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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道格拉斯

太陽已經躲在天邊,被某個建筑物擋住了,光線不是很強烈。天上一片云都沒有,天空很藍,像一整塊巨大的水晶懸在頭頂。

道格拉斯站在樓頂平臺邊緣的臺階上,背后就是鋼筋水泥的懸崖,足有幾百米高,只要再退后一步,他就將摔得粉身碎骨。

下面的街道上有川流不息的車輛和人流,剛才他看過一眼,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螞蟻,甚至比螞蟻還小,幾乎看不清是什么東西,視野里只是一幅在不斷發生著細微變化的圖畫。

現在他已經轉過了身,背對馬路,看著前面呈扇形包圍著他的十幾位彪形大漢,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些人還不敢過分靠近,離他有相當遠的距離,但每個人都很緊張,緊緊握著手里的槍,舉在胸前,瞄準著他。他卻空著手,槍早就沒有了子彈,剛剛被扔到了樓頂平臺上某個角落。現在他已經沒有任何還手之力,要么投降,要么轉身跳下去。不過他一點也沒有緊張,很放松。在職業生涯中,他幾乎從不緊張。只有一次例外,他曾經感到了些許的緊張,那是在瓦爾普萊索,面對一個平靜的老人,一個看起來已經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

身后隔著寬闊的馬路,有另一棟樓,比這棟樓略低,但太遠了,人類不可能跳得過去,就算機器人也不行,用鏢索也夠嗆,何況他已經沒有鏢索。左側和右側以及前方——也就是圍剿他的人背后方向,那幾棟樓也都離得很遠,而且都比這棟樓高得多,更加無法過去。

簡單來說,道格拉斯已經被困在這里了。

其實,道格拉斯剛剛就是從前方那棟高樓通過鏢索滑過來的。那棟樓的外壁上有四個大大的字母:IUPI,字母的位置比現在這個樓頂還高,他從那個U字的位置打開了窗戶,安裝了鏢座,發射了鏢索,跨越了超過一百米的距離來到了這個樓頂。

在空中飛速滑行的時候,道格拉斯以為沒有人知道背后的房間里有一具尸體,自己像往常一樣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了一次刺殺。

干掉勒里·所羅門之后,為了保險起見,道格拉斯不敢像來的時候那樣大大方方,走出勒里·所羅門的辦公室,再走過IUPI龐大的辦公區,然后下樓,而是使用了鏢索直接來到了隔壁樓頂。

這樣做是有原因的。一方面,道格拉斯走進勒里·所羅門辦公室的時候,坐在門口的秘書姑娘雖然滿臉笑容地幫他開了門,但神色中隱約有些著急,她的手上拿著一摞文件,似乎正想請勒里·所羅門簽字,但卻被道格拉斯搶了先,道格拉斯懷疑自己一出門,秘書姑娘就會拿著文件進門,當然就會一眼看到伏尸辦公桌的勒里·所羅門;另一方面,道格拉斯雖然談不上發現了什么,但心中卻有些不安,直覺告訴他,有人在跟蹤自己,按照原路出去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可能有人正在擦拭槍管,等著對他來上一槍。

但是道格拉斯想錯了,這條空中之路也并不安全。他剛剛在樓頂落腳,還沒來得及收拾他的鏢索,就聽到了雜亂的腳步聲,然后是槍聲。他的左肩和右腿分別中了一槍。幸好他在西裝里內襯的全身式超薄防彈服很高級,而且射擊的人似乎并不想要他的命,沒有沖他的腦袋開槍,所以除了劇烈的疼痛,他并沒有受傷。忍受疼痛對他這樣一個職業殺手來說是必修課,他咬著牙,勉強能夠忍住。

他的反應很迅速,躲避動作很專業,后來就沒有再被射中過,而他已經開始還擊。

對方剛剛從樓梯間上到樓頂,從腳步聲判斷,還有更多人正在上來。這些人只比他晚了幾秒鐘,如果早幾秒鐘,他可能就根本沒有機會躲避和還擊了。

不過終歸沒什么用,和對方在樓頂各種設施間游走和鏖戰了一會兒之后,現在,他沒有辦法了。不過雖然被包圍,但對方十幾個人都很安靜,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試圖靠近,看來即使他空著雙手,那些人仍然充滿了忌憚。

道格拉斯從臺階上抬腳,下到樓頂地面,慢慢地坐在了臺階上。他有點累,想休息一會兒。

那些人還是沒有動,只是緊緊地握著槍瞄準他,每個人臉上都掛著高度戒備的表情。一個頭目樣子的人站在扇形包圍圈差不多正中間的位置,嘴唇微微動著,似乎在嘟囔什么。道格拉斯知道,他一定是通過SSI在跟什么人匯報。

