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的陽光下,眼前躺著一個孤村。
遠遠聽得見雞鳴狗吠聲,飄來畜圈里的臭味。
穿著粗布衣裳的大娘站在門口破口大罵,牧人打扮的青年模樣粗笨質樸,站在院中用掃帚抽一個模樣不過三四歲的女童。
女童打扮比青年破舊的多,抱著頭蹲著不肯吭聲,眼淚在臟兮兮的小臉上淌出兩條溝。
“就那個王八犢子,壞我道途,破我元陰。”
修巧指著青年,對眾人道。
閑漁子看他一眼,道:“長得確實挺王八犢子的。”
眾人沒有隱藏身形,徑從空中御劍過去,落到破敗的小院門口。
追逐大道的修士淪落到這么一個豬圈一樣的小院給人當老婆,這何止是侮辱。
閑漁子都開始為修巧嘆氣了。
她受了這么些折磨,神志還一直清醒,說明心智堅定,肯定能在道途上走很遠。
這樣一個人落入龍游淺水遭蝦戲的地步,才最讓人慨嘆。
修巧羽衣冠巾,走在閑漁子身邊,咬牙切齒。
閑漁子偏頭問她道:“你用劍嗎?”
修巧搖頭:“我的法器是紅綾,不過和羽衣一齊被藏起來了。日,我當時要是有點防備之心,也不至于淪落這個地步。”
那放牛郎也注意到了四人,抬頭望向他們,驀地一驚。
“你這個臭婆娘究竟跑去做什么了?”
他知道修巧的修士身份,他也是受一個算命的牛妖指點,才去取的她衣服。
現如今,看見她恢復了修士打扮,從天上落下來,不能說不怕,但想到屋中做客的牛妖,又有了底氣。
“你綁架我宗弟子,有臉說她臭婆娘?”
楊彥刷地拔出扯淡刀。
“道爺今天不砍死你,我跟你…跟我師叔姓。”
閑漁子戳戳他腰,小聲道:“我沒姓只有道號啊…”
“…當我沒說。”
青年一哆嗦,縮縮脖子,目光躲躲閃閃地看向里屋。
張知踹開籬笆,一拳給青年撂倒,接著一腳踹了上去,踩著他臉在地上摩擦。
她落難時,青年經常這樣打她,她失了靈力,手無縛雞之力,為了微的獲救希望,只得在其中煎熬。
現在她有了靈力,雖然身體還是虛弱,連尋常的煉氣修士也不及,卻能仗著靈力撂倒他了。
畢竟不是戰斗型修士,一個丹修也就能做到這地步了。
“你這人渣!”
修巧一腳踹在他肚子上,似乎要將這些年受得氣都還給他。
揍了這青年,她又蹲下去安撫那小姑娘。
青年從地上爬起來,惡狠狠地瞪著修巧。
修巧一個掃堂腿又過去了,青年被撂倒。
“你不要打我阿爺!”
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從屋后沖過來,哭著喊道。
修巧冷笑:“他打我時你怎么不說?”
“哪有男的不打婆娘的?”
閑漁子一臉好奇:“這小孩居然還跟你血脈相連,你咋生出來的?”
修巧沒好氣道:“嬰兒扔了紫河車養大了。況且我又不是他婆娘,強x還有臉說老娘。”
時誨開杠:“人家堂堂金丹修士,又是有錢的丹修,招招手一堆人爭著給她做道侶,逛青樓都有一群人圍著,憑什么當你這么個腦癱的婆娘,人貴有自知之明,你有嗎?哦我忘了你不是人。”
說著她又踢了青年一腳。
正當這時,屋里出來個牛妖,大叫一聲:“住手。”
修巧充耳不聞繼續踢。
反正讓她住的不是腳。
“我都說住手了你怎么還繼續踢。”
閑漁子氣定神閑道:“大概是你沒讓她住腳。”
牛妖喊道:“住腳。”
修巧充耳不聞繼續踢。
“我都喊住腳了你憑什么繼續踢。”
閑漁子替修巧道:“你是她的誰,她憑啥聽你的。”
“憑…地上的那人是她丈夫。”
“她承認嗎?”
