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喜得二將
- 朱元璋傳
- 悅悅好
- 10707字
- 2019-12-22 16:16:46
張占川棍砸姚猛,姚猛說了聲:“哎呀,不好!”急忙撥馬閃身躲過。莊丁們一看不妙,慌忙跑回莊去通報:“老員外,表少爺有點(diǎn)頂不住了,請員外拿個主意。”朱元璋一聽,不由得暗暗吃驚,心說這張占川確實(shí)厲害,看來還得我親自出馬。便對張員外說:“請員外在此稍候,等我出去會他。”話音剛落,噌,噌!從屏風(fēng)后跳出一人,只見他身材矮小,瘦小枯干,用又尖又細(xì)的嗓音說:“主公,姚猛不行,還有我呢。”朱元璋眼望張員外問道:“員外,他是何人?”張員外哈哈一笑:“主公,他是我的朋友,姓徐名方,人稱圣手小白猿。今日有他出陣,定能取勝。”朱元璋心想,姚猛身材魁梧,武藝高強(qiáng),尚不能取勝;讓這個病夫出去,豈不是白白送死?因此沒有馬上答話。徐方是個精明人,一眼看出朱元璋不相信他,便說:“主公,您可別隔著門縫瞧人,把人瞧扁了。實(shí)話對您說,十八般兵器,帶尖帶刃的,帶環(huán)帶刺的,沒有我不會使的,我要沒有點(diǎn)能耐,敢在您面前說大話嗎?”朱元璋一想也對,常言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也許他真有點(diǎn)來歷。不如讓他出去試試,即便不行,還有我接著呢。想罷說道:“徐壯士,你要戰(zhàn)那張占川解救姚將軍,這是本王求之不得的事。那張占川十分兇猛,你要量力而行。”矬子說:“主公放心。您別瞧我個兒小,顯得歲數(shù)小,其實(shí)我已是三十出頭的人了,要是沒有點(diǎn)把握,怎敢出來見您?”朱元璋一聽這矬子還滿有把握,便說:“請徐壯士先行一步,孤王隨后就去。”徐方說:“先等會兒,我還有事呢。”朱元璋說:“有什么事,壯士請講。”徐方說:“主公,我出去會那張占川,他若問我‘你是西吳王駕下的什么人,報上名來’,您說我該怎么報呢?”朱元璋一聽就明白了,徐方這是拐著彎兒要官做。徐方跪在地下,那意思是討封。朱元璋瞧了瞧他那個猴相可為難了,心想,一頂烏紗還不把你壓趴下,開口問道:“你讓我封你個什么呢?”徐方說:“就封我個大將軍……不好,不好,我這個長相不像大將軍,就封我個侯爺吧!”朱元璋笑了,說:“我看你骨瘦如柴,小臉枯黃,哪像個侯爺,倒像個小瘦猴。”徐方趕忙磕頭:“謝主公封侯之恩!”朱元璋可愣了:“我何曾封你侯位?”徐方一笑說:“您說我臉黃,此乃金面相也;又說像瘦猴,連起來您不就是封我為‘金面相壽侯’嗎?您是金口玉言,可不能說了不算。”朱元璋心說,這矬子多可氣呀,他連蒙騙帶詐唬,搶了個侯位去。想我?guī)は逻@么多的戰(zhàn)將都是將軍,今天他一張嘴就誆了我一個侯去,我跟大家怎么說呀。朱元璋呆呆地望著他不知怎樣回答才好,半天沒說出話來。這時候徐方倒笑了:“主公,您也不要為難,這話說了先放在這兒,我馬上到莊外去會戰(zhàn)張占川。我把張占川的腦袋拿來,您封我金面相壽侯的事就算定了,如果拿不來他的腦袋,您也甭為難,我是跺腳一走,遠(yuǎn)奔他鄉(xiāng),咱就算沒有這么回事。您看怎么樣?”朱元璋心想,拿張占川的腦袋換個侯位還說得過去,可是這話怎么說呢?張員外看出朱元璋不好答話,便說:“我看徐壯士的主意甚好。我們快快出莊去吧。”朱元璋這才同張員外和矬子徐方來到莊門內(nèi)廈,順馬道上了莊墻。
