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漁子在摸魚子掏出果汁的時候就做好了逃跑的準備,趁空扛起依然躺尸的空蒙,腳下生風,身形一閃就往太易峰逃去。
摸魚子自己也忍不了殘留的味道了,驟忽間緊隨其后。
二人走得倒是快,卻落了楊彥在后頭。
楊彥如今成功筑基,御器法術也學了些,短時間內用一用是沒問題的,但是…
逍遙宗是真元界最大的宗門,這個最大,不僅指弟子數目,弟子質量,綜合實力…還指占地面積。
逍遙宗絕不是他一個初學御器的弟子飛得下來的地方。
他一路飛飛停停,為了面子還拒絕了半路停下來修挖掘機的宗門大師姐明真的捎帶,千辛萬苦到了太易峰。
當他看見太易峰熟悉的竹林,熟悉的仙草,熟悉的流水瀑布時…
天知道他多感動!
當然,下一秒他就不感動了,因為他的師叔師父此時正坐在溪水邊愜意的吃喝。
閑漁子見他氣喘吁吁的落下來,悠哉悠哉的沖他招招手,道:“你來了,吃點東西不?”
摸魚子見狀遞上去個雞腿,樂呵道:“我們都到了太易峰,才想起來把你給落下了,后來一想,你學了御器,這才安心吃的東西。”
楊彥接過雞腿就啃,吃了大半個去,才緩過神來。
摸魚子等他吃了一大半方道:“你既然吃了為師的雞腿,那便與我講講,你從近日的事兒里得了什么感悟?”
楊彥手一哆嗦,他看向自己手里的雞腿,吃也不是,放也不是。
“我不吃了成不…”
他欲哭無淚。
摸魚子一臉慈藹的搖頭,道:“不行…”
楊彥苦著臉,看向閑漁子,求助道:“師叔,我師父她不講道理!”
閑漁子淡然道:“不給你講物理就不錯了,知足常樂。”
楊彥驚駭,問道:“師叔知道這物理是…”
閑漁子微嘆一口氣,摸一摸他的發髻,目光落向飄遠的天際。
“自然科學…”
楊彥似乎還想要追問,摸魚子卻微微搖頭制止了他的發問,道:“修為不夠,便沉下心去鞏固,為師授你一鞏固修為,熟記功法的妙法。”
她的神色難得肅穆一回,楊彥頓時端正了態度,切換到跪坐的姿勢,坐直身子,等著授業。
接著…
摸魚子掏出來一疊玉簡,遞給了他。
“做完此物可鞏固修為,記錄答案可鍛煉神識,實乃居家旅行,修真求道良方。”
楊彥不知所以:“敢問師父這是…”
“黃岡小真人,五百年修真,三百年模擬,還有根據你的功法出的專項練習,以及高等化學,高等物理,人體常識,初級醫學…”
楊彥大驚失色:“為何還有物理化學?”
摸魚子絕對是穿越的!絕對是!
摸魚子冷冷的給了他個眼神,沒有開口。
閑漁子代她道:“我聽摸魚說,前些年逍遙宗有個水靈根的元嬰長老沒想到把水在體外電解,非要在度雷劫時電解自己的靈根,變成氫靈根氧靈根…結果把自己給炸了,連個全尸都沒有,來接她的鬼差幫忙找了半天才找出一根手指頭來。
她怕你想不開作死,讓你先學兩年研究研究先。”
楊彥又一哆嗦,出了一身冷汗。
身為點家穿越男主,他居然沒想到這個法子!
幸好他沒有想到,不然……
閑漁子拍拍呆愣的楊彥,安慰道:“好了,找個地方,閉關修煉去吧,太易峰頂就不錯,來往方便,料你自己也回不去逍遙峰。我與摸魚論道,中場時她會上去給你講解,或者派別人給你講解去,畢竟逍遙宗崇尚自然,物理化學可是自然科學,你不學好的話沒法繼續今后的修行,不然什么靈力和什么產生反應都不知道,要不是你是水靈根,天性柔和,早就爆體而亡了…”
楊彥懵了,驚悚了,崩潰了。
他抱著這一堆玉簡,帶著自己破碎的三觀,千辛萬苦的爬到太易峰頂,找個地方坐下來冷靜。
他哼哧哼哧爬上去,這才想起來自己學會御器了…
這真特么是個悲劇!