“黑格爾·穆勒在這里嗎?”道格拉斯對那個頭目說,“如果他親自上來,也許我會回答他幾個問題。”

沒有人回答,他搖搖頭,笑了笑,似乎有點無奈,接著閉上眼睛,開始養神,看起來很放松。

過了一會兒,聽到樓梯間炮樓門打開的聲音,他睜開眼,果然看到黑格爾·穆勒龐大的身軀從里面走了出來,后面還跟了兩個人。

“嗨,道格拉斯!”黑格爾·穆勒滿面春風,似乎在度假別墅碰到了老朋友,“你好嗎?想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我很好。”道格拉斯回答,“你好嗎?”他仍舊面無表情,聲音也很平靜,甚至有些乏味。

“你們這些人,做殺手時間長了,變得缺乏人情味,一點都不熱情。”黑格爾·穆勒的口氣充滿抱怨,他走到扇形包圍圈中間的位置,站在那個頭目的身邊,還略略突前了一些,盯著道格拉斯,目光從頭到腳掃了一遍,微微地搖了搖頭,似乎在贊嘆什么,“我當然很好,見到你,就更加好了。你看看,我們為了見你,費了多大力氣!而見了面,你卻這么冷淡,好像不認識我。”

道格拉斯微微笑了笑,沒有接話。

“我想你見過我,至少在新聞上見過我。”黑格爾·穆勒說,“而我卻沒見過你,不要說真人了,即使在新聞里或者我們的內部匯報里,我也沒見過你,可我還是很熱情,不是嗎?”他聳著肩,抿著嘴,攤開了雙手,表示自己對道格拉斯的無情無義感到很遺憾。

道格拉斯仍舊沉默著。

“你長得太普通了,既不英俊,也不難看,很難讓人記住,真適合做殺手,而且你應該會經常變換你的容貌,記住你的長相也沒什么用,只有記住你的身材和動作還有些用。”黑格爾·穆勒說,“不過,他們告訴我,你手腕上刺了一只考拉,這是我對你的唯一認識。”他的眼神移向道格拉斯的手腕,“現在我能看見那只考拉,不,只能看見半只。我的眼神很好,雖然只有半只,但看得出來,很可愛,非常好,也許刺青手法算不上高明——這也對,否則就太顯眼了。”他滿臉贊嘆之情,“但作為一個職業殺手,你居然有刺青,這不能不說是個瑕疵。但沒關系,誰沒有瑕疵呢?也許你有一段不為人所知的記憶,也許你有一個無法忘卻的人——好吧,不管怎么說,既然看到了這只考拉,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確定,現在我面前的人,就是你本人?”

道格拉斯沒有去看自己的手腕,也沒有回答黑格爾·穆勒,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說起來,考拉和我還是有點淵源的。我有個妹妹,很喜歡考拉,她甚至養了七八只考拉。”黑格爾·穆勒的目光離開了考拉,抬起頭看著道格拉斯,接著說,“我雖然是美國人,但我和妹妹都在澳大利亞長大,我的家族在澳大利亞。”

道格拉斯還不說話,也看著黑格爾·穆勒。兩個人就這樣互相注視著,過了一會兒。

“我是個生意人,”黑格爾·穆勒終于又繼續說,“我喜歡和生意人打交道,給錢辦事,就是個討價還價的事。價格談不攏就不辦,也沒有什么關系,大家還是朋友。生意人只算錢,心里很干凈,沒那么多亂七八糟。你們這些人卻不是這樣,心里有很多想法,這個……那個……”他的手在空中做了些動作,身體也扭了幾下,似乎要表示有些東西很復雜,“實在太難打交道了!我很累,知道嗎?”

道格拉斯沒有接話。

“我們在全世界追捕你,毫無結果。”黑格爾·穆勒接著說,“好不容易追到你幾次,都被你擺脫,還干掉了幾個我們的機器殺手,要不是我們的醫療技術好,有幾個人也會死掉。”他搖了搖頭,一臉很辛苦的樣子,“我們只好在這里等著你,真是等了好久啊!我想,你總要給IUPI匯報工作的。按說你們不用見面,來見面也不一定是你本人,但我們沒辦法,只能在這里等著你,說不定你會來呢?誰知道,你還真來了。”

“你想殺我嗎?”道格拉斯說,“如果想殺我,就快點動手,話太多會出意外的。”