朱元璋和張員外在莊墻之上手扶垛口往外一看,只見姚猛在那兒招招架架,躲躲閃閃,已然是力不能敵了。張占川的一根盤龍棍上下飛舞,招數(shù)多變。徐方見此情景,直氣得咬牙切齒:“好賊子,你太猖狂了,我今天不拿下你的腦袋決不回莊!”說完一閃身,如同青煙一般,來到莊外。他一邊跑一邊喊:“哥哥,回去,回去!我來收拾這小子!”張占川聞聽一愣,暗說道:他們莊門沒開,吊橋沒放,人是從哪來的呢?光聽見說話的聲音,人在哪里?他見姚猛撤馬往莊內(nèi)走,剛要去追,聽身背后有個聲音說:“哎哎,你往哪里去?”張占川撥馬回來,扭頭一看,自己的馬屁一股后邊有個身高不足五尺的小矬子,見他生就兩頭尖的棗核腦袋,嘬腮幫,癟太一陽一穴,雞鼻子,短眉毛,圓眼睛,雷公嘴,芝麻牙,錘子把的耳朵;頭戴馬尾透風(fēng)巾,迎門高挑三尖茨姑葉,左鬢邊有一朵紫絨球;一身青的短衣襟小打扮,腰系四寸多寬的絲鸞帶,帶穗子在旁邊掖著,腳下是一雙牛皮薄底快靴,背后斜插一對少見的兵器。張占川問道:“你是誰家的孩子,怎么跑到這里來玩耍?我怎么沒有看見你出來?”徐方說:“好小子,你眼眶真大呀,我這么大的金面相壽侯在你面前站了半天了,你會沒看見?”張占川聽他的口氣挺大,再瞧他那副模樣,忍不住哈哈一笑:“小孩子,我不管你是什么猴,我是和朱元璋打仗來的,你快快回去,免得吃苦。”徐方嘿嘿一笑:“大個子,咱倆說到一塊啦,你是打架的,我是勸架的。”張占川問:“你給誰勸架?”徐方說:“我由此路過,聽說你跟西吳王朱元璋打仗,所以我才來勸架。”張占川一聽把嘴一撇:“就憑你能給我們勸得架?”徐方說:“試試唄。勸得了就勸,勸不了我就跟著打呀!我這個人有點(diǎn)子怪脾氣,專愛排難解紛,誰要吵嘴打架,我是非勸不可。兩家要是都聽了我的話,我就和他們一交一個朋友,都不聽我就不管了。要是有一個聽的,一個不聽的,我就幫那個聽勸的,打那個不聽勸的,不把他打服了不算完。”張占川說:“我先聽聽,你打算怎么勸呢?”徐方說:“我已經(jīng)打聽明白了,這個事是你的不對,西吳王朱元璋禮賢下士,愛民如子,所到之處懲貪一官,開糧倉,公買公賣,秋毫不犯,百姓無不歡呼。似這等賢明之人,你不該興師動眾前來征討,而應(yīng)該帶領(lǐng)你所有的兵將前來投誠,那西吳王寬宏大量,定能收留你們。你看這樣好不好?”張占川一聽,差點(diǎn)沒把肚子氣爆了:“矬子,你這是勸架嗎?純粹是勸降來了。回去告訴那朱元璋,要想讓我投降,先勝過我這條盤龍根!”徐方冷笑一聲:“張占川,你不要只知有己,不知有人,常言道,強(qiáng)中自有強(qiáng)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這個人愛管閑事,誰不服勸我就跟誰沒完。你若不服,就請來一戰(zhàn)!”張占川根本就沒把徐方放在眼里,他惡狠狠地說:“娃子,我一棍不把你砸進(jìn)地里,算你活得結(jié)實(shí)!”說罷二人就大戰(zhàn)起來。
朱元璋在莊墻上望著徐方戲斗張占川,覺出這矬子不是等閑之輩,便問身旁的張員外:“這徐方是何等人也?”張員外將徐方的來歷從頭至尾說了一遍。原來這矬子是江湖上老英雄飛天龍湯云的徒弟,外號人稱“圣手小白猿”。當(dāng)時在一江一淮一帶有四個名望很高的大英雄,他們是親師兄弟,老大人稱稟正公王藹云,老二是五龍火祖嚴(yán)榮,老三叫飛天龍湯云,老四名喚通臂猿猴吳禎。這四個大名鼎鼎的江湖好漢,幾十年來好事做了無計其數(shù)。到晚年,他們都想收一個如意的徒弟,將各自的一絕傳留于世。別人好辦,唯獨(dú)老三飛天龍湯云費(fèi)點(diǎn)勁,他身材矬小,四尺多高,要找一個同他高矬差不多的徒弟不太容易。他云游各地,一直也選不中一個稱心如意的。