他在山頂欲哭無淚時,閑漁子卻在溪邊釣魚飲酒,常與摸魚子一起講道修真,真真好不快活。
“南華鹓鳥鳴碧樹,西風送晚燒赤云。清天朗境氣幽默,蠛蠓群集笑有知。”
閑漁子盤坐在溪邊,腿上橫著一根釣竿,鉤子正掛著片薄如蟬翼的靈餌,在溪水中晃蕩。
她面前是一塊較為平坦的大石,上面粗粗擺著幾碟下酒菜,一壺濁酒,一對粗瓷杯,身后是簡陋的小院竹屋,掩在深林里。
遠遠的,來了個穿一身淺紫衣裳的少女,手若柔荑,膚若凝脂,身形搖曳,面容嬌俏,鮮麗若綠波中展開的新荷。
“閑漁子。”
女子柔柔的向閑漁子笑了笑,作揖道。
“坐下陪我飲杯酒如何?摸魚今日放了我鴿子,想是宗外出了新烤雞,她排隊買去了。”
閑漁子沖她招招手,笑道。
侯虹受寵若驚的坐下了。
“來來來,喝酒。”
閑漁子給她斟上一杯酒,把酒樽塞進她手里去。
“這果酒是我原先從文道那得來的,味美得很,又不易醉。
“弟子身份卑微,不敢勞老祖為弟子斟酒…”
侯虹猶豫半天才接了酒,謹慎道。
“不必害怕,說來我還不知道你來我這陋居做什么事,可否與我說一說?”
閑漁子溫和的笑著問道。
“…弟子…是來道歉的,原先不知事,性子不好,罪了掌門與老祖您…近日日日挑水擔柴行于山路,磨練心性,這才知道原先行為的荒謬。”
她一臉歉疚的說道。
閑漁子滿不在乎的搖頭:“沒事,知錯能改便好。說來你是…哪位?”
候虹懵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弟子侯…虹…”
閑漁子輕笑一聲,飲了一杯酒,瞥一眼在水中微微晃動的魚線,問道:“我曉得了,不過說來,峰里并沒有什么需要挑水擔柴的地方。”
“太易峰內的弟子,我記得都是筑基辟谷了的,即便要吃食,也是去食堂買…如何需要挑水擔柴?”
“…我…弟子…”侯虹低了頭,羞愧道:“明真師姐教導弟子,說挑水擔柴等活計可以明人心智…磨人性子…”
“她是不是說這是話本上講的?”
閑漁子苦笑著問她。
她說呢最近山上咋少了那么些樹…原來還是她的過錯
當年閑漁子贈給了明真一個關于書生女鬼的話本,那話本講的是凡間的事,說一個刻苦的寒門學子拜入名儒門下,遭受諸多考驗后學得圣人經典,趕考途中遇到女鬼人鬼情未了的故事…
那考驗之一就是初入師門被冷落刁難,去挑柴擔水。此后那名儒告訴書生,說這是考驗,這是歷練他的心性…
估摸著明真中毒不淺,入坑后又安利給了侯虹。
侯虹驚訝道:“您怎么知道?”
“…這是個悲傷的問題”閑漁子深沉的說道:“總之,你以后不要這么干了,好好修煉,多讀些經文比這個管用…”
“對了,并非是我不想教導你們,我本來也沒有什么才學,不過是虛靜守一些,懶得與別人比較罷了…頂多與你們嘮嘮嗑…”
“不不不…”
侯虹似乎有什么還想要說的,卻被沉重的腳步聲打斷。
“轟隆隆~”
那人走起步來宛如打雷一般,震耳欲聾,地動山搖。
侯虹看見來人,呼吸一滯,雙目圓睜,險些咬了舌頭。
“…好…好…壯…”
“誰砍的柴!又用不著柴還瞎砍!知不知道要保護環境!知不知道!保護環境,人熊有責!”
