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避難武當山
- 朱元璋傳
- 悅悅好
- 6810字
- 2019-12-22 15:53:35
沈萬三將朱元璋的詩一解釋,襄一陽一王如夢初醒,喝令將朱四推出斬首。兩旁的差人就要動手,朱元璋這時倒后悔自己不該和沈萬三置氣,惹出禍來,不過后悔也晚了,也只好隨機應變了,忙說:“等一等。王一爺,您容我解釋解釋再殺不遲。”“好,那你就說吧。”朱元璋說:“我是一小小的烏梅商人,只知經商,養家湖口,怎敢題反詩呢?我所寫的完全是贊頌菊花。因為王一爺您最喜愛菊花,今天又是菊花盛會,我怎么能不贊頌菊花?我說“群花發時我不發”說的是菊花。因為正月開迎春,二月開杏花,三月開桃花,四月開梨花,五月開石榴,六月開荷花,七月開菱花,八月開桂花。一年總共十二個月,都過了大半了,菊花還沒開呢,意思是它開得最晚,怎么不對呢?說‘我若發時百花殺’。就是說秋后了,別的花全開敗了它才開呢,這叫‘百花殺’。‘秋風場里戰一陣’是說菊花抗寒,敢與西北風較量。‘贏得滿身披黃甲’是說九月菊花在秋后更加鮮艷,菊花又名黃花,所以說是‘披黃甲’。我夸菊花,贊菊花,怎么能說這是反詩呢?望王一爺再三思之,我實在冤枉啊!”襄一陽一王一聽,朱元璋說得條條是道,句句在理,抓不到什么把柄。殺了他,恐怕百姓不服;放了他,我倒落個收買民心。想到這他哈哈大笑:“朱四客商,你真是才高過人哪。來人,給朱四客商敬酒三杯!”張玉心里話;老庸才,你倒霉去吧。沈萬三心里更加別扭,像個斗敗的公雞,垂頭喪氣地坐在一旁。酒宴已畢,襄一陽一王又命群臣一直把朱四送到府門外,并派王府家將所贈的實物一齊送到梅馬招商店。
朱元璋平安無事地回來,大家又是一番喜悅。到了晚上,朱元璋回到自己房中,和馬小姐剛說了兩句話,梅士祖和馬從容二位老人家神態慌張地走進來了。朱元璋忙問:“出什么事了嗎?”馬從容說:“方才帥府來了一名內差,名叫華云虎,他原來跟我們哥兒倆學過幾天武藝,也算是記名的徒弟。這個人挺正直,講義氣。他是剛從京城回來的,到了家還沒站住腳呢,就來找我們哥倆,讓我們轉告你趕快離開襄一陽一城。因為你在菊花會上露了面,襄一陽一王和文武官員都認識了你。如有一點風吹草動,人家就馬上抓你。他還說在京城發現了三張告示要緝拿三個人:一個是馬踏貢院的懷遠安寧黑太歲、打虎將軍常遇春,一個是大鬧萬花樓的神箭小霸王郭英郭世俊,還有一個就是你。說當年是你指使他們大鬧武科場,捉拿至正天子,后來又指揮眾舉子突圍。所以他們畫影圖形,曉喻各州城府縣、要路渡口嚴拿你們。拿住者升官;報官者有賞;知情不舉者同罪;隱藏不獻者殺頭。告示即日可到襄一陽一,咱們得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現在要想明著走恐怕走不出去了,我們老哥倆商量了一下,只有假借武當山真武頂廟會,以降香為名混出城去。真武頂的道長是我的老朋友,先在那里躲避幾天,看看動靜,再作打算。”朱元璋一聽皺了皺眉,想不到事情竟來得這么快,事到如今,也只有先離開襄一陽一,而后投奔于橋鎮找劉伯一溫一先生去。他點了點頭說:“就依二位老人家,我們連夜就走。”他叫馬小姐收拾東西,自己又到前邊來找何二愣、范永年他們。這十個沒心沒肺的人是吃得飽睡得著,早就鉆了被窩了。朱元璋把他們都叫起來,只告訴他們,要到武當山去降香,馬上就動身,路上決不許惹禍。