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老猿并沒有入睡。
它蹣跚著走到門邊。
抬頭看向夜空。
不知哪來的一大團烏云,被狂風吹拂著,將整個月亮完全遮蔽。
原本清亮的夜空陡然黑了下來。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時。
老猿眉頭緊皺。
長年累月練就的直覺告訴它。
危險逼近了。
正當它考慮是否召集所有猿族時。
雜亂的喊殺聲突然在安靜的夜空里炸起。
這聲音從四面八方而來。
叫聲中帶著癲狂。
老猿一耳朵就聽得出來。
這是群餓死鬼。
“平原猩猩?它們這是在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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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族聚居地外圍。
大群的猿族嚴陣以待。
防御陣地的最外圍。
猿族用削尖的木樁斜插在地上形成一排拒馬。
其后是連續三層的壕溝。
這壕溝挖深淺不一。
溝里還鋪了一層粗糲的石頭。
這些的防御工事足以應付除巨象意外的任何大規模猛獸沖鋒。
猿族們甚至認為。
相比起威力絕倫的弓箭。
這些由大長老精心布置的陷阱。
才是猿族最好的防御武器。
陣地前
長老們來回巡視著。
它們的身前數百只體型剽悍的低地猩猩正在修整。
這些大塊頭的武器很統一。
都提著一張大弓。
這弓十分巨大。
幾乎有三米來長。
不知是什么木頭制成。
通體黝黑。
表面盡是凹凸不平的瘤結。
樣式奇特。
一根兒臂粗的弓弦繃得筆直。
配上腰間綁的巨型箭矢。
這些弓箭的威力恐怕大到難以想象。
低地猩猩旁邊站著的是一對對普通猿族。
它們雖然也身背箭矢。
但弓箭的規格大小卻是比低地猩猩手里的小上許多。
唯一不同的是它們的箭頭并不是打磨尖利的三角形。
而是一團用樹脂浸透的茅草。
用草繩一圈圈的綁緊。
隊伍最前面。
許多手持火石的猿族正等著長老們的命令,隨時準備生火。
離八長老家不遠處的一片草地上。
一棵香樟樹下已經隆起了新土包。
猿九放下手中的石鏟。
回頭撿了兩根樹枝插在土包上。
它看了一眼八長老家的大屋。
聽著屋里的叫嚷聲。
心里沒來由的煩躁。
“十七,太爺說你小子最精明,我來問你,太爺為什么要殺八長老,還逼著它的子孫們分家?”
猿九嘆了口氣:“你看看,這幫家伙今天晚上不得打死兩三個,這土地,房屋,種子都絕分不干凈。”
作為一個資深光棍。
猿九完全不能理解一個龐大家族究竟有多少紛繁復雜的破事。
它也很難明白。
八爺的兒孫們平日里明明得了它許多好處。
可現在自家的老祖宗身首異處。
就埋在家門口。
它們居然都能視若罔聞。
一群吃得膘肥體胖的家伙只是扭頭瞅了半眼。
眼神中的不屑似乎是看見了一只把咬掉腦袋的土狼。
只是看猿九的面子。
這才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禮貌性的點點頭。
片刻之后便又齜著獠牙。
沖入屋內。
加入搶奪遺產的戰團。
猿九看著八爺家三十多歲,已經老眼昏花的大兒子,居然跳上房梁。
把八爺費老勁從山上伐來的大紅木一根一根的拆下來。
然后扛著大木頭從四五米高的屋頂一躍而下。
狂奔著朝自家的院子里跑去。
猿九腦子一迷糊。
突然生出一絲荒誕之感。
這還是那個連甜瓜都抱不動的八叔嗎?
它這身手。
肩抗數百斤的圓木凌空躍下。
這難度。
至少猿九不敢保證自己不會被摔死。
“九哥,別發呆了,你現在必須趕緊趕往陣地,太爺都說了今晚上不太平,咱們還是得打起精神來。”
猿十七伸手拍了拍一旁正在發呆的猿九。
對于一個在家里排行十七的家伙來說。
任何扯淡的事情對它來說都是見怪不怪。
不像猿九這樣從小被趕出家族。
獨自生活的光棍。
完全不理解大家族的陰暗面。
“十七,我問你話呢?”