單說這一天,湯云走到一個碼頭上,說來也巧,還真讓他碰上了。因為今天的風(fēng)特別大,碼頭上有一只商船,被風(fēng)把桅桿上的篷繩給刮斷了,船不能走了。船主人很著急,他本來是想到碼頭上打打尖,買點(diǎn)東西就走。可是這篷繩一斷就沒法走了,找人去拴篷繩可誰也拴不了。因為這桅桿足有三丈六尺高,又被風(fēng)刮得晃來晃去,沒有敢上。船主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跟過往的行人打招呼:“諸位,諸位!你們看哪,我這船上的篷繩斷了,船不能走了,我們有急事等著回去,不管是誰只要能上去幫我們把篷繩拴上,我就出兩吊錢酬勞。”在那個年頭,要說拴個篷繩出兩吊錢,這個數(shù)可真夠可觀的了。船主正在著急,忽然從河坡上跑過一個小孩來。這孩子長得瘦小枯干,形同病夫,渾身上下衣服破爛,胳膊上挎著個小筐兒,看樣子是個撿小魚的窮孩子。這小孩來到船主的跟前,問道:“哎,剛才我聽他們說,誰能給你拴上這個篷繩你就給誰兩吊錢,這可是真的?”船主說:“那還有假嘛!”小孩說:“我要給你拴上你給錢嗎?”船主說:“你呀……”往下的話他沒說,為什么呢?他有些瞧不起這個小孩。心里話:這孩子像一把干巴柴禾,三尺多高的小個兒,你怎么能行哪?可是又一想,人家自報奮勇也不能駁人家呀!他要真的能行,那不更好嗎!“哎,我說小孩,咱剛才也沒說是大人、孩子,不管是誰,只要是能掛上這個繩就給兩吊錢,你要能掛上就給你。”小孩說:“好嘞,那我就給你拴拴試試,你拿錢吧!”船主說:“你先別急,我不能隔山賣老牛,行與不行咱得靶子上看,能拴上,這兩吊錢跑不了你的。”小孩說:“行,那咱們就先拴后要錢了。”說著小孩子把小筐兒往旁邊一撂,把底下的繩子頭叼在嘴里,兩只手摟住桅桿往上一躥,弓著腰,彎曲著兩條腿,緊蹬住桅桿,噌噌噌亞賽壁虎攀墻、貍貓上樹一般,霎時之間就爬到了桅桿頂上。這時在下邊看熱鬧的人們都拍手叫好:“好哇!好哇!”都夸這個小孩身體靈巧,膽大過人。小孩子聽到下邊喝彩,心中非常高興,兩條腿一盤,扌票住桅桿,騰出兩只手,沒費(fèi)多大勁就把篷繩給拴上了,拴完之后兩手一抱桅桿,哧溜一聲就下來了。小孩來到船主面前,挺神氣地說:“掌柜的給錢吧!”船主不能不給呀,二話沒說趕緊拿過兩吊錢來給了那個小孩。小孩接過錢來說:“哎,我說掌柜的,下回你篷繩再斷了可別找旁人,我還來給你拴去!”船主說:“別逗了,我干嗎總斷篷繩啊。你敢情樂意了,我們受得了嗎!”小孩高高興興地挎著筐兒、拿著這兩吊錢往家里走,一邊走一邊想,我撿小魚一個月也撿不了兩吊錢,今天可是飛來的福啊,這么會的工夫我就掙了這么多的錢,哎呀,我說老天爺呀,你就大著點(diǎn)刮風(fēng)吧,要是把他們的篷繩都刮斷了,我可就發(fā)了財了,從今往后我就再也不撿魚了,光控篷繩就行了。
小孩高高興興地前邊走,可不知道后邊有個人跟著他。誰呀?正是三義士、飛天龍湯云。老人家把他的一舉一動都看得非常清楚,一瞧這小孩除了瘦小枯干之外哪兒都不錯,還挺聰明。他要學(xué)我這點(diǎn)能耐,那可是再好也沒有了。老頭一直在后邊跟著,跟到了僻靜之處,就把小孩擋住了:咳!小孩,別走了,你先站住。”小孩一愣,仔細(xì)地瞧了瞧老頭兒,他又樂了。為什么哪?他瞧這個老頭兒總共才四尺多高,可是一胡一子卻有一尺多長,一哈腰那一胡一子就跟掃帚差不多,都快掃地了。小孩一想,我長這么大也沒看見過這么矬的人,更沒瞧見過這么瘦的人,今兒個我算開眼了,這個老頭比我高點(diǎn)有限,比我也胖不了多少,我們倆真是天生的一對。