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帝走后,一干人等被帶走,衛驍自請辭官配合調查。湘王熱絡的和孟慈攀談,像許久不見的老友。接下來的一系列調查,定是會花費許多時間。
云豫走向前去,跟衛子期說著什么。
趁此時,殷于歌偷摸著出了刑獄司,不知不覺,已然下午。她剛下了階梯,只見關夢與郭艾等在門外。
“小夢兒?”
幾天不見關夢,她竟然打扮的愈發的少女。早間殷于歌已收拾好行李,原本想靜悄悄的離去,怕是不行了。
“于歌姐姐!”關夢拉起殷于歌的手,“終于見到你了。”
“前幾日我身上有些不舒服,就沒有讓菘藍來找你。”說起來,殷于歌還是有些內疚。
郭艾一個轉身走到她身側,又撅著嘴,“小夢兒不介意的哦,你是她最最喜歡的人,超過我。她從早上就候在這里啦,我可從沒見過她對我這么熱情過。”
關夢玩著頭發,娟秀的臉漏出甜美的笑容,“哪有。”
“這么幾天不見,怎么于歌姐姐你請瘦了許多。”
“是么?”殷于歌摸向雙頰,又捏了捏,“我倒沒注意。”
郭艾又瞇起那桃花眼兒,“今兒個翻案,小夢兒早已準備了房間,準備不醉不歸。”
殷于歌微征,清眸又滿含感激,雖然上天讓她失去了雙親,卻有這么關心自己的朋友。鼻子一酸,就快要流下淚。
關夢笑嘻嘻的繼續說著,“還有我爹呀,湘王呀,姐姐啊,將軍啦,衛影,田方哥,我都通通請了。”關夢又垂下眼,“不過,太尉今日也跟著出事,不知道將軍會不會來。”
看見豫王與衛子期一行從刑獄司出來,郭艾輕碰她的手肘,“還少了個人。”
關夢瞟了一眼,扯起嘴角笑道,“都忘了,現下去說,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豫王。”郭艾笑嘻嘻的走過去,打著招呼。
“閣下是?”
郭艾頷首行禮,“家父,郭有錢,是珠寶商人。”
郭,有錢?
云豫愣了愣,“不好意思,本王常年不在都城。”
“無妨無妨。”
衛子期介紹道,“在利州水患之時,郭伯父曾經向朝廷捐贈了大筆銀兩。”
“這位是關將軍次女,關夢。”
“見過豫王。”關夢轉眸,眼中帶笑,“不知豫王今晚有沒有什么安排,小女子訂了酒桌,與朋友和于歌姐姐一聚。也請豫王前來。”
云豫溫和的臉泛上笑意,“我可不年少,可會不會擾了你們年輕人的興致?”
“哈哈哈哈,不會不會。”關夢連忙擺手。
“走咯。”
關夢挽起殷于歌的手臂,興沖沖的走去。來到攬香樓房間時,關夢與關將軍等人都已經到了。見到豫王也來了,關勇起身,在身旁給他留了個位置。
“豫王。”
云豫原本沒看見他,聽到聲音,轉而一笑,“關將軍,別來無恙。”
遙想當日他帶著關勇去利州見袖顏時,都是壯年,如今,二人鬢角白發叢生。
關勇熱絡地將他引到座位,“豫王,咱們,快八年沒見了吧。”
“不多不少,剛剛八年。”
“今日,咱倆一定得好好敘舊。”
湘王挨著關柔落座,關柔見自己挨在爹爹和他之間,又徑自起身,讓湘王坐在她原本的位置,招呼孟慈過來,“坐過來,好飲些酒。”
衛影田方依次落座,衛子期忽然感覺自己被冷落了一般,關柔在那安排著,就是不給自己留位置。他側身想去坐在豫王旁邊,又被關柔攔住,“哎哎,郭艾,向這邊挪一下。”
“好嘞。”
郭艾拉著關夢走過來,自己坐在田方身旁,關柔徑自坐在了關夢身旁,拉著殷于歌落座在她右側。而滿桌只剩一個位置,在豫王和殷于歌之間。關柔笑著轉過頭,“子期,快坐啊,愣著干嘛!還要姐姐拉你不成?”