“不,我不想殺你,一點也不想,我也不是壞人。你沒發現,我的同事們都沒有想殺你嗎?不然你早就死了。我只是想找個機會和你聊聊天而已。”黑格爾·穆勒說,“意外?你指什么?會有人來救你嗎?我倒是很希望有人來救你,讓我們等一等好了,給他們一點準備時間。”他東張西望了一下,把周圍的樓都看了一圈,“他們會怎么救你呢?似乎不是太容易,他們會不會給我一槍?他們應該明白,那救不了你,反而會害了你。不,應該不會,我看很困難,我們已經跟蹤了你一段時間,你沒有同伴。”

道格拉斯笑了笑,說:“對,你說的對,我沒有同伴,你不用擔心,不會有人來救我的。”

“我不擔心,一點也不擔心,你就算有同伴,也會看到我們只是在聊天,很和睦!”黑格爾·穆勒說,面帶微笑,攤開了雙手,“我本來就沒打算怎么樣你,只是想和你聊聊天,然后問你幾個問題。其實,你在我手里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如果有人救你走的話,我會很高興,不過最好給我們留下一點聊天的時間。”

黑格爾·穆勒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是啊,沒有同伴,殺人的事情你總是一個人來做,從來都是。但是誰想得到,這次你殺的人竟然是勒里·所羅門先生呢?現在那邊還沒發現,我們還有一點時間,但一會兒可能就要亂成一鍋粥了。對了,我們在幫你收起鏢索,那IUPI就不見得能夠發現你來這里了。”黑格爾·穆勒回頭,伸出手指了指IUPI的大樓的方向,那邊果然有一個人正在收起鏢索,“我還以為你是要去匯報工作呢!我們在這里等著你來向勒里·所羅門先生匯報工作,可是——你居然殺了他!難道勒里·所羅門先生不是我們KillKiller的最大敵人嗎?難道你和他不是有共同的理想嗎?難道IUPI不是你們堪薩斯黑幫的金主嗎?”

道格拉斯又笑了笑,但仍然沒有說話,似乎沒有興趣回答黑格爾·穆勒的問題。

黑格爾·穆勒也笑了笑,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自己的問題,想要找到答案。

“我們的人在紐約等了你那么久,你都沒有來,而我正好在紐約,你卻來了,我以為你是來干掉我的,趕緊加強了防備。不過后來,聽說你到了IUPI大樓,我以為我想錯了,你其實還是去向勒里·所羅門先生匯報工作的。可是,我又錯了,一錯再錯。原來,你是來殺掉勒里·所羅門先生的,誰能想得到呢?”黑格爾·穆勒說。

“我很重視你,也很尊敬你。你的活兒干得很好,對于活兒干得好的人,我總是很尊敬,所以我親自到這里來見你,而不是用3D影像什么的,那種形式無法表達我的尊敬。”黑格爾·穆勒接著說,“不過,既然提到尊敬,我希望你能回答我幾個問題,作為對我這種尊敬的回報。”

“你問吧。”道格拉斯說,“如果能告訴你,我會告訴你的。”

“太好了!”黑格爾·穆勒說,雙手拍了一下,“看來我想的沒錯,只有尊敬才能讓你這樣的人開口說點什么。你應該寧愿從這里跳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也不會允許自己被我們抓走,作為一個殺手,那太屈辱了。”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好吧,我先說一下我所知道的。你們先倒賣空體,然后再曝光我們倒賣空體,無非是為了搞垮KillKiller。這沒有什么,我都理解,生意上的事情嘛。畢竟KillKiller動了IUPI的蛋糕,人身保險是大生意,IUPI要搞死KillKiller,這很容易理解,如果IUPI請我去做主席,我也許比他們更早下手對付KillKiller。可是我不明白,你干嘛殺了勒里·所羅門?”

“這我不能回答。”道格拉斯很平靜地說。

“反對我們的人很多,我都習慣了。”黑格爾·穆勒沒有理會道格拉斯的話,似乎知道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很多人說,我們會搞垮這個世界,他們總是不明白,這個世界遲早會垮掉的,問題只是怎么垮掉而已,但換一個角度也可以這么說,這個世界遲早會前進的,問題只是如何前進而已。垮掉和前進,是一件事情的兩個方面。談論這種事情總是很費腦子。”他睜大了眼睛,出了一口氣,似乎有點厭煩,“所以,其實我更喜歡勒里·所羅門先生,我們都是生意人,雖然是敵人,都想要毀滅對方,但邏輯簡單多了,為了錢而已,一種可以量化、可以計算的東西,那很簡單,至于毀滅世界什么的,無法量化、無法計算,無非是一種直覺,那就實在太復雜了。”