小孩答話說:“哎,我說老頭兒,你攔我干什么?”老頭兒一笑:“我要問問你,剛才你拴篷繩,上下桅桿是誰教給你的功夫?”小孩說:“嘿!那還用教嗎?要說干別的我可不行,要講爬高上樹那咱們是一絕。別說他是三丈六尺高的桅桿,他就是八丈高的我也敢上”!“噢,你沒跟別人學(xué)過呀!原來是大生的這么伶利。小孩,我想教給你點(diǎn)武術(shù)你看怎么樣?”小孩一聽說要教給他武術(shù),便睜大了眼睛打量了老義士湯云一番。你別瞧這小孩歲數(shù)小,可心眼挺多。他想:學(xué)武術(shù)可是個好事,不過得有一個好師父,才能教得出好徒弟來,常言說,明師出高徒,我得先問問這個老頭姓什么叫什么。他想到這兒,就笑嘻嘻地說:“這位老人家,聽您的話口,是不是您想收我當(dāng)徒弟呀?”老頭說:“對呀,我是有這個意思。”小孩說:“那我得問問您老人家貴姓,您是哪里的人?”老人家一聽這孩子還真有心眼兒:“小孩兒啊,我家住常州,姓湯名云。”小孩聞聽“湯云”二字高興極了,因為在那個時候要是提起這四位義士來,那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小孩耳朵里早就聽到老義士、飛天龍湯云的名聲了。噗通一聲,他就給老頭跪下了,梆梆梆磕了三個響頭:“您就是我?guī)煾噶耍皇者€就不行了。”老頭把他攙起來說:“孩子,我問問你,你要跟我去學(xué)藝,你們家能脫得開嗎?你的爹娘舍得讓你走嗎?”小孩一聽嘆了口氣:“師父哇,您還不知道我們家里是怎么回事呢,我就是前邊徐家集的,我姓徐名叫徐方。你瞧我長得這么瘦小枯干的,這都是因為家里窮困,吃不飽、穿不暖鬧的。我家真可以說是日無雞創(chuàng)之米。夜無鼠盜之糧,耗子上我們家去都餓得哭著出來。我長這么大也沒吃過一頓飽飯,落生不久父母就全死了,我一直跟著哥哥、嫂子過日子。哥哥還好,唯獨(dú)這個嫂子心狠意毒,把我看得豬狗不如。要是別人家的小孩,到了我這個年紀(jì),早就去念書了;可是我呢?還得天天到河邊撿小魚兒,撿少了嫂子還非打則罵。我恨不能找個地方學(xué)點(diǎn)能耐,一可是給人家當(dāng)學(xué)徒,人家還不要我,都嫌我個兒小。只要跟您一走我就算鬧著了,我嫂子也恨不能讓我走了,好少個分家的呀!”老人家點(diǎn)點(diǎn)頭:“要是這么說,你就先回去跟你哥哥商量商量,咱們爺兒倆好走。可有一件,你要跟去可千萬別怕吃苦哇!”小孩說:“這您就放心吧,什么苦我都吃得下去。”老頭說:“那就好!”
徐方到家里把錢往炕上一放,又把前后的事情跟哥哥、嫂子一說。他嫂子一聽這事可高興了,去了個眼中之釘、肉中之刺。可是那當(dāng)哥哥的就不同了,他緊緊地拉著徐方的雙手,難舍難離的,不管怎么說,也是一奶同胞的手足弟兄。他掉著眼淚說:“兄弟呀,我實(shí)在不放心哪,你本來身體就瘦弱,這回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誰知道你的師父、師娘又是什么秉性!爹娘就生咱們哥兒倆,咱們活在一塊活,死在一塊死,你還是不去為好,好歹這是咱們的家呀。”徐方聽了這些話也很難受,只好勸哥哥:“哥哥您就放心吧,別說那些不吉利的話了,我?guī)煾改抢项^兒的心眼兒可好著呢。您就別惦著我了。”他哥哥一見兄弟已經(jīng)決定非走不可了,知道擋也擋不住,只好說:“兄弟,你既然一定要走,那你就再等幾天,等著我把舅舅接來,給咱哥兒倆分開家你再走,我給你看著堆兒,哥哥再給你弄倆錢兒,你走嘍我也放心。”徐方說:“哥哥,您這不是說遠(yuǎn)了嗎?弟兄本是一母生,祖上家產(chǎn)何必爭啊!哥哥你們兩口子過吧。過好嘍兄弟回來跟著沾點(diǎn)光,過不好兄弟我也不抱怨。我?guī)煾高€在村外等著呢,我就不多說什么了。”說著話他又跪在地下給哥哥磕了仨頭,弟兄二人這才灑淚分別。
