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話擷英

學習《濕熱病篇》第四條的啟發

薛生白曰：“濕熱證，三四日即口噤，四肢牽引拘急，甚則角弓反張，此濕熱侵入經絡脈隧中，宜鮮地龍、秦艽、威靈仙、滑石、蒼耳子、絲瓜藤、海風藤、酒妙黃連等味。”余根據濕熱夾風之理推廣其治法，用以治療風濕熱、急性濕疹、過敏性紫癜均取得較好的效果。但必須指出，應用本法，應以《濕熱病篇》所指出的濕熱之邪夾風，侵襲經脈隧中的病因病機為依據。薛生白在自注中說：“此條乃濕邪夾風者，風為木之氣，風動則木張，乘入陽明之絡則口噤，走竄太陰之經，則拘攣，故藥不獨勝濕，重用息風，一則風藥能勝濕，一則風藥能疏肝也，選用地龍、諸藤者，欲其宣通脈絡耳。”

現將余學習、應用本條時所受到的啟發求證于同道。

（一）對急性風濕熱的治療

蔡某，女，45歲，社員，平安公社永遠九隊。1975年7月2日就診。

時值季夏，暑濕交加，患者初覺惡寒，發熱，無汗，不以為意，自尋草藥煎服不效，繼則四肢關節疼痛拘急，身強，下肢轉側困難，上肢伸屈、不能上舉已2日，故就診。癥見微寒，發熱，微汗，余癥同上，并有項強，張口困難，口苦，口干，飲冷不甚，溲黃、灼熱，舌紅，苔薄黃，脈浮數；化驗檢查：血沉80mm/h。綜合脈癥，此為風濕化熱，合邪侵襲經絡、脈隧之中。急予祛風清熱之品宣通經脈以祛外邪，佐以淡滲。

處方：秦艽10g，滑石20g，黃連6g（另包），地龍10g，桑枝20g，防己10g，鮮楊柳須根20g，3劑。

1975年7月6日二診：患者四肢靈活，轉側自如，脈緩，舌正常，苔白薄；化驗血沉降至25mm/h。守上方去黃連、地龍，服3劑而痊愈。

【按】本例患者的治療就是借用《濕熱病篇》第四條所列的藥品，在辨證的基礎上進行加減，取得了療效。

（二）對急性濕疹的治療

曾某，男，55歲，門診號：60836。1980年5月22日就診。

患者1周前足中趾砸傷后繼發丘疹，疹子蔓延全足背，抓破后流黃水。經某衛生院醫治無效，來門診求治。望之：左小腿后側有5cm×5cm密集狀丘疹，伴黃水，右小腿腓骨頭下有15cm×4cm破爛疹子，雙手前臂至腕部疹子密集且流滋液，雙側耳后發際處及面部約20cm×7cm疹子糜爛，流滋液。訴全身灼熱疼痛，奇癢難當，小便黃，舌紅，苔白粗，偏厚，脈數。綜合脈癥為風毒之邪侵犯人體，郁于肌腠之間，與濕熱相搏，內不得泄，外不得透達，故皮膚瘙癢，水液流溢。法當清熱祛風除濕，佐以淡滲。

處方：（1）秦艽10g，靈仙10g，絲瓜藤10g，海風藤10g，滑石20g，地龍10g，黃連10g（另包），蒼術10g，石膏30g，苦參20g，蒼耳10g，2劑。

（2）滑石40g，煅石膏40g，枯礬40g，輕粉2g，冰片6g，生大黃20g，煅龍骨30g，細末外用。

1980年5月25日二診：服上藥后痛癢、滋水俱減半，小便微黃，舌紅，苔白薄潤，脈小數。綜合分析，此乃病勢大減，仍守上方，減黃連為5g，去蒼術，加銀花20g，2劑。

處方：生大黃30g，黃菊花20g，苦參30g，地膚子30g，蒼術30g，枯礬30g，生地30g，浮萍50g，青蛙草30g，谷精草30g，黃柏30g，煎水洗；紫草蛋黃油調生肌散搽。

