭笞了一樣。

被人打了，女人也不哭，卻笑得非常大聲，好像撿了寶貝一樣，少年將她丟在地上，她立馬起身，跪地道謝：“感謝公子救我一命，感謝公子救我一命！你們真的是神人，我現在哪也不疼了，渾身上下舒服得很?！?

少年細目烏眸，冷冷地掃視地上的信眾，今日治病到此為止，還要看病的明日再來。

后邊還有幾人沒看上病，排了大半日的隊，怎么說散就散，這些人不樂意了，起來吵吵，讓祝婆給人看完了再關門。

阿笛還沒來得及反應，突然之間，少年拎起一個吵得最兇的老表，把人給踢飛了，那人落在阿笛面前，摔得很慘，捂住腹部起不來。

她站起身對少年道：“你怎么可以打人？明明是你們不對，還敢先動手！”

少年用一雙細長的眼睛盯著阿笛，眼中有一絲厭惡一閃而過，說：“你算哪根蔥，敢到我柳仙廟來撒野！”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看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

阿笛一躍而去，躍過眾人，穩穩落在少年人面前。

少年見她底子不錯，有一絲膽怯，后退一步道：“我柳仙廟本是好心助人，碰上你們這些刁民也就罷了，你膽敢欺侮我，小心大仙來報復你！”

柳仙廟三個字聽著就很怪異，阿笛也不多想，怒道：“既然是普度眾生的神，為何還會害人，一看就是個專門干壞事的廟，你們敢打人，看我不打死你！”

她赤手空拳朝少年揮過去，那少年一驚，從喉嚨里低呼一聲，顯得有些娘氣，阿笛越聽越不得勁，連呼兩拳，朝他面門重重打去，他躲了幾下，見躲不過，阿笛的速度太快了，便掏出一柄銀閃閃的刀子，毫不留情砍向了她。

崔蘭溪本讓她隨身攜帶赤血劍，她嫌赤血劍笨重，便沒帶出門，現在對面的人手拿刀子，她手無寸鐵，只能勇于奪刀才有活路。

說起來也奇怪了，好好的一個廟，普度眾生的地方，怎會有這種隨身帶刀傷人的人在？

阿笛看這座破廟就不是個好地方，巴不得拆了它屋頂，一把火燒個精光，省的它坑害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