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異地而處情難通
- 當星光穿透烏云
- 游嫮生
- 3152字
- 2020-09-01 04:42:17
距離下一幕戲開場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趁著沒人注意,陶連馳把烏念云帶到了后臺。
后臺的演員們都在忙著換裝,沒什么人管他們。
陶連馳四處張望了一下,眼睛一亮,把烏念云領到一個人跟前。
“柳老板。”
那人正在卸妝,京劇的墨彩很不好卸,這會只卸掉了半張臉上的妝容,露出一只眼尾上勾的鳳目,此時透過鏡子斜睨著他們,自然就是風情萬種。
“呦,你們怎么跑后臺來了?”
一開口卻是B市人獨有的京韻京腔,烏念云一秒出戲。
陶連馳給烏念云介紹:“這位是柳盛月,柳老板,京劇名旦。”
又跟柳盛月介紹烏念云:“這是我朋友,烏念云,她剛好來B市辦事,我就請她來看看。”
此時柳盛月基本卸妝完畢,戲服下場就脫了,只穿著一身白色綢緞的里衣。
柳盛月擦干凈臉站起來,打了個哆嗦:“我去換個衣服,今天我就這一場,一會兒我們一塊出去。”
陶連馳和烏念云點頭,柳盛月去了更衣室,一會就出來了。
換上自己衣服的柳盛月看起來跟舞臺上的人更不一樣了,而且出乎烏念云意料,柳盛月身形削瘦,面容清雅,看起來年歲并不很大。
柳盛月注意到了烏念云眼中的驚奇,笑道:“是不是以為我年紀挺大的了?”
被看穿想法,烏念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打小跟我師父學唱戲,五六歲到現在,學沒上多久,在舞臺上站了倒有快二十年。”說著又開玩笑,“可別覺得我有多老啊,也就比你們大個一兩歲吧。”
談笑間,三人轉回臺前,柳盛月一旦觸及他的行當,立馬嚴肅起來,跟著臺上的演員輕聲哼唱,滿意的地方腦袋輕晃,有瑕疵的地方則眉頭微皺,和拍押韻,一絲不茍。
晚場總共兩個多小時,烏念云雖然坐了兩小時,倒是一點不覺得累,反而心滿意足。
從劇場出來,柳盛月搓搓手,看他們兩個:“你們是怎么著?就在這兒過年了?”
再有兩天就除夕了,烏念云早就打算好了在B市陪爸爸過年,就看陶連馳。
陶連馳聳了聳肩:“我爸媽出國旅游去了,我光桿司令一個,無所謂。”
柳盛月想了想:“我們劇場明天再演最后一天也放假了,到時候咱們可以出來聚聚。”
三人商量好,柳盛月就被接走了,剃著毛寸的高個男孩冷著臉給他披上厚厚的外套,把人塞進車里。
車跑出去好一截,還能看到柳盛月伸出一只瘦長的手晃來晃去。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溫度很低,陶連馳在歐洲呆了幾年,驟然回來有點不適應冬天的寒冷,捂著凍的冰涼的耳朵問烏念云:“去吃點東西不?”
烏念云拿著手機,看到一小時前左星予給她發的消息,正猶豫著要不要回,被陶連馳這么一問,思緒就跑開了,想了想,點點頭:“去吧,我正好也有點餓了。”手機鎖屏,隨手裝進了口袋里。
等吃完宵夜回到酒店,已經過了零點,烏念云脫下外套,瞧見手機在口袋里明明滅滅,即便沒有拿出來,也知道是誰的電話。
烏念云忽然想起來B市前跟左星予最后一次見面時的情景,猶豫一瞬,還是接了起來。
“喂。”
那邊是淺淺的呼吸聲。
烏念云不禁也放緩呼吸。
隔著幾百公里,透過手機,兩人似乎與對方臉貼著臉,氣息相融。
烏念云的臉慢慢泛紅。
“我有點想你了,你呢?”
左星予的聲音又沉又柔,像是有人在耳邊吹風,熱熱的,癢癢的,直鉆到心里。
烏念云沒有回答,臉卻紅的像燈籠。
房門猛地被敲響,陶連馳在門口說:“小云,睡了嗎?”
烏念云的心跳瞬間劇烈加速,莫名的心虛起來,一下掛掉電話。
房間里只開了壁燈,昏黃的光不亮眼,烏念云額頭頂在冰涼的墻壁上,燒紅的臉頰久久降不了溫。
陶連馳在門口敲了幾下,沒有回應,一會兒也就走開了。
手機忽然又震動起來,烏念云以為還是左星予,正想著怎么跟他解釋,拿起來一看,是陶連馳。
接通以后,陶連馳著急問道:“我剛去你房間找你,沒人,你出去了嗎?”