1980年5月28日三診：服上藥2劑后，僅耳邊有少量滋水流出，舌正常，苔白稍厚，皮膚干燥。

處方：（1）秦艽10g，靈仙10g，絲瓜藤10g，滑石15g，黃連5g（另包），地龍10g，土茯苓10g，蒼術10g，黃柏10g，首烏20g，2劑。

（2）滑石、煅石膏、石脂、枯礬、銀珠、朱砂、冰片共細末，蛋黃油調搽。

此例為風濕郁于經絡化熱，濕熱壅滯，外溢于表，內傳入里，急宜清熱于中，祛風于外，淡滲于下。二診時諸癥減半，仍守前方去燥濕之蒼術，清熱之石膏，加銀花以解毒。前后服藥共6劑，1月后走訪病已痊愈。

【按】本病例的內服藥也是取法于薛生白，只是增加了外用藥。

（三）對過敏性紫癜伴剝脫性皮炎的治療

風濕合邪侵犯經絡，脈絡受損則血不寧而外越為斑。血之與氣，內榮臟腑，外循經絡，相隨而運行全身。溫病發斑，大多熱郁陽明，逼迫營血，從肌膚外達而發斑，薛生白說：“陽明之表肌肉也。”又濕熱下流，故斑以下肢多見。

陳某，女，38歲，社員，門診號288669。1979年7月27日就診。

全身關節疼痛20余天，伴寒戰，高熱，繼而雙下肢出現紅斑，在某衛生院診斷為“敗血癥”，經肌注青、鏈霉素，靜滴四環素、紅霉素等，兼服中藥，住院17天，卻病情加重。故患者自動出院，急抬我院門診求治。自述頭昏重痛，微寒，高熱，口干苦，大便秘結，雙下肢密布紅斑，大者如雞卵，小者如拇指，以前側為著，壓之疼痛，雙下肢骨與關節灼熱疼痛、拘急，煩躁，通宵不寐，脈弦數，舌紅苔黃粗，乏津。綜合脈癥為風濕化熱，郁于經絡，熱迫血外溢為斑，陽明之熱初熾，但衛分之證仍在，法當表里同治。

處方：秦艽10g，靈仙15g，絲瓜藤10g，海風藤20g，滑石20g，黃連6g（另包），地龍10g，赤小豆15g，蘆根20g，石膏50g，石斛20g，紫草10g，薄荷10g（另包后下）。

1979年7月29日二診：步行來診，自述服藥1劑而熱退，當晚即能安然入睡，心煩除，口和，便調，下肢灼痛減，唯感頭昏重痛，查其斑色轉淡，苔轉潤，脈象小數。遵上法略微加減。

處方：秦艽10g，靈仙15g，絲瓜絡10g，海風藤20g，滑石20g，黃連4g（另包），地龍10g，赤小豆15g，紫草10g，鮮荷葉1張。

1979年8月6日三診：服上方2劑，斑色褪盡，雙下肢脫屑，肌膚欠潤，雙下肢疼痛愈，頭痛止，唯感雙下肢潮熱，午后為甚，夜間盜汗，診得脈象細數，查舌嫩紅，苔白少。據上所析：患者風濕之邪已盡，肝腎陰虛顯露，故見骨蒸潮熱、盜汗等癥。治當滋陰清熱，方擬秦艽鱉甲散。服2劑而諸癥皆愈，半年后隨訪未再復發。

【按】此例屬于衛氣合病，在衛則有微寒，到氣則有高熱、口干、便燥、津傷、心煩等癥，但無痞滿積滯之象，故用石膏、蘆根直清陽明之熱，里熱清則心煩除，心神守則眠自安，津液復則便自調，諸藤祛風除濕以達表，紫草、荷葉涼血升發以治斑。三診以養陰清熱善其后，藥僅5劑而諸癥告愈。

（四）小結

讀古人書，不能死于句下。薛氏《濕熱病篇》第四條所列之“口噤，四肢牽引拘急，甚則角弓反張”，雖不完全符合臨床實際，但本條所列之藥品，對于濕熱夾風侵入筋脈，以及風濕合邪，濕郁化熱等諸證候，用之得宜，確有療效。若因濕熱化燥，肝腎陰傷，致內風鼓動而發痙的，此等藥物又不宜使用，臨床須明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