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芣苡笑笑，一邊給陸歸時倒了一杯水，一邊道，“師父嘛，自然要給愛徒一些好東西。”

陸歸時臉色再次變了，上次在彭澤怎么就答應了要給她當徒弟了。現在她還說什么愛徒。陸歸時嘴角一抽，端著杯子的手一抖。很快又正色道，“嗯。”

他的表情只是一瞬而過，一直盯著他看的沈芣苡卻捕捉到了。

“怎么？嫌棄我這個殘廢師父交不了你什么嗎？”沈芣苡假裝傷心，別過頭不再看他。其實是用余光看他怎么反應。

陸歸時聽到沈芣苡自然是一愣，然后放下杯子，道，“殘廢師父正好配我這個廢物弟子。”

語氣是那么的風輕云淡，像是陌生人問路，他禮貌又疏離地指路。但沈芣苡聽來，但真覺得她是為自己指了一條路。從此，不管這路是直還是曲，是羊腸小路還是康莊大道，是往生還是赴死，她都走了。

沈芣苡沒有說話，轉頭笑著看她，覺得這樣甚好。

陸歸時干咳了兩聲，道，“真的不疼了？”

“真的不疼了。”沈芣苡傻笑著，從前在銅陵她也經常看到沈曦教導師弟們，她覺得畫面破好看。師父教導弟子是極有威嚴的，但無論如何，能讓別人得一技藝，以此生存，甚至生活，她覺得是一件幸事。

陸歸時擔心地看看了她的右手，拿出陸即墨昨晚完善好的藥方，遞給沈芣苡。

“什么？”

沈芣苡接過看了，才知是藥方。每一道藥材后面都有小字細細寫了很多。

“瑾和君寫的？”

“嗯。”

“謝謝！”沈芣苡將藥方和沈曦的信放在一起，并沒有細細看。

“日后，我陪著你去尋。”陸歸時說的是那些藥材，沈芣苡自然是飛快地點頭答應。

“以后不要那么傻，不要別人說什么就是什么。”陸歸時又道。那日他離開彰德廳，想著沈芣苡會立刻跟上來，他才拿著往生珠一路跑。后來沈芣苡跟著出來，他竟也沒發現什么不對勁。

林子言抱著她出現的時候，他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突然就想到了陸昭，原來他連一個女子都護不了。腦海里又是小時候那些弟子的聲音：廢物！你果真是個廢物......

“你今日怎么不笑了？”沈芣苡看著陸歸時道。

陸歸時也不回話，右手轉著桌上放的杯子。“那你又為何把劍給我？”沈芣苡只好重新問了一個問題。

“自然是讓你自保。”

陸歸時不轉水杯了，手撫上凌云，道，“凌云不是仙劍，自然不認主，給你用自然是可以的。”

陸歸時說的聲音很小，沈芣苡也并未聽清，但她也沒追問，今日的陸歸時抑郁得很。可能是因為滅門之仇，尚未親手了結吧。

“我還有事。”說罷，陸歸時就走了。沈芣苡搖搖頭，嘟喃道，“一點都不尊師重道。”

然后又自顧自地看起了世家傳。然后不自覺地翻到陸氏。

陸氏世世代代都住在彭澤，起初只是一個小小的家族，后來也算是人才輩出，聲名鵲起。只是陸氏一向低調，陸苑也還是陸苑。

陸歸時的父親，陸氏上一任家主，陸閔，在他們那一輩中不算出彩的，也沒有什么大作為。彭澤的百姓對他倒是稱贊不斷，說他才是真真的修真者，修的是一個真字。

陸閔的配偶。

原來陸夫人的名字是自靜姝，生地——銅陵。

她竟然是銅陵之人！銅陵確實是自姓人家，但不是修真界的哪一家，只是平凡人家罷了。

陸閔的長子。

世家傳真的不偏心嗎？這上面全部是對陸即墨的各種吹捧，要不是沈芣苡見過真人，肯定懷疑這些內容的真實性。不過，現實來看，陸即墨有時候也不像真人。他不笑，不說話，就像個木偶，還是個完美的木偶。

陸閔的次子——陸歸時。

沈芣苡徹底傻眼了，就一個名字？她以前也看過的啊，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千葉！”沈芣苡喚來千葉，問她，“你拿的不是假書吧？”

千葉可能以為沈芣苡在責問她，連忙跪下道，“沒有，沒有，千葉不敢！”

“不是不是，你趕緊起來！”沈芣苡盤腿坐著，一時沒起來，連忙讓千葉起來。

千葉跪在地上低著頭，嚇得哆嗦，什么話也不敢說了。沈芣苡趕緊起來，去扶她，“我只是隨意一問，不是真的質疑你......”沈芣苡頓時后悔了，自己說話太直接了，不過腦子。

千葉這才將信將疑地起來，道，“這書只是有些舊了，不是假的。”

也是，書中也還未提及陸即墨成為瑾和君一事，或許是還沒修整呢。

“是了。”

沈芣苡看著千葉，還一個勁地解釋。

“好啦，我知道書是真的。我們出去走走吧。”千葉這才沒說話，扶著沈芣苡走出房門。

外面真是舒服啊，這小太陽曬著，小風吹著，慢慢地走著，也頗有味道。

到了外面，沈芣苡就沒讓千葉扶著她了，讓她和自己并排走著。

“千葉，你知道現在還有什么人留在這里嗎？”沈芣苡看著這林氏院子里，還是沒個人影。是已經打起來了？還是只是隱匿了？

“千葉并不清楚。”

“嗯嗯。”沈芣苡也沒多大希望能問出什么，要是能說，沈曦自然不會瞞他。

要是真打起來，她也只能遠遠望著，頂多搖旗助威，舅舅不會讓她再上前一步。

現在這樣緊張的局勢，到她這里也什么都沒有。要是從前，她必然打探一番，但現在她自知不能幫上什么忙，也就不去添亂。但好奇心啊，總是難以壓抑。

沈曦去北城，是去打探情況，還是那里早就打了起來？

啊，不能再想這些了。

沈芣苡走到花花草草前面，逼迫著自己欣賞，或許能轉移注意力。

“千葉，林家主很喜歡花草嗎？”林氏府邸高雅，走到哪都總有一些盆景，這院子里面更是，各式各樣的花，擺在一起也不晃眼，很協調。

“是，家主平日里就喜歡擺弄這些。”

沈芣苡果然看這些花花草草入了神，不自覺地蹲下來，細細地看，不時用手輕輕碰一碰或用鼻子嗅一嗅。過一會，便挪一個地方。

要知道，銅陵那里可是沒有什么好看的花草，也沒人會雅致地去擺弄花草。

千葉一直跟在身后，沈芣苡蹲下，她也忙著蹲下；沈芣苡挪一挪，她也忙著挪一挪。

沈芣苡注意到的時候，忍不住笑了，指著面前一株花，又讓開了一些，讓千葉去聞一聞。

千葉只好聞了聞，道，“很香。”

“這是什么花呀？”

“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