烏念云側過臉貼在墻壁上,聲音甕甕:“沒有,我太累了,睡著了。”
陶連馳沉默了一下:“哦,那你好好休息吧,不打擾你了。”
掛掉電話,烏念云撲在床上,舉著手機翻來覆去的看,始終沒等到左星予再打來,慢慢真的睡了過去。
而此時的左星予,正坐在自家陽臺上吹冷風。
剛剛他是鼓了半天的勁兒才說出那句話,結果沒得到回應不說,還知道了陶連馳跟烏念云在一起這個噩耗。
沒錯,酒店的隔音不好,雖然聲音不是非常清晰,但他還是聽出了是陶連馳的聲音。
父母早就睡覺了,姐姐和男朋友出去約會,晚上回不回來還不一定,大概率是不回來了,左星予自己在二樓陽臺,想看個星星都沒有,烏漆墨黑還隱隱泛紅的天預示著明天會有一場降雪,而他的心情比這天氣還糟糕。
郁悶到極致,左星予忍不住給宋榮安打電話,響了許久才被接起來,緊接著就是宋榮安雖然壓低音量然而依舊暴躁的聲音:“干什么!”
“你干嘛呢,半天不接電話。”左星予心情更不好了,兄弟一點兒也不給力。
宋榮安那邊傳來輕輕的“咔噠”一下,像是關門聲。
“剛把小伶哄睡著,你要干嘛呀?”
“嗯?”左星予一愣,“你們進展挺快的嘛。”
宋榮安反應一下,面紅耳赤道:“想什么呢你!”
“那不你說的嗎,都哄人睡覺了。”
“那是因為今天有飯局,我感冒了不能喝酒,她替我喝了幾杯,有點多了,我送她回家,把她哄睡著了,僅此而已。”
最后四個字咬字極重,也不知道是因為左星予的齷齪思想,還是對自己的恨鐵不成鋼。
左星予嘆口氣:“那你還是比我好啊,至少人在跟前。”
聽動靜宋榮安從房間里出來了,到了一個挺空曠的地方,還有回響:“小云還沒回來?”
左星予攤煎餅一樣在地毯上翻了個面,趴著數底下的路燈:“沒有,而且好像還跟陶連馳在一塊。”
宋榮安發動車子,回憶了一下才想起陶連馳這個人:“這也沒什么吧,人家倆人高中同學,而且也不是一起去的,頂多是湊巧碰上了,沒什么大不了啊。”
“你不懂。”左星予煩躁道:“那姓陶的肯定對小云有意思。”
宋榮安一邊開車一邊說:“有意思就有意思唄,誰讓某人磨磨蹭蹭四五年都不表態呢,沒準等人家回來你都能喝上人倆人的喜酒了。”
左星予瞬間暴躁,爬起來想罵人,又想到什么,偃旗息鼓:“…那也不錯,只要她喜歡就行。”
宋榮安沒忍住抖了一下,差點把油門踩死,心有余悸放慢車速,詫異道:“沒事吧你,這就放棄了?”
“不是放棄。”左星予回到室內,這才覺出冷來,“我只是覺得,也許我不是最適合她的人,她她還那么年輕,有大把的時間試錯,但是我沒有那么多機會了,也不想試。”
宋榮安從來沒見他這么彷徨猶疑過,只能說愛情的力量真強大:“想太多了你,以我作為旁觀者的角度來看,你不用那么悲觀,小云跟普通二十出頭的女孩兒不一樣,她的人生軌跡不同尋常,想法肯定也不一樣,要我說,與其你在這自相矛盾,倒不如攤開了兩個人聊一聊,把各自的想法也跟對方說一說,總好過你們在這瞎琢磨吧。”
宋榮安的話多少給了左星予一點安慰,只是想想他跟烏念云面對面坐在一起吐露心聲的畫面,左星予就一陣別扭,敷衍道:“再說吧,你這會準備回家嗎?”
“是啊,不然還能去哪?”
“行吧,那你路上注意點。”
“行了,放心吧。”
掛斷電話,左星予在床上躺了一會,覺得渾身不舒服,下樓去廚房喝水,保溫壺里一點熱水也沒有,只好將就喝了杯冰水。
結果當天晚上就拉肚子了,一整夜跑了十幾趟衛生間,成功把自己凍感冒了,第二天高燒不退。
中間迷迷糊糊醒了一次,左青云正給他額頭上搭毛巾,見他醒了,問他要不要喝水。
左星予此時燒的渾渾噩噩,嗓子冒煙,勉強坐起來喝了幾口水,摸過手機一看,一條來自烏念云的消息都沒有,心里一涼,躺下沒一會兒又迷糊了,還做了個夢,夢里看到烏念云穿著婚紗,挽著陶連馳的胳膊,笑瞇瞇給他送請柬,陶連馳趾高氣昂揚著頭,一副得意的樣子。
左星予氣急敗壞,偏偏又動彈不得,莫名的束縛讓他連胳膊都抬不起來,使出渾身力氣,終于照著陶連馳那張讓人生厭的俊臉給了一拳。
房間里,左青云正坐在書桌邊用筆記本打字,忽然就聽“咚”的一聲,轉臉一看,左星予把被子蹬開了,本來是仰面躺著,這會已經翻身趴在床邊,額頭上的毛巾也掉在地上。
生著病還不老實。
左青云哭笑不得,過去給他把被子蓋好,忽然注意到枕邊左星予忘記鎖屏的手機,界面正停留在一個對話框上,頂上的備注是,握不住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