徐方出了村莊,找著老義士湯云,爺兒兩個動身回到了常州。老爺子喜愛徐方,一進(jìn)門就教他下腰踢腿,晝夜不停地苦教各種功夫。簡短截說,一連就是八年的光景,這八年的時間可把個徐方練得高來高走,陸地飛騰,躥蹦跳躍,滾脊爬坡,無一不通,無一不一精一。他手使一對鯊魚棒,身帶十二支棗核鏢,百發(fā)百中。他所練功夫跟他師父一樣,那真是橫跳黃河豎跳海,萬丈高樓用腳踩,夜走千家,如同出入無門之戶相仿。不管你這東西藏得多嚴(yán)密,只要叫他們爺兒倆看見,你就甭想再有了。可有一件,他們決不偷百姓,專偷豪門贓官,殺富濟(jì)貧,除霸安良,解救義夫節(jié)婦、孝子賢孫,殺的是贓官逆一黨一、貪一官污吏,凈干好事。徐方把武藝學(xué)成之后,湯云把徐方叫到跟前,對他說:“我教給你滿身武藝,是要你為百姓造福,切不可持藝妄為。你現(xiàn)在武藝已經(jīng)學(xué)成,自己出去闖蕩吧。”徐方給師父磕了個頭說:“師父之言,弟子記下了。”辭別師父離開了常州。這兩年雖說是他自己闖蕩,可是老義士湯云還不放心,一直沒有離開過他,始終在暗地里查看行蹤,怕他有了能耐干出壞事來。老義士湯云跟了徐方兩年,見他沒有什么差錯,沒辦過壞事,也就放心了。徐方是貧家出身的苦孩子,跟師父這八年又學(xué)了不少見識,他不但能耐好,而且品格更好,處處像老義士湯云那樣,“一生無私事,光為他人忙”。不過他也有個小缺欠,就是好開玩笑,不管是在什么場合同著什么人,他從不拘束。
這一年臘月,徐方從遠(yuǎn)方趕來給師父拜年。老爺子樂得兩眼瞇成了一道縫,說:“徐方啊,你的武藝、品行師父我都放心了,我教你這個徒弟可不容易呀!如今眼見元朝昏君殘暴,民不聊生,國難當(dāng)頭,匹夫有責(zé)。你不能跑一輩子江湖,也應(yīng)該為國出力報效了。你師大爺?shù)拇笸降芪涞钫陆Y(jié)一交一了不少朋友,其中有一胡一大海、湯和、一鄧一俞、朱元璋、常遇春、郭英等人,他們都是好樣的。尤其是朱元璋,有才有德。你要去投奔他們,共圖大業(yè)。”老人家囑咐了徐方一番,徐方離開常州,趕奔鳳一陽一府陸家莊。這時候十蠻王撒門也汗已經(jīng)把陸家莊給燒了。徐方到了陸家莊,誰也沒找著,還以為他們弟兄全死了呢。自己又在江湖上繼續(xù)闖蕩開了。后來聽說朱元璋在武當(dāng)山造了反,率領(lǐng)了一支人馬,占領(lǐng)了襄一陽一。他又奔襄一陽一來投西吳王。一路上饑餐渴飲,不再細(xì)表。這一日,徐方來到了小張莊,尋了個店住下。當(dāng)夜三更天,徐方換好了夜行衣,悄悄潛入了張文義的家里,想探探張文義的為人。他來得真巧,正趕上張家出事。什么事呢?因為這張文義老員外已經(jīng)是六十多歲的人了。雖說家大業(yè)大,騾馬成群,可是人口并不興旺,堂前無兒無女。老員外還是挺想得開,總是說命里無兒不可強(qiáng)求。可是這位老安人就不然了,心里總覺得過意不去,常勸員外再娶一房。她說:“咱們老兩口子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這全怨我沒給你生兒養(yǎng)女。我一定給你娶個小,能生個一男半女,也好接續(xù)咱們張門的香煙呀!將來也好有人在咱們墳前燒錢化紙。”