十個大個一聽上武當進香,又能美美地玩一次了,心里一高興也不困了,一齊答應:“舅舅,您就放心吧!”說著大家趕緊起來收拾東西,整整忙活了一宿,天光剛亮就都準備完,了。梅、馬二位老夫人上了一輛車,馬小姐和朱元璋上了一輛車。兩位老東家把店里的事一交一給馬六看管,跨上車轅親自趕車直奔武當山而去。城門那兒雖然有人盤問,那些門軍們也都是二位老英雄的相識,一聽說是降香的,也就沒加阻攔。他們男女十六人離開了襄一陽一城,車走如飛。不幾日,已經來到武當山。
真武頂廟會的正日子是九月二十八,可那做買做賣的從八月節一過,就都往這兒奔了,所以這里早已是熱鬧非常。廟內的道士們聽說朱四客商帶家眷前來降香,都恃別高興。怎么呢?因為前些日子武當山的道士們到襄一陽一買烏梅,朱元璋不但分文沒收,反而款待了一番,所以道士們都感念朱四爺的好處。一聽說他來降香,都來到山下迎接,道長還把后邊殿堂騰了出來,掃得干干凈凈安排內眷居住,又派了小道士殷勤伺候。朱元璋上了布施白銀五百兩。大家安頓好了,朱元璋對梅士祖、馬從容說:“二位老人,請你們看住這十個大個子,千萬別叫他們出去,倘若惹出點麻煩來,咱們拉家帶眷的可就不好走了。”自此之后,二位老英雄輪流著在院子里頭轉游,看得很緊,誰出去也不行。這十個大個的脾氣也不一樣,干什么的都有,陳慶、馮勝、楊春、李茂這四個人比較老實,一看反正也不讓出去,就干脆躺在床上睡大覺;曹武、高石兩個人找了個棋盤在那兒下棋;薛仙、李霸噘著嘴生悶氣;何二愣急得亂轉。范永年嘟嘟囔囔說:“哎!我說你們聽聽外邊那個熱鬧勁,說書的、唱戲的、打把式的、賣藝的、耍猴的、跑馬戲的,多有意思呀!這么大的廟會,在咱們那兒根本就沒聽說過,這要是讓咱們下山逛逛去,那夠多好哇!可惜就是不讓去,也不知舅舅這是怎么了?非把咱們這些生龍活虎的小伙子們圈在屋里不可,與其這樣,還不如別帶咱們呢!倒是眼不見嘴不饞,耳不聽心不煩哪。這可倒好,只許你聽著不許你去看,都快把我憋死了,想買點東西都不行,這不是跟坐牢一樣嗎?”何二愣說:“可不是嗎。剛才薛仙出去了三回,都叫馬老爺子給頂回來了,真沒法兒。”范永年說:“要知道這樣,我就不來了。”說著說著他又扒著窗戶縫往外看,盼望著倆老頭一打盹好能溜出去。何二愣說:“你就別看了,沒門兒。咱們那兩位舅老爺膽大心細,咱們算計不了他們,你就老老實實地在這兒蹲著吧。”他嘴里雖然這么說,可是心里還一個勁地打主意,猛然一眨巴眼:“哎!我說老范,你不興假裝鬧肚子,多去幾趟茅房,興許老爺子一煩了,就不跟著你了。”范永年一聽:“對呀,咱試試看哪!”說著他站起來捂著肚子往外就走,剛到門口,馬從容就喊了一聲:“永年哪,你于什么去?”“上茅房,您快把門開開呀,我都憋不住了。”馬從容把他放出去,自己站在門口看著,直頂他回來。誰知一會兒工夫,范永年就去了三趟。老頭剛坐下,范永年又出來了。老人家沖著屋里叫了一聲:“二愣啊。”“哎!干什么呀?”“你去跟著永年上廁所,快點回來,聽見沒有?”何二愣一聽,行了!暗暗高興。心里話:舅老爺呀,你算上當了。他雖然心里歡喜,可是表面上還假裝著不愿意的樣子。“舅老爺,這么大的人,上趟茅房干嗎用人跟著,我不去。”“你小子又耍二性子,你舅舅不是不讓你們出去嗎?叫你跟著,就是叫你看著他點,別讓他走了,聽見了嗎?快去吧!”何二愣哼了一聲,慢慢騰騰地走出來,故意對馬從容說:“舅老爺,要不我替您看著門,您跟他去得了。”