“我一直都認為,你們堪薩斯黑幫是給IUPI干活的,難道我搞錯了嗎?”黑格爾·穆勒一臉費解,“除非,”他抿了一下嘴,“你們是給別人干活的。誰呢?KHA嗎?KHA可是暴力組織,炸了我的翼龍園區,用氫彈,能想象嗎?用氫彈!KHA會搞什么倒賣空體然后再揭露真相的陰謀嗎?這太復雜了,不符合KHA的風格。而且,KHA干嘛要干掉勒里·所羅門先生呢?他們之間有什么關系嗎?當然,勒里·所羅門先生如果通過什么渠道給KHA捐了款,那就有關系了。”

道格拉斯沒說話。

“也許,KHA的溫和派會想要干掉勒里·所羅門!”黑格爾·穆勒自顧自地說著,“所以,一種可能性是,勒里·所羅門先生資助了KHA暴力派,你們給KHA溫和派干活,而溫和派和暴力派起了內訌以后,問題已經發展得很嚴重了,溫和派決定干掉暴力派的金主。”

“看來KHA暴力派要有大動作,或者說,他們已經太極端了。”黑格爾·穆勒繼續,“確實,他們的氫彈太厲害了,也太過分了。如果真是這樣,我認為溫和派這樣應對是正確的,我支持你干掉勒里·所羅門,這個老頭本來就是個混蛋。保險公司的人當然不希望人們活得太長,那樣醫療費用可就太高了。”

道格拉斯仍舊沉默著,不像是會就黑格爾·穆勒的話做出評判的樣子。

“你不是說,你會回答我一些問題嗎?”黑格爾·穆勒問道,扭頭看了一圈周圍,“這個地方已經被我們屏蔽了SSI信號,任何人的錄音數據都無法傳輸出去,包括我們自己,而SSI不存儲這種本地數據。這些人也都不是機器人,大家都無法存儲或者傳輸錄音數據,所以你可以暢所欲言,不會留下任何證據,不需要有什么擔心。”

“真的沒有人會來救你嗎?”黑格爾·穆勒又抬頭環顧了一下四周那些樓宇,“如果要救你,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已經啰嗦了很久,這有助于活躍我們之間的談話氣氛。但現在你該告訴我點什么,否則恐怕來不及了。”

“我們上了你的當。”道格拉斯說,“你很早就發現我們在倒賣空體,也發現了你的員工的腐敗行為,卻沒有加以阻止,你通過我們綁架了三百多家科研機構。”

“這個,”黑格爾·穆勒聳了聳肩,“這只是應激反應,既然你們來了,我們總要選擇一個最好的方法應對。”

“但你不知道這些機構是哪些。”道格拉斯說。

“是,你們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錯。”黑格爾·穆勒說。

“所以,你想讓大家為你搖旗吶喊的目標是達不到的。”道格拉斯說,“而我們已經發現上了你的當,不會再繼續曝光了。”

“為什么不呢?為什么不呢?”黑格爾·穆勒看起來感到很惋惜的樣子,“不過,你沒有完全說真話。你們不繼續曝光,不僅僅是因為發現上了當,事實上,我想你們的客戶也太多太強大了,你們不敢繼續曝光。如果那樣做,不但幫助了我,而且樹敵太多,甚至可能毀了半個科學界,你們自己一定會有麻煩的。所以,這事本來就只能嚇唬一下我,可是,我又怎么會被嚇住呢?這其實有點奇怪,事情都明擺著,策略不對。你們的組織是不是有些什么變故?策略不完整,或者執行力下降了。”

道格拉斯又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回答黑格爾·穆勒的疑問,“讓我想想可以告訴你什么,作為你來見我的回報,也作為你放我離開的回報。但是,我怎么能夠相信你不會殺我呢?”

“現在殺掉你沒有任何意義,我只是想得到一些信息而已。而且,按照我的分析,你是KHA中的不穩定因素,我為什么要殺掉你促進KHA的團結呢?除非你一定要逼我。”黑格爾·穆勒說,“這件事情你我都明白,所以你才要求我親自來見你,我也冒著被狙擊步槍來一槍的風險來了。否則,你跳下樓去丟掉你的性命,而我除了泄憤一無所獲,還幫助了KHA激進派,這實在是太傻了。所以,我出現在這里,不僅是對你的尊敬,也是對理智的尊敬,理應得到回報。”

“好吧,我可以告訴你一條信息。”道格拉斯想好了,“我們從KillKiller倒賣的空體中發現,有一具空體被綁定了云球人的意識場,那是個少女,叫阿黛爾,現在在一個療養院里,活得很好。”

“云球?阿黛爾?”黑格爾·穆勒似乎很有興趣,“那么,她在哪里?哪家療養院?”

