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的惶恐不安。

初三瘋魔一樣的努力學習，希冀借此掌控自己的命運。卻不知道在什么時候逐漸固化，僵硬了的面孔。

最終考上南一高中后的茫然無措……好似丟了些什么東西……

丟了什么？

看著鏡子里那張空洞的，陌生的臉，邢雨問著自己。

發現自己丟掉了面部表情，發現自己丟掉了感知外界的能力，發現自己丟掉了生的活力……

然后……

努力呀！試著把丟失掉的自己撿起來。

對著鏡子日夜習練，鏡子里那張完美無瑕的笑容，好似對她說，不錯，就是這樣，這樣才對。

邢雨臉上帶著完美笑容，讓自己完美的回歸正軌，好似和周圍的人沒有什么不同的活著！

但……也只是活著。

在心里的某個角落的陰影里，沒有一刻停歇的拖拽感，讓她疲乏，不堪重負。

然……不如就此沉淪，就此墜落……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是吧？

可是……有人的意外到來，看見了那片陰影里她所有的陰翳，她所有不堪示人的一面，看見了她藏在完美笑容下的所有陰暗……

她狼狽，她抗拒，她無力……

那人卻什么話語都沒有，什么動作都沒有，什么眼神表示都沒有……就好像……他什么都沒看到一樣。

然后呢……

她慢慢的看見了他的不為人知，她看見了他的陰翳，她看見了他傷痕累累的傷疤，上面鮮紅的血液還在翻涌而出。

他撕開一條條的暗陳舊傷，一步一步向她走來，好似在對她說，別怕，別怕，我和你一樣，我和你同感，我感同你的身受……

她看著他自毀式，自傷式，撕裂開的一切……無言，顫抖，震撼，好像也有了一種不同于自身的被撕裂的痛感！

她最終敗下陣來，再無力抗拒他的走進，再漠視不了他伸出的手。

她愿意為了他嘗試一下自救了，她愿意讓他的微涼指尖帶給自己一點微涼暖意了，她愿意……不，她想要給他也帶來一點溫暖了……

——

邢雨平時是舌抵上顎，嘴角兩邊的肌肉微微提起，眼下的肌肉微微收緊的。

所以哪怕她面無表情，哪怕她眼神漠然，人們看到的她依舊是可愛甜美，好像天生愛笑的樣子。

華果看著她那一副無懈可擊的面孔，沒有說話。

邢雨被他盯的不自在，難堪，赤裸裸的被他看穿一切的感覺。

她低下頭，避過華果的眼神。

“我看到過你在公交車上的樣子。”華果終于開口。

“……什么？”邢雨疑惑抬頭。

邢雨看著華果慢慢抬起的雙手，靠近，再靠近，直到面前一片黑暗。

她眨了眨眼，睫毛煽動受阻，干脆直接閉上眼。

她的呼吸拂在他手上，再反彈，帶回一片濕潤的溫暖。

片刻。

邢雨感覺到華果的手從指尖開始微微用力，按壓在她的眉頭，緩慢的經過額頭，向太陽穴滑去。

華果的大拇指也從內眼角開始經過眼下按壓向太陽穴。

邢雨睜開眼睛，華果的臉占據了她的全部視線，他的雙手還在她的臉上滑動，從太陽穴滑向下巴，再上滑到嘴角，打著圈按壓著。

1圈.2圈.3圈……

邢雨看著華果的眼在心里默數著。

……9圈.10圈.

靜止。

再向上滑到臉頰，打圈按壓。

1.2.3……9.10.

“好了。”

華果輕緩的聲音響起，邢雨才回過神來的眨了眨眼。

呆木木的：“臉疼。”

華果低頭掏著手機的手一頓，眨了眨眼，又抬頭看了邢雨的臉一眼，她兩邊的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暈。

華果眨眨眼，靜止。

頗有些不知所措的意味。

邢雨：“……”

過了一會兒，華果才掏出手機，放到邢雨面前：“你看。”

“看什……”么……

黑屏里映著邢雨的臉，猛一看和平時沒有多大的區別，但平時被夸天生笑眼的她，眼神漠然，里面一片荒蕪。

原先微翹的嘴角，也被華果舒展撫平，微微下垂著。

屏幕上的女孩面無表情，給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抽離感。

邢雨默然，抬眼看華果。

那一眼，深邃，沉重，絕望，壓抑，渴望，抗拒……

復又看向屏幕，嘴角肌肉微微上提，眼下肌肉微微收緊，再稍微瞇一瞇眼。

完美。

轉身走人。

該上課了呢。

可怎么眼有點酸？

一定是太久沒眨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