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漁子望著渾身上下一股薄荷味的人問道:“你是誰?”
那人從魚線中掙出來,道:“我是逍遙宗的弟子養中…”
她生的清秀美麗,卻赤著身子,長發散亂,有幾縷被水粘在臉頰上。
閑漁子點點頭,道:“我看你也像逍遙宗的。”
“我也是逍遙宗的,道號閑漁子。你為何要扒拉我的魚線?”
養中羞紅了臉:“我外出云游,在河邊睡覺,失眠了,我就數羊。
聽說數到一千只就能睡著,我就數啊數,數到五百時犯困了,我嚼了一堆薄荷葉繼續數,然后數到一千我還是沒有睡著。”
“我一著急,就滾進江里了,然后被你的魚線纏住了。”
閑漁子的魚竿是她幻化出的法器,特結實。
閑漁子哭笑不得:“道友是個人才。”
養中一臉認真地點頭:“我也覺得我是個人才。”
閑漁子好奇問道:“說來你為何會失眠?”
“我每時每刻都在不停的思考,所以會睡不著。”
修士雖然可以不睡覺,但睡覺可以蓄養精神,所以大多數修士都會睡覺。
閑漁子問道:“你的道是什么?”
養中笑了:“知識。”
閑漁子嘆息道:“固然吾生也有涯,其知也無涯,但追逐知識沒有錯,知識從不是負擔,但跟隨知識增長的欲望才是負擔。”
“我終于遇見一個理解我的人了,其他道友都說吾生也有涯,其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已而為知者,殆而已矣。說我的道不夠養生。”
養中慨嘆道:“真是可憐。”
二人沉默了有一陣,她突然問到:“你為何穿著衣服?”
閑漁子道:“不穿衣服在社會里待著很麻煩,穿與不穿于我有什么區別呢?”
養中道:“確實沒有區別,我曾經在逍遙宗宗域裸奔過。”
閑漁子好奇問道:“你認識流波嗎?”
養中點點頭:“他是我的摯友。”
閑漁子心想怪不得呢。
“流波裸奔是為了追求自然,你呢?”
養中一臉嚴肅:“我不知道穿衣服是為了什么。”
閑漁子道:“保暖,遮羞。”
“有什么羞可遮,分明人出生就是赤條條的,人歸去也帶不走外在的衣物,凡人穿衣是因為身體脆弱不得不穿,修士穿它做甚。”
閑漁子提醒道:“法衣也有功效。”
養中道:“但這不是必需品了,是人類把它搞得隱私了的,身體部位是天地賦予的,既然這樣,那坦坦蕩蕩的展露出來,也沒什么不可。”
閑漁子托著腮贊同道:“也對。”
養中繼續道:“有很多東西我都無法理解所以我追逐知識,希望無盡的知識能幫我解答。”
“比如…?”
“人為什么要制定出禮法這些東西,作繭自縛規范自己的行為。”
閑漁子道:“禮法是虛的,其效用是實的,不能因虛而廢實。”
“但有些徹底都是虛的,你去看看正則門的法條,凡間儒家的那些禮儀。就說人們見了面必須相拜,晚輩見了長輩必須跪拜…這純屬就是扯淡,同樣是道之與貌天之與形,哪來這么多不同。”
閑漁子總結道:“尊重在心里就足夠,不必要用禮節來表現,你是想說這個嗎?”
“對,現在有很多沒必要的事情,這些都是人的負累。”
閑漁子接道:“在這種負累下,人很難純粹的為了做事而做事。”
養中一拍大腿,道:“你很有悟性啊,你說世界上真的有正常人嗎?”
閑漁子道:“正常本身就是被群體認可的行為,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正常人,因為沒有人能將自己的行為變成通行的法條。”
“你思考的太多,倒不如讓自己純粹一些。”
“我倒是想,但以我的能力,很難從繁雜的事物中剝離出純粹的知識,他們的界限是很模糊的。”
閑漁子盤坐起來,摸出酒葫蘆道:“一切都界限都很模糊,不存在所謂的涇渭分明,陽中有陰,陰中有陽,陰可化陽,陽可變陰。”
“有時候書本能告訴我答案,有時候則不能,常人的認知我無法理解,所以我就進了醫峰。”
閑漁子問道:“你不會是從醫峰逃出來的吧?”
養中大驚:“你怎么知道!”
閑漁子嘆一口氣,望著頭頂印著宋體字“逍遙精神衛生中心”的飛舟嘆一口氣。
“他們來抓你了。”
飛舟落在地上,下來一眾白衣飄飄羽衣霞披的逍遙宗弟子,一個個手中都拿著各式各樣的法器,嚴陣以待。
養中舉手投降。
眾人捉了養中,又邀請閑漁子上舟。
閑漁子上來飛舟,發現這飛舟意外的大。
她跟著飛舟回了逍遙宗醫峰,在醫峰蹭吃蹭喝了幾日,遇上了時誨。
時誨可不是來治精神病的,他被打傷來治傷的。
醫峰治療外傷區域的弟子都認識他了,見他來了打招呼的打招呼,嘮家常的嘮家常。
閑漁子問道:“你到底被打進來過多少次啊?”
時誨淡定道:“不多,也就幾百次吧。”
“后來我學聰明了。”
閑漁子挑眉:“怎么,你不抬杠了?”
時誨搖頭:“不,我要找比我修為低的人抬杠,結果我杠到了一個體修。”
說著,他舉起纏著繃帶的胳膊腿,道:“然后我就又進來了。”
閑漁子問道:“體修?”
時誨點頭:“就鮑漁…她不知道得了什么機緣,借著你的軀殼沒幾年就到化神了,現在天天練拳法…”
“打得人十分疼。”
閑漁子道:“言修真的太慘了。”
時誨道:“不是言修慘,你這句話不夠嚴謹,應該說是修杠精一道的言修慘,言修不只有我們一家…”
閑漁子忍無可忍,拿起腰間的酒葫蘆往他嘴里懟。
這酒葫蘆是摸魚子新給她的,里面裝著酒,她還沒有動。
時誨嗆了一下,咳嗽兩聲,挪開酒葫蘆:“前輩這是想嗆死我嗎?”
閑漁子道:“可惜沒成功。”
“前輩你這是給我喝了啥?我為何覺得辣乎乎的?”
閑漁子淡定道:“酒能不辣嗎?”
“那我為何覺得渾身發熱?”
閑漁子一臉懵逼:“你喝醉了?”
“我…好像要爆炸了…”
時誨起身盤坐起來開始打坐。
閑漁子懵逼了。
哦,摸魚子給她的酒似乎不尋常…
大該…一口送人飛升級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