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書齋。
齋中幽雅安靜,擺件具有些清高的文人氣,雖然繁多,卻不顯雜亂和夸張。
齋中坐著一眾少女,年紀最大的那個著一襲蝴蝶藍的衣裙,發上插一支點翠的釵子,看向眼前幾個少女的目光充滿慈愛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就像是…看過去的自己。
這少女正是那城主,城中人都不知道她具體名姓,只知道她道號虛靖。
“城主好,這兩個姐姐是外面來的,她們來拜見城主。”
“對的,媽媽想讓阿漁接客,我們逃出來了,聽說這里能給我們一個容身之處,于是就來了…勞請城主給我二人安排個居處…”
摸魚子凄凄慘慘地抹眼淚。
“我們被阿娘賣進了青樓,阿漁長得漂亮…被客人看上,這么點大就要接客,我是她姐姐…我就帶她逃出來了…”
摸魚子三秒內就編出了凄凄慘慘的身世,然后還成功占了友人的便宜。
虛靖沉默幾秒,道:“你們這姐妹,長得還挺不像啊,看著也不像煙花之地出來的啊…”
閑漁子即使化作少女,也改不了骨子里的清冷和模樣的精致,絕不像煙花之地出來的,沒那股俗氣。
摸魚子也長得不丑,但和閑漁子根本不是一個風格的,摸魚子一看就不像好人,線條過于冷硬深邃,還有些邪乎勁,看起來像殺人全家但帥的反派。
摸魚子補救道:“她隨爹,我隨娘。”
虛靖看二人的目光更古怪了。
“罷了,你們叫什么?”
摸魚子道:“我叫余莫,她叫余閑。”
“以后你們就住在月音旁邊的空房子里吧,生活用品我會讓紙鶴給你們送過去,以后按時聽課,月音,你教教這兩位姐姐。”
虛靖靠在椅背上,安排道。
三人行禮退去,月音走在最前。
“忘掉你們不美好的過去,在城里做一個單純的人,不要有污言穢語,不要有關于性的東西,一點也不要涉及,忘掉你們在樓里的生活吧。”
虛靖說著,揚手將一道會讓人記憶逐漸模糊的法咒打入二人體內。
閑漁子頓住腳步,摸魚子也頓住了腳步。
二人轉過身來,走回屋子。
屋門騰地閉合,二人化回成年的身形。
“摸魚祖師!”
虛靖驚訝的站起來。
摸魚子一臉不可置信:“你是逍遙宗的?認識我?”
她可真是徒子徒孫滿天下啊
“弟子當年見過祖師一面,在祖師的收徒大典上。”
虛靖讓了座位給摸魚子,還搬了椅子給閑漁子,自己沒敢坐下。
閑漁子語氣散漫的問道:“你收養這么多小孩做什么?”
“我想幫助他們。”
摸魚子問道:“那你為何讓他們在純澈無暇的環境長大,長大后又直接推入世界?你這樣是幫嗎?”
虛靖沉默半天,道:“至少,他們有個純真無暇的童年,學習的到知識,比外界食不果腹的人強很多吧……”
閑漁子道:“他們出去后會受到更大的打擊,在社會中更活不下去,從小不接觸一切假惡丑的東西的后果就是,對這些東西毫無抵抗力。”
摸魚子一臉冷峻地安慰虛靖:“我不知道你的行為是好是壞,但我們也不會懲罰你,你不用害怕。”
她確實救了很多人,但也害了他們,他們還沒有立場指責她。只能說,她幫人不徹底。
剛才溫和強勢的城主變成了兩人面前乖乖挨訓的中學生,讓摸魚子很有做老師的成就感。
閑漁子起身拍拍虛靖肩膀,沒說話。
她看到虛靖后,便差不多了解了她的人生經歷。
可以說,逍遙宗的大多數女弟子修真前都沒什么愉快的經歷。
有棄嬰,有青樓女子,有家道中落被賣掉的,有差點被節烈的,有被賣去做和骨爛的。
虛靖年幼時過得也不好,她出生在一戶村人家里,家里窮,遇上戰亂,她五歲前是在顛沛流離中度過的,五歲后國破家亡,成為難民,跟隨父母逃入一個安穩的國家。
這里的平民孩子可以吃的上肉,玩玩具,過一個還算無憂無慮的童年,但她不行,她是難民,父母病重,還有兄弟姐妹。
長兄為給父母治病把她在十歲的時候賣進了青樓,被逛青樓的一個逍遙宗弟子買了回去,收為徒弟。
后來,她師父渡劫失敗,她離宗遠游,在初能開辟空間的元嬰期開辟了一方空間,收養了一些戰亂中的小孩,想在他們身上彌補自己的童年。
她幫助別人不是為了幫助別人,而是在別人身上幻想自己的童年。
要是沒有戰爭,要是有人保護她,要是有人幫她把一切污穢擋住…是不是…她就不會那么難受了?
她這樣固然不會變成修真的女冠,看不到更大的世界,但也能享受的到修真界來之不易的平淡和幸福。
閑漁子道:“把你收養的人帶回逍遙宗吧,逍遙宗會有人教他們謀生的手段的,再美好的童年,也不能完全無憂無慮,因為這樣子,成年后的責任會太快的砸過來。”
虛靖沉默了,她猶豫半晌,終于道:“好…”
閑漁子接著道:“你為了私欲,做出這些事,回去去一趟執法堂吧,問問他們的處理方式。”
“好……”
摸魚子給明真發了傳訊,很快便會有弟子趕過來。
一切都結束了,不管是虛靖的自我補償,還是孩子們的絕對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