衛子期轉眸,俊美的臉上浮現一層笑意,搞了半天,又是想給自己和于歌機會。他坐下來,這兩日沒機會好好休息,今日忙了一天,有些疲乏。
滿桌的菜一上,芳香四溢。
“好香!”田方拿起碗就站起來開始盛飯。
殷于歌輕笑著,又覺得溫暖。起身給關柔盛湯,卻忘了自己也懷有身孕,又久未進食,頭有些發暈。
衛子期連忙起身,修長的手指接過玉碗,“我來。”
指尖觸碰的那一瞬間,似有電流滑過,殷于歌不由一怔,垂眸而坐。如此,倒不如和關柔聊聊天。可一側首,便看見她笑瞇瞇的看著自己,眼中滿是笑意。
“于歌妹妹。如今舊案已翻,你又被冊封為郡主,我看吶,這時機很好。”
關柔拉起他的手,“女孩子嘛,這最幸福的莫過于找到疼愛自己的夫婿,如果能兩情相悅,那就更不能放手了…”
“柔兒姐姐。”
一碗湯放在殷于歌的桌前,衛子期滿目星辰,“別只顧著聊天,湯好了。”
殷于歌垂眸看了一眼,竟然是豬血湯。一股淡淡的腥味撲鼻而來,她轉過去飲了小口清茶。友人之間言笑晏晏,獨獨她與衛子期安靜得像不屬于這個世界。
殷于歌夾了些蔬菜,慢慢的吃著,衛子期附耳過來,“如今怎么不愛吃肉食?”
殷于歌柔唇微啟,思忖道,“前些日子皮膚長了疙瘩,還是吃清淡些好。”
“現下是不是完全好了?”
她勾唇笑道,“已無礙。”
衛子期微微點頭,又飲了一杯酒。
云豫側過頭來,低語道,“如今你們面前已然毫無阻礙,什么時候本王能喝上那一杯喜酒?”
衛子期眼眸深深,眼睫輕顫,又飲了一杯,“于歌所愛,另有其人。”
云豫幽幽的回眸看著殷于歌,“是么。”
殷于歌抬眼,對上豫王迷惑的雙眼,瞬間,關將軍也像這邊看過來,她抿了抿紅唇,回道,“云叔,將軍說的沒錯。”
“誰?”
“日后云叔便知道,今日還是不要擾了大家興致。”
“也罷。”
云豫不覺有異,“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事情,本王就不插手。”說著又轉過頭去和關勇飲酒。
郭艾笑嘻嘻輕聲問道,“田大哥,這什么情況?”
“前兩日俺在官驛中,正好看見小軍師去找齊憬然。”
呃。
郭艾錯愕,難道一直以來都是他們這些旁觀者自己在那暗自腦補,人家殷姑娘真的對子期毫無此意?
這下可難到了郭艾。
這時,霍小乙敲門而入,在衛子期耳旁說道,“蘇小姐她,一定要見你,否則,就割腕自盡。”
這聲音細小,殷于歌也聽得清楚,她都忘了,如今蘇護入獄,蘇筠進了冷宮,蘇以真作為家人也定是至少被禁閉的。而她一向養尊處優,定是受不住這落差。
衛子期猛地起身,“我有事處理,你們慢用。”
想起在蘇以真身旁的林容霜,殷于歌也隨著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衛子期微微點頭,二人一同前往。
如今的蘇府已是強弩之末,蘇家無干人等都被禁閉于此,待案件查明,再做打算。
蘇以真坐在地上,清秀的臉兒全是淚痕,她雙眼紅腫,似經歷過一場巨大的傷痛。如今,連林容霜也失蹤,倚香也對她愛理不理,更可怕的是,她與衛子期的婚事是決計不可能了。
不行!
她什么都可以沒有,卻不能沒有衛子期。甫一見門開了,她就沖過去抱起那道身影。
“子期哥哥!”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已沒有往日的高傲。
“你不要離開我,我好怕,好怕,太公沒了,我們都被關在這里,都沒有人可以說話。”
衛子期輕撫她的背,“等案件調查結束,你會沒事的。”
聽到這身肯定,蘇以真才從他懷里鉆出來,一抬頭,便看到了跟在身后的殷于歌。她怒意滿懷,用手指著她,“你!你來干嘛!我不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
殷于歌不予理睬她的指控,眼眸一轉,“你的那名侍女呢?”
“要你管!”
“她可不是簡單的女子。”
衛子期眉頭微蹙,“林容霜是誰?”
“故人。”殷于歌答道。
蘇以真心中恨極了她,都是因為她,蘇家才搞成這樣,此時只差拔下珠釵直插她的心臟。
“你不去找你的齊憬然,來這里做什么?看好戲?”
殷于歌一愣,看來她是對自己充滿了敵意,“我來只是看看林容霜的狀況。”
殷于歌走進她,低語道,“如果你再試圖自殺,那你的子期哥哥可就是我的,你最好認認真真的活著。”
“我…還可以和子期哥哥在一起么?”