老人家把臉一沉:“少說廢話,你就快去吧!”何二愣這才跟著范永年走出了廟門。一出門,何二愣一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永年,怎么樣?老頭上當了吧!咱們快點走,你從東邊往西邊逛,我從西邊往東邊繞。呆會兒咱們要是不回去,舅老爺準得出來找咱們,他要出來頂多能找回咱們一個去,咱們倆今天玩個夠。想著多買點好吃的,好給那幾個傻家伙帶回去,聽見沒有?”范永年點點頭:“就那么辦了。”兩個人一東一西就撒腿走了。
不說范永年,單說何二愣,一進廟會他的兩只眼睛就不夠使了。十來里地的大廟會場無邊無沿,各種買賣人吵吵嚷嚷,人山人海,擠擠擁擁,熱鬧非常。何二愣這兒瞧瞧,那兒逛逛,可開心了。天到晌午了,他也走累了,肚子也覺著餓了,可還沒走到會場頭哪!他想,我先找個地方弄點飯吃,吃飽了喝足了再逛一大圈,好回去頂著挨訓。他一眼看見靠著河邊有一個清真教的大飯棚,門前有一塊木牌子,上寫:“進來順。”里邊刀、勺、案板叮當直響,一陣陣酒香、肉味迷住了他。他往里看,一張張的高桌,圍滿了吃飯的人們。心想,我不走了,就在這里吃吧。他剛往這兒一站,伙計就過來了。這伙計長的挺甜,重眉毛,大眼睛,雙眼皮,吊眼角。頭戴藍邊小帽,藍布衣褲,白襪青鞋,白袖頭,肩膀上搭著條雪白的手巾,腰里系著短圍裙,整齊利索。笑嘻嘻地來到何二愣的面前:“大爺您吃飯嗎?往里請吧!”何二愣點了點頭,跟著伙計來到里邊,找了個空桌。伙計把桌子擦了擦,擰過一個手巾把兒,叫二愣擦了擦臉。又倒了一杯熱茶,放好了吃碟竹筷,忙說:“大爺,您吃什么,喝酒嗎?”何二愣腰里有的是錢,因為光賣烏梅分紅就得了二十兩。財大氣粗,說話硬氣呀:“伙計,你給我來四個涼的、四個熱的八個菜;燒、黃二酒一樣一壇;一只白斬雞外加二斤清燉牛肉,一條紅燒魚;十個饅頭,一碗三鮮湯。”伙計一聽愣了:“大爺您有客嗎?”“沒客,我自己吃。”“啊?您用得了那么多嗎?”何二愣一笑:“這我還怕不夠呢,吃著看吧。”伙計一想,這位爺飯量可真夠大的,他這一頓飯,我一個月也掙不出來呀!我看他吃不了。又一想,反正賣飯的不怕大肚漢,他只要有錢就行,伙計喊下去,工夫不大就把酒菜端上來了。何二愣自斟自飲吃得挺美。
他吃著飯一抬頭,只見伙計在門那兒直出怪像,不停地用手指著自己。何二愣可生氣了,啪的一聲把酒杯一蹾:“我說伙計,你找死啊!”伙計嚇了一跳,忙過來施禮:“大爺你別生氣,這酒菜哪樣不合意,我給您換。”何二愣把眼一瞪:“換不換的不要緊,你干嗎總出我的怪像啊?難道你瞧著我別扭?”伙計趕緊賠笑:“大爺,我不敢出您的怪像,您老是我們的主顧,我們請還請不到呢,能瞧著您別扭嗎?”“那么你為什么總指點我?”“大爺您不知道,我一說您就不生氣了,你瞧見了嗎?”他說著往門那兒一指。何二愣一看在飯棚角那兒站著個十七八歲的大姑娘。那姑娘雖然穿得很破爛,長得倒有幾分姿色,水汪汪的一對大眼睛,好像是剛哭過似的。何二愣更火了:“我問你為什么指點我,你讓我看她干什么?”伙計說:“您先別急,事情就出在她的身上。這個姑娘是我的鄰居,她們孤女寡母,日子過得挺苦。她娘還長年有病,欠了人家好多債。不想前三天那老太太死了,姑娘不但沒錢買棺材,債主子還要債來了。我們莊主三閻王非要他娘死前借的那十兩銀子不可。姑娘急得要死要活的,我們大家只好幫助她先把老太太埋了,又跟債主說了些好話,討了五天期限。我想這真武頂廟會上人多,給她求求幫,請好心的闊大爺們幫她幾個錢,要一個是一個。