張員外聽了這話很不高興,說:“你就別提那個了,哪兒的黃土還不埋人哪。難道沒兒沒女的人就都不活著了嗎?我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就不想再娶了。再娶也是麻煩,娶個十七八歲的黃花閨花,或二十多歲的年輕寡一婦,我能般配人家嗎?咱們?yōu)榱松鷥河膊荒懿粸槿思抑耄菫榱诉@個,耽誤了人家一生的青春幸福,也太缺德了,說什么我也不娶了。”老安人說:“不娶還行,我還等著抱兒子哪!”老安人私下里給員外說了一個大閨女。這個姑娘是大張莊的人,姓張名叫張香娘,今年十九歲了,長得倒還蠻好。老安人把日子定妥了,準(zhǔn)備好了洞房,就把姑娘抬過來了。老安人強(qiáng)迫著員外去拜天地,老員外說什么也不去,所以這個天地沒拜成。老安人還有辦法,說:“不拜天地也是夫妻,先入洞房吧!”隨后連拉帶拽地把老頭子推進(jìn)了洞房,她把門鎖上走了。老員外沒法,只好在洞房坐了一宿,也沒跟新娘說話。從那天起,老頭不但不進(jìn)洞房,就連后宅都不去了,每天就在前庭書房寫字畫畫,寫累了就在書房睡了。張香娘倒是很大方,每天親自去給老員外送飯,還夫長夫短地叫得挺甜。老員外沒辦法,也只好勉強(qiáng)應(yīng)付。有時候也說句話,可并沒有一點(diǎn)夫妻之情,他想:現(xiàn)在我不沾你,將來碰上個什么機(jī)會,再給你找個主兒,送你一走也就得了。可誰知道,這個張香娘并不是個守本分的姑娘,一來二去的,就跟本宅的家人張安勾搭上了。她跟張安一有情意,心可就飛了,要是依著張香娘,打算偷著拿點(diǎn)金銀首飾細(xì)軟之物,跟張安遠(yuǎn)走高飛,兩個人找個地方過日子去就行了。可是張安這小子是個意狠心毒的人,光把張香娘帶走,還不滿足。他說:“老張家這么大的家業(yè),咱們兩個卷個小包就走,未免有點(diǎn)便宜他們了。你能甘心,我可不干。”香娘說:“那可怎么辦呢?”張安說:“我有辦法,我叫他的萬貫家財將來都?xì)w咱們兩口子。”張香娘很納悶,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絕妙之法,就等著他的信兒吧。原來張安這小子跟藥房的先生是表兄弟,他們合著配了一副慢性毒一藥。這一料藥分成一百包,每天晚上吃飯給下一包,不管是多壯的人只要吃下去,百日內(nèi)準(zhǔn)死無疑。他把這副藥配完了,就一交一給了張香娘,告訴她:“這是一百包兒,你每天在他的飯里或者酒里給他擱上一包,反正他也聞不出什么味來,百日后他準(zhǔn)完。他死之后那老婆子還禁折騰嗎?她也是六十歲的人了,連傷心帶難過的一定活不了多久。他倆一死,你是二夫人,名正言順,這些家產(chǎn)就歸你了,我給你里里外外支撐著家務(wù)。過個三年二載的,把這事一挑明,咱們兩口子就過上了,張家的財產(chǎn)不就歸咱了嗎?”張香娘為了貪財,也就聽了張安的話。今天晚上就把這第一包毒一藥給員外下到酒里了。誰知道就在他們倆商量事的時候,正趕上徐方來到他家。這一對狗男女在屋子里說的話,徐方全聽見了。他想:這可不行啊,我們專管人間不平之事,看來這個張文義老員外不是壞人,好人受害,我怎么能不管,不能見死不救哇!他透過窗戶縫緊緊地盯著張香娘,瞧著她把毒一藥下好了以后,把酒飯給員外送進(jìn)了書房。此時員外正在書房給人家寫扇面兒,打完了底稿壓在桌案邊上。張香娘就把酒飯給端進(jìn)來了,放在桌子上,笑著說:“員外,今天飯有點(diǎn)晚了,您吃完飯就早點(diǎn)歇著吧!”說完轉(zhuǎn)身出了書房。