見她眼中求生意志堅定了些,殷于歌朝衛子期看去,他點了點頭,扶蘇以真坐下。
出了蘇府,殷于歌來到街上。也許是因為今日天氣不是很好,此時外面的行人竟然寥寥無幾。繼續走過幾條街,再穿過一條小巷就到衛影老宅。只是她一路心神不寧,卻不曾發覺有人跟在身后。
只看見林容霜手握匕首筆直向自己刺來,她本能的保護好腹部,向墻側靠去。只見一身影快速穿梭,扶住她往后送去。
“憬然?”
隨齊憬然的攻勢,砰地一聲,匕首掉地,發出清脆的響聲。他將林容霜抵在墻角,折扇指著她的喉,眼神清冷。
“那日我放你一馬,廢了你的武功,沒想到今日你自來送死!”
“我…”
話音未落,林容霜喉頭一緊,雙目圓睜,滿臉惶恐,身子逐漸向下滑落。齊憬然暗笑一聲,又帶上殷于歌,“有人來了,走。”
齊憬然握住她的腰輕輕一帶,躍上了墻。風刷過耳邊發出呼呼的聲音,殷于歌微閉眼,又將手覆上腹部護著。沒過多久,便在衛家老宅門前停了下來。
“你方才怎么會在?”
齊憬然溫潤的臉揚起好看的弧度,“我來接你,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最好今晚便走。”
殷于歌思忖片刻,“我就去拿行李。”
“那我去旁側等你。”
齊憬然月色的衣袍在夜色下流動,轉眼去了一旁。
殷于歌拾起門環敲動,菘藍應聲而來,甫一開門,菘藍瞪大了眼,“姑娘!”
她一笑便溜了進去,菘藍正在發愣中,只見殷于歌又風風火火的出來,肩上提著包袱,又塞給她兩封信,“這封信幫我送給豫王,這一封給關夢,等他們來這再給。”
菘藍疑惑不解,清涼的眸滿含焦急,“姑娘這是要走?”
殷于歌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臉,“傻丫頭,自己照顧好自己。”
見她轉身要走,“姑娘!”
“記得,別告訴將軍。”
殷于歌莞爾一笑,將她推入門里,又關了門,一路小跑到了側面,和齊憬然匯合。
“走吧。”
馬車慢慢駛過大道,后面還跟著一小隊西戎騎兵。達達的馬蹄在夜色中發出清脆的聲響,馬蹄急踏,從鼻中嘶出一口白氣,又在都城城門口停了下來。
小七遞過令牌。
那小兵念道,“西戎特使。”
“放行!”
馬車內錦緞鋪成,柔軟舒適。殷于歌靠在軟榻上,絕美的臉泛起漣漪。不知走了許久,殷于歌才推開車窗,官道上仍有行旅,她卻感到一絲荒涼。
“于歌。”齊憬然喃喃道,又靠近了她,“既然做了決定,就不要亂想。”
她調整了姿勢,靠在榻上,“又吃著果脯,我才沒想他。”
“噢…”齊憬然挑眉,“也是,你現下,還是想我比較合適。”
“說起來,你這么著急回西戎,是要做什么大事?”殷于歌狀若不經意,吃著果脯問道。
齊憬然暗笑,手覆上她的臉,“我要娶你。”
“…”
殷于歌一怔,停止手上的動作,“我可沒答應要嫁給你。”
“你會的。”齊憬然笑著,好看的眸子凝了一層霜。
殷于歌此時感到絲絲寒意,看來他已經知道自己的目的,她向后趔了趔,“你明知道我心里不可能會有其他人。”
齊憬然頷首微笑,溫潤如玉的臉在燈下煞白,“你既然愿意跟我回西戎,就證明你已然做了選擇。無論你心中有沒有我,你最后,都得是我的。”
他不再是以前的齊憬然,至少,以前的懂得克制,還會偽裝。如今,他撕破了那層表面,說明,他也知曉緣何自己會親近他。
“傻于歌。”
齊憬然靠近,在她唇上輕輕一吻,“我會讓你愛上我,只要你安心和我在一起。這段時間,便不會趁著云秦內亂起兵。”
“不好么?”
他滿眼愛意,又輕吻著的長發。
殷于歌眸色一轉,絕美的容顏浮起笑容,她便陪著他演戲好了,“你說的不起兵,可不許反悔。”
“自然。”
“我困了。”
殷于歌調整著姿勢,向左側靠去,齊憬然卻一把將她攬進臂彎,“這樣暖和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