遠處奔來一個化形的熊怪來,魁梧高大,虎背熊腰,皮膚黑黢黢的。
這人壯得不用開天眼看起原型就能看出來她是熊怪。
“你們亂砍樹我翠花第一個不樂意我給你講!你們逍遙宗不也是說要什么回歸自然修煉本真的嗎!
我就過來參加個羽化大典,結果羽化大典還亂排亂放!滄溟海的毒氣彌漫了大半個月才徹底消散,我喊來我們森林派的二十多個弟子在那里吹了半天才整干凈!
你們能不能長點心!我們森林派很忙要到處宣揚保護環境的理念,沒空在這里噴吐沫星子!”
那翠花氣勢洶洶的奔過來,掐著腰指著侯虹道。
侯虹臉一白,眼淚險些下來。
她好哭,淚腺總是控制不住,要不是原先生在一個人丁興旺的大家族里,練出了一個八面玲瓏的性子…估計說一句話就要哭一次
“尊者,我錯了?_?”
這翠花是個出竅尊者,跟流波生前關系挺不錯的,畢竟一個崇尚保護自然,一個崇尚回歸自然,流波掛了肯定要來參加羽化大典。
因為親近自然,她暫住到了改造最少,漫山遍野綠樹竹林的太易峰附近的浮島之一里,與弟子,閑漁子的居所分了開。
這曼衍島按理說也與弟子住的天倪島一并歸太易峰管,畢竟看這名字風格就知道是閑漁子起的。
因此當時這人入住還有弟子專門來跟閑漁子說了聲,閑漁子本來性格就隨和,讓她隨便住。
“莫生氣,莫動怒,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所以要保持一個平靜的心態,這樣才能更好的體悟大道…”
閑漁子抓住那女子的胳臂勸道。
她個子算是女人中高的了,一米七五左右,雖然比不上摸魚子那樣身高一米八,氣場兩米八…也只能抱住那熊怪的胳膊。
再往上就夠不著了。
她估計這熊怪得兩米往上,原型也不知道得多大…
“來來來,妹子你坐下…保護環境的事情以后我們一定做好,侯妹子你別砍樹了,以后多種上些樹,出去歷練時也帶著樹種什么的,走到哪個荒涼的地方,就把樹種到哪…
保護環境,人熊有責,都知道都知道…”
“上善若水,不要老動兵戈,來來來喝點果酒消消氣,我給你釣條魚吃…”
森林派的弟子多半是草木成精,或者動物成的精怪,祖師是疑獨子的弟子定量子,是疑獨子用來析丹藥精華的試管成精…
不知道為啥天資還不錯,誤打誤撞被收為徒弟,莫名其妙走上了開宗立派保衛森林的道路。
因為森林派里的草木動物大多開了智,所以他們生平最討厭的就是人不能與自然和諧相處,取自己所需之外的東西或者惡意破壞。
碰見這類事情,他們也不管干這事的是男是女勢力修為如何,上去就揍。
“…淡定,淡定,心若冰清,天塌不驚…”
閑漁子又掏出一個酒杯斟上酒塞入她手里,勸慰道。
翠花不耐聽她說話,胡亂點了點頭,飲了酒,閑漁子權當是她答應了。
侯虹自然也不會拒絕讓她種樹的要求,興沖沖的奔去買種子樹苗了。
她其實心也不壞,就是原先在家族里勾心斗角慣了,家里又逢了大難…
她原先那個家族有些人修儒,女修甚至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跟凡人一樣浸在后宅的,眼界自然窄了些…勾引男人的本事學了些,開始用在心性單純的逍遙宗弟子身上還頗有成效,畢竟他們也無所謂多干點活少干點活…
然而直到她哄騙楊彥失敗,明真開始教育她時,她才發現自己原來做的事兒不地道,現在已經被明真的話本洗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