猿十七翻了翻白眼:“你說八爺?嗨,這算什么,前些年,三爺去世的時候,它那幾十個子孫為了搶奪廢墟里的一處水源,生生打死了一多半,那場面才叫慘烈。”
猿九有些詫異:“這事兒我怎么不知道?”
十七:“九哥你整天就知道自己埋頭種你那三分地,其它時間不是打獵就是翻山跳澗的,哪有時間管這個。”
猿十七摸了摸下巴,略顯猶豫道:“十七我戰場廝殺跟九哥你沒得比,不過這揣度心思我還是有點心得。”
“九哥,你知道八爺家里有多少低地猩猩干活不?”
猿九:“不清楚,不過應該不少。”
十七:“整整四十一只,也就是說,猿族有四十一戶失去了家里的主要勞動力,那你猜猜,它們接下來怎么活命?”
猿九舔了舔嘴唇,若有所思:“我上次去戈恩山口執行任務,路過八爺家的田,就在河邊,橫貫兩條小河,土地肥沃,干活的不但有低地猩猩,還有不少我見過的叔伯嬸嬸,十七你的意思是·····”
“沒錯,現在整個猿族,除了常備作戰的火箭戰士和部分低地猩猩弓箭手之外,其它的全都在為各位長老干活,它們沒有屬于自己的瓜種,土地,勞動力,靠自己種地只會餓死,于是只能投身到上頭的長老家,種地干活,等著收瓜的時候,才能分到少得可憐的食物,九哥你想想,如果這種情況持續下去,最終猿族會變成什么樣?”
猿十七說著閉上眼,有些嘆息:“九哥,不瞞你說,八爺家雖然地大房多,但跟我家二爺比起來,那還要差上一截,我在家里也不只一次聽二爺抱怨過,說太爺禁止長老私自制作弓箭·······”
猿九的表情很精彩。
說不來是憤怒還是驚訝。
它只是撅著嘴,鼻子里不停的噴著粗氣。
“都是同族,為什么要讓它們活不下去?這事為什么連太爺也不管?”
“我聽說,太爺還年輕的時候,那時候猿族還靠捕食廢墟里的地鼠為生,那會兒,大伙一起捕獵,一起分食物,沒地鼠的時候,一起挨餓,彼此之間的關系好很是融洽。”
猿十七削瘦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不過自從太爺發現了可以種植的地瓜,又教會了大家曬地瓜干,事情就變了,你也知道,這個世界上總有笨猴子,也有哪些聰明絕頂的家伙·····”
“······”
兩只年輕的猿猴面面相覷。
猿九突然開口:
“十七,我現在有點明白,太爺為什么要殺死那么多前任的長老了,不殺它們,猿族早就亡于內斗了,不過,這些道理,我是不會認的。”
猿十七指了指同伴腰間綁得鐵家伙,咧開嘴:“所以太爺才把這玩意兒傳給了你,因為你從來不相信這些,而且,手段夠硬。”
猿九掏出腰間的鐵家伙,一臉疑惑:“十七,這東西這么重要?”
“九哥,你個光棍不懂正常,這玩意兒,俺們家老爺子做夢都想要呢,你別問了,等咱們到了陣地你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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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地之外。
野蠻猩猩的喊殺聲此起彼伏。
防御工事后的猿族早已嚴陣以待。
長老們騎在兇悍的猛獸背上。
全都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
直到
一高一矮兩只猿猴從屋舍儼然的小道間緩緩走來。
腰間別著一塊鐵家伙。
“恭迎猿族大統領!”
最先高呼的不是那些長老。
而是直屬大長老指揮的低地猩猩和火箭戰士。
這些猿族的精銳沒有任何猶豫。
沖著猿九齊聲高呼,以表效忠。
與此同時
猩猩背上的一眾長老紛紛跌跌撞撞的翻身而下。
一窩蜂的涌向猿九:
“小九子,你總算來啦,我們這些老家伙都在等你·····”
“老三,你老糊涂了,是猿大統領,還小子小子亂叫!”
“對對對······歡迎猿大統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