要是這五天再湊不夠,我們大伙就再沒辦法了。自打您一進來,我就看著您是位濟困扶危的英雄,我想叫她跟您張回嘴,討幾個零錢。這個姑娘大靦腆,總是不好意思的。她打著啞迷是讓我替她說,我指您的意思是叫她親身過來好說話。不想我們在那兒指手劃腳地讓您看見生氣了。我說小鳳啊,你還不過來,光叫我一個人在這兒挨說!”他這么一喊,姑娘也就羞羞答答地走了過來,先給何二愣道了個萬福:“大爺您別怪他,他確實是個好人,您要還不消氣就說我吧!”何二愣知道是錯怪了人家伙計,他面帶歉意:“哎,我說伙計,得了,是我錯怪了你,你可不要生氣啊!不知者不怪嘛。我要知道是這么回事,我也不能吭聲。”伙計連忙點頭哈腰地說:“大爺,您這是說到哪兒去了,我還能怪您嗎?只要您不生氣,我沒說的。您還得可憐可憐這個苦命的姑娘。要不然您就把她帶走給您當個丫環,也省得她獨自一人受罪。”何二愣也是個孤兒,從小沒爹沒娘,無依無靠的吃盡了苦頭。他想:我還是個男的呢,都受盡了欺凌孤苦,何況她是個姑娘家呢。一陣辛酸眼淚可就掉下來了。“唉!你們快別說了,我都知道。我說姑娘,你們家總共欠人家多少錢哪?”“大爺,零碎的饑荒好辦,鄉里鄉親的都可以寬限。唯獨三閻王陳貴的這十兩銀子催的急,到現在我還分文沒有呢!”姑娘說著哭了。何二愣更難受了,一邊擦眼淚一邊說:“你別哭了。伙計,她家還有什么人呢?”“她啥人也沒有了。”“那么她有沒有姑姑、舅舅什么的?”“也沒有。苦得很哪!”何二愣看這伙計心眼挺好,便有心從中說合,讓他收了姑娘,便問道:“那么你家呢?”伙計說:“大爺,我家里有一個老媽媽,六十多歲了,還有一個屋里的總鬧病,倆孩子幾張嘴,都等著我給掙飯吃呢。不過,我在這飯館倒還比她強點。我每天帶回點‘折羅’去,還能對付個半飽。這幾天小鳳就在我家住著,可這總歸不是個長久之道哇。廟會一過,我們就得歇呀!”何二愣一聽,沒再說什么,從腰里掏出來一些散碎的銀子,放在桌子上,又從貼身的衣服里把自己攢的那張銀票拿了出來,看了看,正好是十兩銀子,說:“姑娘啊,這張銀票也不多,都給你吧,把它兌開還了賬。這些散碎銀子你再買點什么東西,做個小買賣也好湖口,多嘍我也沒有了。”伙計一瞧:我的媽呀!這可真是個財神爺呀,我干一年,也掙不來這張銀票哇。看這位英雄可真是個好心眼兒的人,忙向小鳳說:“小鳳快磕頭吧!”姑娘跪倒,噗通噗通就給何二愣磕了幾個響頭。何二愣說:“別價別價,快起來吧!Y姑娘站起來,千恩萬謝的。伙計心里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大爺,不知您府上哪里,貴姓高名,日后……”何二愣打斷了他的話說:“你別問了,我也是個孤兒呀,要不是我舅舅拉把我,我哪來的錢哪。姑娘啊,你就破銀票還賬去吧。”小鳳又給何二愣道了個萬福,拿著銀票換銀子去了。伙計對何二愣更加敬奉。何二愣心里熱烘烘的,甜滋滋的,吃東西更香了。工夫不在,他就把飯吃完了,把伙計叫過來:“快給我算賬吧!我還有事呢!”“大爺您別給了,我候了。”“那還行,你拉家帶口的不容易,怎么能讓你給呢?”伙計這才給算了賬,總共三兩七錢九分。何二愣掏出了一把碎銀子足有四兩多:“你都拿去吧,剩下的是給你的酒錢。”“謝謝大爺。”何二愣辭別了伙計,走出了飯棚。