牛妖氣弱:“沒…”
修巧爆粗口道:“那算個屁,我比你奶奶都大,你真有臉偷我衣服。將我的羽衣拿出來,否則我砍了你。”
丹修大都脾氣溫和,能讓她氣到這個地步,牛妖和這青年是個狠人。
牛妖解釋道:“我是好心撮合你倆…”
“撮合你媽”
說著修巧問楊彥道:“能借我刀用下不?”
楊彥果斷遞出扯淡刀。
“你不覺得你的話跟這個刀一樣扯淡嗎?”
修巧說著拿刀指著二人道。
“我刀都沒他的話扯淡!”
楊彥怒火中燒。
修巧果斷道歉。
“誰都別攔著我,我今天不砍死你我跟我爹姓!”
修巧說著舉起刀要砍牛妖。
楊彥阻攔道:“師姐你冷靜!妖修軀殼強悍同是金丹身為丹修就不要硬剛了~”
閑漁子也阻攔道:“姑娘倘若覺得不忿,我可抽出這牛妖的靈力,讓他如當初的你一般。”
話罷,靈力便從牛妖周圍溢散出來。
修巧舉起刀追著牛妖滿場砍。
青年難以置信地看著修巧。
之前逆來順受,忍著打罵的人突然變成這樣,任誰都覺得難以置信。
他和修巧其實不配,他走的彎路娶到的他。
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村民,因為窮,二十多歲還沒娶到老婆,和修巧這樣的“仙子”云泥之別。
這些年修巧越發的乖順,他本以為修巧已經接受現實了,但一切乖順都是為逃離做的鋪墊,她終究逃了出去,又打了回來。
這才是她本來的模樣。
“修巧,砍成這樣就差不多了,我收了他的靈氣,他道途已經斷了。”
閑漁子叫停修巧,修巧掐訣弄干凈刀,雙手遞還楊彥。
“你同我本有云泥之別,不該接壤,你聽從邪道之言囚我數年,此仇我必報。”
接著,她轉過身,面向青年,語氣淡漠,仿佛高高在上的神女一般。
接著,屋中飛出一件羽衣,羽衣裹著她當初落難時身上的儲物袋。
“我壞你二十年壽元,也算是全了因果。”
她說著將一枚丹藥投入其口中,青年登即渾身無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這丹藥是丹修斗法時她搶別人的,陰毒了些,她手頭也只有這一顆。
她邁過倒在地上的青年,抱起女童,沖幾人道:“走吧。”
時誨猶豫:“你不帶你的兒子?”
修巧搖頭,道:“我先是我,此外才是母親,他受這人教育,已對我毫無尊敬之心,我自然不必再為他費心。況且,本就是強迫中生的孩子,見一次,我便回憶一次,何必帶走。”
“因果中,也斷無如此道理。強迫中是生不出愛來的,至少于我而言是如此的。便是女兒…”
修巧低頭看懷中的小姑娘,道:“也是因為她替我尋得了玉牌,又未受他看重教養,離了我,怕活不得,我才帶得身邊的。我便當她是宗中收養的棄嬰養大,與此處再無關系。”
她說的話很現實,也很殘忍。
子女不是她想生下來的,她對子女沒有責任。
子女可憐,但被強迫的母親也可憐。
她的處理方式,已經算極好的了。
村里重男輕女,女兒沒了母親,再長大一些不是被遷怒苛待死,便是被賣去給人做老婆。
她帶走女兒,也算救她一命。
至于兒子,已經被教養歪了,還是她被關在豬圈中拴著鐵鏈時生的,回憶更痛苦些,因而留給青年便是。
此事方了,楊彥周身的靈氣忽然暴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