道格拉斯看著黑格爾·穆勒,沒有說話。

“就到此為止嗎?太少了,再多一點。”黑格爾·穆勒說,“你知道,既然已經說出來了,那么多說一點或者少說一點并沒有多大區別,只是對我們的工作量有一點影響。”

道格拉斯站了起來,“好吧,”他說,“她在——”

忽然,“砰”的一聲悶響,沒有鮮血,但道格拉斯左肩和右肩似乎同時中彈,而子彈的推力很大,他的身子迅速后仰,腳下被臺階絆了一下,身體摔向了臺階后面幾百米的高空。

“推力彈。”有人喊了一聲。

推力彈是一種特殊的子彈,體積比普通子彈略大,內部結構復雜,在接觸目標之前會炸開成為一個面積較大的圓形面,速度有所降低,但目標受力面擴大,所以推力很大,目的是為了使目標移動位置。不過,這種子彈一般不用來對付人類。相比普通子彈,雖然推力彈的受力面擴大,穿透力減弱,但受力面擴大也使目標的傷害面擴大,如果人類中槍,也許不會死,可就像被鐵錘重重地錘了一下,受傷會很嚴重。道格拉斯穿了防彈衣,看不到血跡濺出,但他的雙肩應該已經血肉模糊,而且雙肩的骨骼很可能已經粉碎性骨折了。

發射推力彈的推力槍有單管、雙管、多管等好幾種。現在,道格拉斯雙肩中槍,顯然是雙管推力槍,槍法很準,效果恰好。

悶悶的聲音密集地響起,不是開槍的聲音,而是推力彈擊中地面的聲音。黑格爾·穆勒和所有人立即后退,躲在了電梯間炮樓的門口。顯然,子彈是從IUPI那棟樓上射過來的,電梯間炮樓恰好可以擋住子彈的彈道。

過了一小會兒槍聲就沉寂了,但大家都還不敢動。又過了一會兒,仍然沉寂著,黑格爾·穆勒搖頭示意了一下,一個隊員從側面探頭看了一下,走出電梯間炮樓的掩護區,蹲著身體,持槍對著IUPI的大樓,沒有槍聲響起。又有幾個隊員從雙側走出電梯間炮樓的掩護區,持槍對著IUPI大樓,緊張地盯著那里。

另一個隊員轉身跑到道格拉斯墜樓的地方,趴在樓邊的臺階上俯身向下望去。

看了幾秒鐘,他迅速跑回來,對黑格爾·穆勒說:“有一個尸體,有人在圍觀,不過看不太清楚。”

“下去,下去,快下去。”黑格爾·穆勒說。他帶頭轉身進了電梯間,向樓下跑去,下一層就有電梯,大家也都跟了進去。

站在人群中,黑格爾·穆勒看了幾秒鐘,就退出了人群。他東張西望了一會兒。大家都站在他的周圍,槍支都已經收起來了。

“大樓的監控系統都被你們破壞了?”黑格爾·穆勒問。

“是的,破壞了,不會留下痕跡。”一個人回答。

“那我們走吧,這里和我們沒關系了。”黑格爾·穆勒抿著嘴皺了皺眉,有點無奈,轉身就走。

“沒關系了?”一個人問,“可這個人不是道格拉斯,這是個機器人——還是個女機器人。”

“我知道。”黑格爾·穆勒一邊走一邊說,“他們在半空中某一層截住了道格拉斯,扔了一個仿真機器人下去迷惑我們,我們在上面看不清楚,延緩了我們的判斷。他們還射擊了一會兒,讓我們不能靠近樓邊觀察,好爭取時間來完成這一切。”

“我們不應該搜查一下這棟樓嗎?”那個頭目問。

“來不及了。”黑格爾·穆勒苦笑了一下,“我想,我們坐電梯下來的時候,他們說不定就在隔壁電梯,現在已經走了。而我們把監控系統都搞壞了,幫助他們做好了隱藏工作。”

大家沉默不語。

“走吧。”黑格爾·穆勒說,“想不到,竟然真的有人救他,推力彈,空中攔截,這方法不錯,你們要學著點。我太大意了,幸好不是來殺我的。”

“他確實是一個人,沒有同伴。”那個頭目說。

“那救他的人是誰呢?”黑格爾·穆勒問。

沒有人回答。

黑格爾·穆勒想了一下,但卻沒有結果,搖了搖頭,“好吧,無論如何,我們已經知道了阿黛爾,還知道了云球和療養院,這就足夠了。現在,你們去中國,我去德克拉。”

“事兒要辦利索,還要快,”他又強調,“不然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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