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又回到了臨江城,很多人不知道荷華怎么了,只是發現荷華似乎再也沒有展顏笑過,她以前就不愛說話,如今幾乎是不說話,就連南風,她最好的友人,她也不愿意與她交談。
荷華來了沒幾日,白公子便走了,他回京城了,此次回京城不為別的,只為能夠說服自己的長輩,讓他迎娶荷華。
他一個世家公子,要娶一個舞娘為妻,想要讓他的家人同意,恐怕不是一件什么容易事了。人們結親,都講究門當戶對,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機會只有那百分之一。
南風看著荷華這樣的頹廢,她很是擔憂。
她寧肯與荷華大吵一架,也不希望看到她如此這般的模樣。
那一日,南風沖進了荷華的房間。
荷華正坐在床前看著窗外發呆,她的手中,拿著一杯已經冷了的茶水。
南風進去時,荷華依然雙目無神的看著窗外,絲毫沒有在意南風的到來。
南風狠下心,從荷華的手中奪過茶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頓時,瓷杯碎為十幾片,濺了一地。
“他都已經娶妻了,你為何還是要如此執著!”
“……”荷華沒有說話,她聽到了,也裝作沒有聽到。
“白公子已經等了你兩年多了,難道你真的忍心看著他苦苦地等著你?”
“………”
南風有些氣急敗壞:“你還在等什么!回不來了!嫁給白公子才是你最好的選擇!”
荷華滿滿的轉頭,看著南風,眼神里毫無波瀾。
“他等,是他的事,他娶,是他的事,我荷華此生再也不嫁人!”
語氣冰冷,讓人忍不住打寒顫,此語絕情,不是當年的荷華可以輕易說出口的,說實話她也變了。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南風知道,荷華所說的第一個他是指白公子,而第二個他,是指扶蘇。
“你真是喪心病狂!”南風摔門而去,她替白公子感到惋惜,遺憾。
那一日,荷華收到了一封信,她看著信,心中帶著些許期盼,聽說信是從京城寄來的,她在想會不會是扶蘇送來的呢?
可是當她打開信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卻凝固了,原來是白公子送來的,白公子也是京城人,他已經回了京城,她怎么把這事給忘了呢?
信上說:
荷華我戀你兩年多,你終究還是不愿意嫁給我,但是我愿意等你更久,只是不知當時,你可還愿意嫁給我?我愛的不是你的美貌,不是你的才華,而是你這個人,每每閉上眼,你總是在我的夢里揮之不去…
剩下的荷華無心去看,她不想看。她說了,她的心太小,容納不下第二個人,白公子的美意,她實在是無心接受。
她拿起筆,在信尾寫下:荷華此生不嫁,望公子另尋新歡。
她派人將信送了出去,一個人便又坐在窗前發呆。
一年后,扶蘇在朝堂上混的風生水起,荷華得到了他的許多消息。
聽說,
他官位高升
他為官正直
他是皇帝的近臣
他解決的國庫空虛的麻煩
他開倉放糧不至于讓百姓餓死街頭
他是難得的好官
他的妻子快要分娩了
他夫妻二人琴瑟和鳴
他官居二品僅在丞相之下
他是百姓愛戴的好官
他生出了謀逆之心
他的妻紅杏出墻
他的孩子出生了,但不是他的孩子
他一怒之下,殺死了自己的妻子
他貪污國庫
他徇私枉法
他被判死刑
他被押到了臨江城
他被打入天牢,聽后問斬
他受萬人唾棄
他被稱為是喪心病狂的衣冠禽獸
他墜入了萬丈深淵
他再無翻身之日
他已家破人亡
他已一無所有
荷花站在窗前,看著窗外。
街上的人一如既往的來去,扶蘇墜落與他們沒有多大的關系。荷華想著,若是國家真的滅亡了,估計這些老百姓依然還是會一如既往的生活吧。畢竟這些都與他們無關。這些閑人,荷華突然覺得有些可氣。
她還聽說,扶蘇要在兩日后問斬,具體是什么時間,她就不太清楚了。
她在窗前一站就是一日,她想了許久。她不相信扶蘇會是這樣的人,雖然扶蘇背棄了她,但是扶蘇是萬萬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她深深的記得,上一次她與扶蘇見面的時候,扶蘇看他妻子的眼神,是那么的寵溺,無論如何扶蘇也不會殺了她的,就算是她真的紅杏出墻,按照扶蘇的性子,他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平時連一只螞蟻都不忍踩死的人,現在居然說他殺人了,這讓荷華怎么相信。
扶蘇為官兩年了,他兢兢業業,對百姓愛戴有加,他忠心耿耿,一心為朝廷著想,他又怎么可能背叛朝廷,生出謀逆之心呢?