張文義看著她的背影很難受,心中暗想:這么一溫一存的少女總在我的身邊,這有多不方便哪,我跟夫人商量了好幾回了,想給她打點(diǎn)些金銀細(xì)軟的東西,叫她走就得了,可是夫人總不答應(yīng),真叫我左右為難。員外皺著眉一邊思索著,酒也沒喝,飯也沒吃,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地睡著了。這工夫徐方可就進(jìn)來了,他就著員外的紙筆,寫了幾行字壓在酒壺底下。剛要走,這時員外醒了。徐方順勢鉆到桌子底下藏了起來。員外覺得渾身發(fā)冷,睜開眼睛聽了聽,樵樓上已經(jīng)打了三更。摸了摸酒也涼了,他想再把酒燙燙喝上一口好睡覺,一瞧酒壺下壓著一個小紙條,墨跡還未干哪。他把紙條拿過來一瞧,登時就愣了。上邊寫著幾句順口溜:可笑可笑真可笑,你家事情我知道。老夫少妻不般配,我要不來你死了。
“嗯?!”員外看罷紙條,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zhàn),倒吸一口涼氣:哎呀!不用問這是張香娘身上出的差,要不然怎么能提到老夫少妻哪?我明白了,這一定是哪位英雄豪杰知道了內(nèi)情,來救我一命啊!哎呀!好險哪好險。老頭趕緊站起身四下尋找,看墨跡未干,想我那救命的恩公準(zhǔn)還沒走呢。他喊了一聲:“梁上的君子,你既然救了我的性命,就是我的恩公,能否與小老兒見上一面?”這時徐方在桌子底下說話了:“我不是梁上的君子,我乃桌子底下的小人,見一面還不行嗎?”說著話,咕嚕一抖身形跳了出來。老員外一瞧他這個相就是一愣,趕忙施禮:“這位英雄,我家出了什么事了?”徐方說:“哼哼,你家出了什么事你還不知道嗎?快把你的小老婆和家人張安找來,一問你就明白了。”員外聞聽,明白了八九成,他打了個咳聲:“這都是我的家門不幸,才出了這些丑事,要不是您,我就完了。請問這位英雄您貴姓啊?”徐方說:“不敢擔(dān)貴字,我賤姓徐,叫徐方,人稱圣手小白猿。”員外說:“原來是徐壯士。來來來,壯士在上,受小老兒一拜。”徐方趕快相攙:“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張員外又說:“英雄救命之恩,小老兒沒齒難忘,不過我還得求您莫把我家的丑事宣揚(yáng)出去。”徐方說:“這您就放心吧,我這個人一向是守口如瓶。”員外說:“那就多謝英雄了。您既然救了我的命,咱們就不是外人了。您現(xiàn)在打算到哪兒去呢?”徐方說:“這我還沒想呢,我是躺下鋪地蓋天,起來床去屋遷,腿肚子上綁灶王一爺,人走家搬。房無一間,地?zé)o一壟,到處周游,自個兒吃飽了,一家子都不餓,我沒有一點(diǎn)牽掛。如今是想找個朋友去。”張員外說:“會朋訪友不是什么急事,如果英雄賞臉,就請在舍下多住幾日,也讓小老兒報報您的恩情。”徐方想先住一兩天,打聽打聽朱元璋的消息再走也好,就答應(yīng)了。
第二天,張員外把張香娘和張安叫來,沒有處治他們,數(shù)落幾句,給了他們一些銀兩,讓他們遠(yuǎn)奔他鄉(xiāng)去了。徐方一看,張員外如此寬宏大量,認(rèn)準(zhǔn)是個好人,就在張家莊住了下來。他一方面打聽朱元璋的消息,一方面在這一方做了許多好事。附近的幾個貪一官、惡霸,不是接到警告他們的打油詩,就是看到勸說他們改邪歸正的順口溜。也有幾個民憤極大的貪一官,不知道什么時候腦袋搬了家。還有幾戶被逼得走投無路的窮苦百姓,忽然發(fā)現(xiàn)有人偷偷地給他們送去了銀兩。這一帶百姓暗地相傳,說有一位救苦救難的菩薩降臨了!