他打算再逛逛廟會,剛走不遠,就隱隱約的地聽見在一片棗樹林里有人說話:“你光給我本錢不行啊,借的那個時候是驢打滾的利,你把它都給我還不夠呢!”“那你要多少?”“起碼也得五十兩。”“你這不是欺負人嗎?”“我不是欺負你,我是喜歡你。打早我就看著你不錯,借給你們家錢也是沖著你,如今你娘死了,我到你們家找你好幾回也沒找著。后來才聽說你到劉伙計他們家住著去了。你知道我多著急,有心上那兒去找你吧,又太不方便。今兒個可巧,咱們倆碰到一起了。這就叫千里姻緣一線牽,前生造定的好夫妻。你跟我到家,給我做個小老婆吧!”“你別胡說!”“我怎么胡說呢?這是真情話。這兒也沒外人,你害什么臊哇!你要能答應我,這賬你就甭還了。”“我認可還賬。”何二愣一聽,說話的聲音是一男一女,那女子的聲音像方才在飯棚求幫的小鳳。他一想,這姑娘可能又碰上壞了人,那男子八成兒沒安好心。不行,這個事我得管,送人送到家,救人救個活嘛!他想到這兒,又往前緊走了幾步,瞧見路旁的棗樹林里站著兩個人。那男的長得細長身子溜肩膀,大羅鍋腰,站在那兒好像曬干了的大蝦米,蠶豆瓣的腦袋瓜子,苕瓜臉,像餛飩片一般的兩片小老鼠耳朵,酒糟鼻子頭,破瓢嘴。這個人雖然長得其貌不揚,令人惡心,可他的穿戴很講究,頭戴綠緞子一團一花巾,身穿綠緞子一團一花氅。見他嘻皮笑臉地擋住了小鳳的去路,何二愣火了。他三步并兩步地來到切近,喊了聲:“站住!你是干什么的?”這小子聽見喊聲回頭一瞧,只見后邊來了個大個,身高足丈,胸寬背厚,靛臉紅眉;頭戴紫緞子扎巾,迎門高挑三尖茨姑葉,左鬢邊戴一朵青絨球,腦后雙飄帶。身穿紫緞子箭袖,腰系大帶,薄底快靴;閃披英雄氅,好不威風。這小子一看愣了:“啊!你是干什么的呀?”“走道的。”“噢,走道的,那咱們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不管你是什么水,我要問問你們這是干什么?”“啊!我們倆是一家子。”“她是你什么人?”“她……是我家里的……”小鳳在旁邊早就看見何二愣了,心中暗暗高興,就是沒吭聲。一聽這小子跟何二愣撒謊,就趕緊分辯:“大爺,他胡說,他就是我們村的三閻王陳貴。我跟他一點親都不沾。方才我換了銀子回家,剛走到這兒,他就把我攔住了。本來我娘活著的時候借了他十兩銀子,可現在他要五十兩,還說了些個不三不四的話。”何二愣把臉一沉:“你要干什么?”“哎,你別聽她的一面之詞呀!你是外鄉人,不知道這里的底細。她媽活著的時候已經把她許給了我,我才借給她們的銀子。你快走你的道,別管我們的家務事。”“我非管不可!”三閻王看了看何二愣子,把嘴一撇:“但不知你是怎樣個管法呢?”“我叫你學好。小鳳,給他那十兩銀子叫他走!”姑娘趕緊拿出了十兩銀子一交一給何二愣。何二愣接過銀子往他前邊一扔:“給你!”三閻王一看何二愣把銀子扔過來了,不由得把小眼睛一瞪:“黑大個,你成心找不自在,不想活了是怎么著?要管閑事,你也不睜眼看看我是誰?我大伯是三一江一大帥陳也先,我姐夫是本地面的縣太爺,我陳貴在武當山這一帶一跺腳四街亂顫。憑你個外鄉人還能飛得出我的手心去嗎?是私打,是官告,你都是甘受其苦。聽我的勸,你快走,沒你的事,如其不然我砸碎了你的骨頭!”說著把大氅一脫,擺出了要打架的樣子,他想著把何二愣嚇跑就得了。其實何二愣的氣也早壓不住了。這是現在呀叫朱元璋給調一教的好多了,要是頭三年他早就過去揪他的腦袋了。陳貴這小子竄到了何二愣面前,喊了聲“著打!”掄拳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