扶蘇一定是被人陷害的,他一定是清白的。
此時已近黃昏,明日就是扶蘇問斬之日了。
一年了,荷華已經不想斤斤計較了,她想去看看扶蘇,看扶蘇最后一面,去看看他身體可好那些人有沒有欺負他,去跟他道個別,告訴他自己依然還是忘不了他。
荷華已經猶豫了一整日,她再也沒有時間猶豫下去了。若是再不去,恐怕只能看到他的一具尸體了。
想到這里,荷華從柜子里翻出自己所有的積蓄,匆匆跑出了門,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穿上外套。她知道,天牢里的人,不是想見就能見的,不拿點銀子怎么去見?
秋天,外面刮著一絲涼風,落葉滿地,憔悴不堪。
她一路小跑著,奔向天牢。
幸好臨江城的天牢離醉仙居不是很遠,她跑了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
去的時候落日余暉。
臨江城的天牢周圍寸草不生,水泥墻面上面掛著一些蜘蛛網,呈現出一片凄涼荒廢的景象。這里面的守衛都是一些粗人,哪里會打掃衛生呢?
門口沒有守衛,荷華探了探頭,索性邁著堅定的步伐,走了進去。
剛進去,眼前的視線忽然變成了黑壓壓的一片,她有些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就像是進入了魔鬼的腹中一樣。
她停頓了一下,視線才變得清晰起來,在她的身側,站著三個慵懶的守衛,他們閉著眼,靠著墻打鼾,身上的汗腥味很重,荷華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守衛大人,可否通融一下讓我進去看個人?”荷華有禮貌的站在三人前問道,她說話時與三人保持著五步遠的距離。
原本昏昏欲睡的守衛聽到了這天籟之音,不由得睜開了眼,眼中散發著魔獸一般的光芒。
中間那個,盯著荷華看了好久,才道:“這位美人,你雖然生的貌美卻也不能破壞了行情?!?
他語氣中帶著一點點的戲謔,他所說的行情就是指銀子,這年頭誰辦事不是花銀子的?
荷華幫忙遞上了一個包袱,包袱里面可以聽得出來有東西碰撞的聲音。這里面裝著一百兩銀子,是荷華這么多年來所有的積蓄了。
中間為首的守衛立刻接過了包袱,并且迅速的打開,三個人圍在一起看著,眼中全是銀子的影子。
“美人兒,不知你要看的是哪位犯人?”左邊的那個守衛看著這些銀子,口水都要留下來了。
“前戶部尚書,扶蘇。”
荷華平淡的開口。
只是,這天牢突然變得寂靜了起來,隨后三人面面相覷。
他們把銀子又還給了荷華,“美人,你要是想看別人,這些銀子還是綽綽有余,可是你要看的這人可是朝廷重犯,上面可是特意有安排的,不讓任何人看望他?!?
荷華訕訕的看著三人丑惡的嘴臉,他們這是在嫌棄銀子少嗎?看別人綽綽有余,看扶蘇就不夠了嗎?
“守衛大人,你若是嫌少,我明日再籌一些銀子給您送過來,只是希望你能夠通融一次,我就遠遠的他說說話道個別就好?!?
荷華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的不順暢,她幻想著,自己要是一個貴族就好了,這樣她看望扶蘇一定會暢通無阻,可是,自己什么也不是,她想想自己,還真是覺得可笑,曾經她不是最討厭那些貴族了嗎?此刻竟然想要變成貴族,真的是癡心妄想。
其實,她想要變成貴族也不是不可以,只需要答應白公子的聘禮就好了,只是她不愿意這么做。
“美人兒,你就別難為我們了,人都死了,你還怎么送銀子,我們也不是好騙的。”
右邊的那個守衛開口道。
“大人,我求求你們了,銀子我一定會送來,只希望你們能夠讓我去看看扶蘇,他只是一個將死之人,你們就當是可憐一下他吧?!?
荷華眼眸中閃爍著淡淡的淚花,惹人憐惜。
“美人,這可是新來的戶部尚書白公子特意安排的,不讓任何人見他,你就走吧。”中間為首的道。
荷華聽到白公子三個字不由得愣了一下,白公子,是那個追求她,愛慕她的右相之子白公子嗎?應該是吧??磥恚皇遣恢?,他為何要這么做。
“大哥,…”左邊那個人盯著荷華看了好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樣,嘴附在中間那人耳上,悄悄的說了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