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他。

那個在夜間拿著藥膏在窗外問她是否需要的少年；那個在校園撞了她，懷抱溫暖的少年。

她不動聲色的垂著眼眸，不再去看他。

原來，這世間的緣分……真的可以如此巧。

少年愣了一下，默默地移開了目光。

“你們去沙發上玩哈，我去弄會兒湯。”秦黎笑瞇瞇的看著李豪。

“好的阿姨。”

“嗯……秦舟，這是錦一。”她笑了笑，示意他去看沙發上的少女。

秦舟愣了愣，還是點了點頭。

“愣著干嘛啊？去陪人家小姑娘玩啊。”

她推了推少年。

少年側頭與李豪對視一眼，有些無奈的邁開長腿朝沙發走去。

李豪如他的名字般，豪爽開朗。

只是看著顧錦一，他突然安靜了起來。

少女身影單薄，皮膚白皙順滑，散落的長發遮住了修長白皙的脖頸與側臉。剛剛她往那邊看時，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她給人一種很沉重很陰郁的感覺……

顧錦一將蘋果放進了水果盤，從袋子里拿出手機開始玩著。

李豪往她那邊看了一眼，輕咳一聲，也開始從袋子里拿出了手機。

“……？”

少年略帶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身子后傾，靠著沙發，默默地閉上眼。

這個地方，陽光倒是明媚不刺眼。

但陽光落在臉上，他睡得倒也不安穩。濃密靈動的睫毛像扇子一樣輕翕著，白皙的臉也被渡了層柔和的金光。

突然間，他輕輕將眼睛睜開，眼角余光落在顧錦一身上。

媽媽叫她……錦一？

顧錦一？樓下叔叔的女兒？

倒是個好名字。

少年閉上眼，想著她的名字。

突然間，他心下一動。想到了一個詞語：顧錦一夢。

雖兩者讀音不同，但總感覺冪冪之中有點聯系——所謂顧錦一夢，不過春夏秋冬皆走一回。

他記得她。

——那個淋著雨表情依舊高冷，氣質不減分毫的女孩；那天夜晚眼神絕望深邃陰郁到極致的女孩……那個翻墻逃學的女孩。

……皆是她。

后來，他去保安室調了監控，才知道她并不是他們學校的。

作為學生會長，自然將這件事上報給了學校。

南充高等中學一中的管理制度森嚴的很。但學校領導好像并沒有怎么放在心上。

那天中午，他也偶爾聽到了一個警察與校長的對話。

她是他見到的第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孩。

那天夜晚的一雙眼睛，仿佛直直的看進了他的心里。

……

突然間，李豪抬頭不經意看了眼她的側臉。

然后心下一動，似曾相識的感覺涌上心頭。

他皺了皺眉，想著在哪里看到過她。

隨后他亮起了眼睛，看向閉眼輕瞌的少年：“秦舟，這不是那天那個翻墻的……嗎？”

這句話的末尾，徹底沒了聲音。

因為他剛開口說話，顧錦一就側過頭看向了他。

秦舟也突然睜開眼睛，一雙明亮好看的眼睛盯著他看。

“干嘛？”他下意識問。

“呃，沒事了。”他眨了眨眼，默默地收回目光，看起了手機。

人家本人就在這里，當著她的面說翻墻逃學這事兒，可能對人家不太好。

李豪在內心給她道了個歉，然后快樂的開啟了游戲之旅。

“舟舟！”

廚房內傳來女人的聲音。

少年移開目光，起身邁開長腿往廚房走去。

“吶，端菜。”

秦黎將手中的菜遞給他。

少年接過，也順手拿了一旁桌上的一盤菜。

他將菜一一端出去，然后進廚房拿了碗筷。

將其整整齊齊擺放好，他才將目光移向沙發上的兩人。

“吃飯了。”

“來了來了！”

李豪聲音響亮。

他把手機放進袋子里，便起身走向餐桌。

顧錦一抬眸看了眼，便也走了過去。

她穿著短袖，一截白皙的手臂暴露在空氣中，陽光落在上邊，暖暖的。

她還是不適應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然后面無表情的坐在餐桌旁。

上好的白瓷桌上擺著上好的菜。樣色極美，香味撲鼻。

秦黎笑瞇瞇的從廚房端來一大盆冒著煙的排骨湯，放桌上后看著她，目光里盡是溫柔。

“等久了吧？”

顧錦一抬眸，與她對視。她那雙陰郁的眼睛里也有了光，此時，和一個正常的女孩子沒什么兩樣。只不過表情依舊冷淡，眼里也沒有什么情緒。

她禮貌地笑了笑，說：“沒有。”

“哈哈，來，先吃吧。阿姨的手藝是可以的，你看看進步了沒有！”

“嗯。”

桌上的菜很是豐盛——糖醋排骨、紅燒豬蹄、萵苣炒肉、小蔥豆腐、白菜、蘿卜排骨湯。

女人給她夾了一個排骨，笑瞇瞇的看著她。

“怎么樣錦一？”

“好吃。”她答。

“那就多吃點！”女人又給她夾了些許菜，眼底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顧錦一沖她笑了笑，低頭繼續吃著自己的飯。

“李豪，你也多吃點哈！好久不見長高不少了吶！”

“哈哈，好的阿姨。”少年笑了笑，聲音好聽。

……

她抬眸，看了眼身側默默無聲的少年。然后目光落在桌上的菜上。

這種有點溫馨的感覺突然涌上心頭是怎么回事？

顧錦一瞇了瞇眼，伸手夾了片白菜，便繼續垂眸。

片刻后，她抬眸，抽出桌上的餐廳紙，擦了擦嘴。

她起身，道：“你們慢慢吃，我吃飽了。”

“這么快就飽了嘛？不多吃點？”女人抬頭，看向她。

“不了。”

她笑了笑，一雙眼睛明亮好看。猶豫片刻，她又道：

“我先回家了，有空就來阿姨家玩。”

“嗯好的！”秦黎點了點頭，然后看向少年，話鋒一轉：“秦舟，去送送人家錦一。”

“……不用。”

“沒事，年輕人嘛，你倆肯定有共同話題的。阿姨就不送你啦～”

“……嗯。”

她轉身，率先出了門。

少年起身，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蔥白纖細的手按了電梯，她走進，臉上的笑意皆無。

不曾想到，少年卻也跟著她進了電梯。

“……”

一路無言。

兩人表情皆清冷，其余的倒也看不出什么。

只是電梯到了一樓，她走出電梯時，少年突然對她笑了笑，還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揮了揮。

他說：“再見。”

“……”顧錦一呼吸一滯。

她看著少年那雙含笑的眼眸，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電梯門緩緩合上，然后電梯往上升。

她站在那，盯著緊閉著的電梯門，腦海閃過少年剛剛那明媚的笑容。

……他笑起來真好看。

就像是無盡深淵中，突然出現了一抹光。

就像是從漫天霧霾中走出的動漫少年。

唇角帶笑，神色微暖。

她想不明白，好生生一個清冷的人，怎的突然對她笑。

明明在電梯上兩人一句話都不曾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