今天朱元璋被張占川追到了小張莊,徐方的調(diào)皮勁又上來了,跳門樓,說順口溜,又要點(diǎn)心又要酒,同西吳王開了幾個小玩笑。聽說姚猛敵不過張占川,他便跳出來請戰(zhàn),奔出莊去要同張占川開個大玩笑。
再說張占川被徐方氣得哇呀呀怪叫,舉起盤龍大棍,照定徐方頭頂,嗚的一聲砸了下來。徐方嗖一下沒影了。張占川大棍走空,正在東張西望地找徐方,就聽見左邊一陣笑聲:“好小子,你侯爺爺在這兒呢!”張占川掄起大棍向左邊掃去,徐方一閃身沒影了。張占川收回大棍,就聽見右邊又是一陣笑聲:“小子,我在右邊兒,你瞎劃拉個什么!”張占川掄圓了大棍向右邊掃去,小矮子來了旱地拔蔥,棍又掃空了。張占川氣得左一棍,右一棍,連掃帶砸,怎么也打不到徐方的身上,累得他滿頭大汗,氣喘噓噓。徐方說:“張占川,你左一棍右一棍的,也砸得夠多了,這會該我打你了!”說罷伸手嚓楞楞從背后撤出兩條鯊魚棒。這兩條小棒錘的形狀和鯊魚一樣,有尾巴,有分水,魚嘴是尖的。這是一種短兵器,一尺六寸多長,魚嘴尖利能挑能扎;脊梁和分水比鋼刀還快,能削能拉;尾巴能刮。別看這東西不大,可是厲害得很。徐方一擺鯊魚棒直奔張占川打去。張占川的眼睛都?xì)饧t了,心中暗想:人沒三塊豆腐高,武器也小得可笑!他剛想用棍去破鯊魚棒,徐方虛晃一招,從馬肚子下邊鉆到馬后,一縱身躥上馬背,舉起鯊魚棒,照定張占川的后腦勺就砸。張占川聽見腦后有風(fēng)聲,急回頭用棍去捅徐方。因為他的頭一歪,鯊魚棒正打在他的肩上。張占川的棍到了,徐方只好跳下馬來。鯊魚棒的分水刮到張占川的衣服上,就聽吃啦一聲,從肩頭一直扯到了底,張占川的肩膀子、后背、半拉胳膊全露出來了。氣得他搶棍追打徐方。徐方在張占川的馬前馬后、馬左馬右躥蹦跳躍,怎么也打不到他。時間一長,累得張占川上氣不接下氣。徐方一看是火候了,便伸手在囊中取出兩只棗核鏢。鏢發(fā)寒光灼,逢將穿心過。徐方一揚(yáng)手,說了聲:“看鏢!”只見一道寒光直奔張占川的面門而來。張占川一歪頭,這只鏢擦耳飛過,嚇得他張大了嘴:“啊……”徐方的另一只鏢像流星一般,嗖!從那張著的大嘴里刺了進(jìn)去。張占川翻身落馬,仰面而亡。
正在這時候,朱元璋和張員外在莊墻上聽見遠(yuǎn)處人喊馬嘶,號角齊鳴。他二人趕緊舉目觀看,只見前面煙塵滾滾,旗幡招展,大隊敵兵如同潮水一般,向小張莊涌來。朱元璋站在高處看得清楚,敵兵隊列整齊,行進(jìn)神速,馬上將披袍掛甲,步下兵各持利刃,長槍手緊護(hù)馬頭,短刀手緊隨馬尾,銅牌手隊前開路,弓箭手貼身相隨,旗角下趟開一匹花斑馬,馬上端坐一人。朱元璋仔細(xì)一看帶兵的不是別人,正是張占川的軍師李德才。朱元璋忙對張員外說道:“李德才帶領(lǐng)大隊人馬前來接應(yīng)張占川。張占川已被徐方打死,他們豈能善罷甘休。我們這個小小的莊子恐怕要被他們踏成平地。依我之見,趕快鳴鑼收兵。叫回徐方,懸起吊橋,命眾莊丁帶上弓匣箭一弩一、灰瓶炮子、滾木檑石,上墻守莊!”張員外不敢怠慢,一聲令下,跟著當(dāng)當(dāng)當(dāng)三棒鑼響,徐方一溜煙跑進(jìn)莊來,吱吱呀呀吊橋提了起來。莊子里眾人聽說大隊敵兵來了,一時都慌了手腳,亂成一一團(tuán)一。
李德才帶領(lǐng)大隊人馬來到莊前,一看張占川倒在血泊之中,慌忙翻身下馬,搶步上前,抱一尸一大哭:“大王啊!不想某家一步來遲,你你你……你就一命身亡了!”手下兵將也都甩鐙離鞍,跪地大哭,齊聲說道:“我等愿以一死為大王報仇!”李德才一面叫人收拾張占川一尸一體,一面命令眾兵將攻莊。有人來報:“護(hù)莊河又寬又深,吊橋已然提起,莊墻上又有許多莊丁死守,實(shí)在難攻。”李德才聞聽,喝令二千人馬將小張莊一團(tuán)一一團(tuán)一圍住,放火箭燒莊。霎時間,二千人馬把個小莊子圍得水泄不通。弓箭手準(zhǔn)備點(diǎn)燃火箭,搭弓在手,只待一聲令下,干支火箭齊發(fā),就要把小張莊變成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