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九爬上一棵已經枯死的香樟木的頂端。
它站在樹杈間。
借著從云層間透出來的微弱月光遠望四周。
樹下。
十七正跟一眾長老互相寒暄。
雙方都是笑容滿滿。
看那些老家伙一副謙恭的模樣，完全不像是長輩和小輩之間的交流。
猿九對交際不感興趣，也不擅長。
語氣強逼著自己對著一幫趨炎附勢的吸血蟲。
還不是認真準備戰斗。
猿九一直認為自己是個純粹的戰士。
它喜歡戰斗。不管對手是誰。
但它從來沒想過太爺會把猿族精銳統領的位置交給自己。
實際上。
作為一名資深“偵察兵”。
猿九的位置一直處在猿族核心圈之外。
以至于它完全不知道太爺交給自己的“鐵家伙”是猿族統領的信物。
有了它，就能指揮太爺長久訓練的低地猩猩和“火箭兵”。
“喔喔！！！”
“十七，別聊了，讓火箭兵立即通知四面防線，準備迎戰。”
猿九話音未落。
陣地前的猿族已經應聲而動。
“嗖”
一支明晃晃的火箭直上云霄。
在漆黑的夜空中格外耀眼。
“啊啊啊，吼吼····”
“噗嗤·····”
黑暗中。
慘叫此起彼伏。
猿九嘆了口氣。
雙臂環抱，坐在枝頭。
它從不懷疑太爺的智慧。
一如它至今不明白為什么太爺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里，擺弄那些奇奇怪怪的數字。
尖刺，拒馬，壕溝。
這幾樣東西是猿族聚集地外圍防御標配。
對于一群餓得半死的猩猩來說。
這幾乎就是天塹一般。
更何況。
這幫家伙。
沒有食物，沒有水，更不會有新鮮的甜瓜，果子。
長期的營養不良會把平原猩猩都變成瞎子。
先前月色清朗，它們還能勉強行路。
現在烏云蔽月。
四處是伸手不見五指。
這種情況下。
作戰已經失去了意義。
年輕的猿族閉上眼睛。
把身子靠在樹干上。
相比于眼前的戰斗。
猿族內部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才更讓它心驚膽戰。
沒錯。
自從猿族扎根馬賽馬拉這片富饒的土地。
甜瓜的產量獲得了爆炸性增長。
另一方面。
草原上的各種紅木硬木，比起北方廢墟中生長的彎彎曲曲的黑木頭要好看太多。
家中低地猩猩多的大戶紛紛用上好的木頭模仿其廢墟中一些保留完整的精致房屋。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
衡量一個猿族是否優秀的標準。
不再是它是否高大魁梧，作戰是否勇猛兇悍，平時是否和善友愛。
不管是男女老幼。
在它們眼里。
似乎這些東西都漸漸變得可笑。
相反。
擁有肥沃的土地，強壯的勞力，堆滿院子的糧食，和一間由上好紅木建造的大屋子。
成了每個猿族最羨慕的東西。
猿九安靜的靠在樹上。
眼皮漸漸沉重。
遠處不時傳來痛苦的嘶吼聲。
到它耳朵里就變成了催眠曲。
“呼”
感覺到后背被拍了一下。
猿九猛然驚醒。
這才發覺身為猿族精銳的統領。
絕不該在戰斗之時打瞌睡。
“九哥，我就猜到你睡著了，嘿嘿，也是，這么無聊的戰斗，我都想睡覺。”
十七的個子不高。
但爬樹的本領倒是不俗。
一個縱身，兩次蹬腿。
身形已經來到了樹頂。
它拍了拍前者的肩膀。
隨后一屁股坐在樹枝上。
這場戰斗的走向完全出乎十七的預料。
對付敵人最有效的武器居然不是弓箭。
而是遮住月光的烏云。
換做任何一支隊伍。
都沒興趣和瞎子作戰。
那些家伙現在恐怕還在陷坑壕溝里掙扎。
要不就是被串在木刺上無力的呻吟。
混亂會吞噬這支猛獸組成的隊伍。
猿族要做的。
不過是躲在拒馬后面。
清理掉那些僥幸通過層層險阻的“幸運兒”。
“十七，我想了很久，雖然還是不太明白，為什么現在的猿族和我記憶里的猿族相比，變得如此的不同，不過，我還是喜歡小時候，雖然大家那會兒每天都辛苦的在地里刨食，仍舊饑一頓飽一頓的，總是餓肚子，但那個時候，我還能跟它們說上話。”
猿九苦笑一聲：“不像現在，要不就是視而不見，要不就客套的不像樣子，真是沒勁······”
“呵呵，九哥，回不去咯，就算您和太爺把下面的長老們統統干掉，然后把它們的土地，糧食，房屋全分給下面干活的猿族，也沒用。”
“為什么？”
猿九直起身。
惺忪的睡眼突然透出銳利的光。
雖然沒下定決心。
但十七說的事情，正是它打算做的。
既然太爺把唯一的護身符交給自己。
又當眾把八長老的腦袋開了瓢。
很明顯是想讓它來當這個劊子手。
既然“吃肉”的問題只是這些長老們的一己私欲。
那把它們都干掉就好了。當然
直接動手不現實。
長老們掌握的力量并不弱。
雖說翻不了天。
但重創猿族還是綽綽有余的。
不過如果它們戰死了。
問題也就迎刃而解。
雖然平原猩猩已經一堆臭魚爛蝦。
沒法跟猿族正面抗衡。
但山谷里那群把平原猩猩逼上絕路的家伙。
特別是那頭奇怪的白牛。
倒是很適合充當這個反派角色。
“九哥，我說了，你殺了它們也沒用，用不了多久，那些聰明的家伙還是會掌握更多的資源，變成新的長老，它們是殺不完的。”
十七忍不住笑出聲來。
果不其然。
九哥的想法永遠都是那么簡單粗暴。
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制造問題的存在。
不過這次的結果，注定會讓它失望。
猿九皺著眉，腦子里還盤旋著那個借刀殺人的妙計，
它噘著嘴，不停的吸氣：“十七，我還是不明白·····”
“九哥，從甜瓜多到堆滿院子開始，猿族就不再是以前那個猿族了，咱們回不去了····”
十七說著把目光投向南邊。
透過一片漆黑的夜空。
仿佛能看到巍峨的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