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處工地的輾轉之旅徹底改變了我未來生活的走向,這種走向對于我自己來說是積極向上的,對于我父母來講也是欣然接受的。畢竟父母都是希望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這種樂觀的價值觀從我們一出生就被強加,之所以這種價值觀是樂觀的,
相對比另外一種,這還是可以選擇的。另外一種是子承父業了,我們姑且不去談論家大業大的名門大戶,畢竟這跟我們小老百姓的生活差距太大了。他們可以用買一輛汽車的錢吃一杯咖啡味的巧克力,而我們連想都不敢想這是為了什么。
提起我父母,我總是帶著深切的心痛和心疼,他們自結婚至今30多年一直在趕集賣衣服,趕集是農村集市的稱呼,無論酷寒烈暑,他們都在奔波,我始終不能為他們做些什么。
從小我就認為不能幫助父母分擔勞作就是可恥的行徑,以至于從小到大我一直很自責。這份自責總會在不經意間被一些人放大,這些人被稱為催婚者,以老太太居多。有一次坐車遇到了我母親的一位同學,她認出了我,問我:你是誰誰家的孩子吧,我跟你媽是同學。你到現在還沒結婚呢啊?沒等我回答,她接著來了句:趕緊結婚吧,結完婚你媽可以幫你帶帶孩子,你看她這趕集得多么辛苦。我不想回答她,只用沉默作答。
她的這句話完美的體驗了兩個現狀,其一、我是有孫子孫女的人了,你媽居然還沒見到兒媳婦。其二、你現在還沒結婚,在農村你這么大都不結婚,只能說明你父母辛苦一輩子也掙不回來面子。
我無法解釋不結婚這件事。而這件事始終是我跟我父親激烈沖突的爆發點。
我父母不辭辛苦地趕集賣衣服掙錢的最終目的無非是可以讓我的婚禮上風風光光,在村里面掙回面子。這當然是我輟學之后那幾年的想法,現在許多年過去了,他們的想法變成了只要能結婚就行。
人總是矛盾的綜合體,在取舍之間左右徘徊,這時會出現兩種情況。其一、在大人的教導下,舉例說明某某人是如何在困境中奮力拼搏獲得了巨大的成功,而話題中的某某人只是在本村、本族、本姓氏之中稍微有點名氣的人。再進步一講,可能某某人是近鄰村、外姓氏族中有點名氣之人。除此之外難登大雅之堂,這并非貶義,而是語境中聊天幾人的所處環境、所得見識、所意識的社群種種外部環境均為這樣,你就算想獲得掙脫,很難。其二、所發生事件本人有大毅力、大智慧,能跳出井底看到外面陰晴雨雪光影變幻的星空。他可能當時很迷茫,但是心境堅定。也許很長時間才能走出陰霾,但陰霾總會在他努力堅持的境遇下成為他遇到成功的墊腳石。
我遇到過很多人,很多牛人。他們成功的捷徑無一例外,對待生活不偷工減料、對待未知報以真誠、對待困境打以十二分精神。我敬佩他們,并且毫不掩飾我對他們的欣賞。這些人就是這個社會的中流砥柱。
我懂得面前這位憂慮眼神的男人同樣是一個家的支柱。
“小兒麻痹啊,這種病不是從小就患上了么?”我很吃驚,但是臉上并沒有顯現出來。我幾乎不會在別人面前顯露出我內心活動的面部表情。我有很強的被迫害妄想癥。
“恩,是啊。很小就有,這么多年也輾轉多家醫院,每家醫院的醫生都說這不可能治好了。唯一有希望緩解的就是移植腦干,我也多次提出過這個想法。”
“你是說把你的腦干移植給你女兒,可這樣你是不是智力方面會有所下降?”
“恩,確實或多或少的會有所下降,具體下降多少是根據個人體質不一樣決定的。”
“可是……”
沒等我說完下面的話,他接著說:”不錯,這樣不僅讓我有損傷,更會拖累家人。我父親在世時,態度特別堅決,不能讓我做這種事情。現在他不在了,這個想法又冒了出來。”
“那你是怎么有這個想法的呢?”
“我女兒肯定活不太長,我把她生了出來,在她有限的生命里,居然看不到這個世界,哪怕是體會到這個世界的一點點光亮。這是我的原因導致的,我很自責,更多的是無助。”
對身旁坐著的男人我由衷地生出敬佩之感。
我對待疾病甚至是死亡特別痛徹心扉。
人這一生短短數十載,除去那些可以左右所在時代的豐功偉人,剩余的絕大部分還是我們這些普普通通的人。我們過好了自己的日子就是給所處時代最好的回饋。同樣也是給自己最大的自由。
時代教育我們人生而平等,我從來都認為這是狗屎。人類的存活已經過去了好幾千年,為什么每個時代都在宣揚人人平等,我想當然的認為是為了社會的平穩發展。社會平衡了,我們這些普通人才會真正感受到人人平等帶來的好處。
人這一生中所面臨的諸多問題均跳脫不出生老病死,順帶著婚喪嫁娶。我奶奶曾經對我說過一句俗語,我很少跟我奶奶說話,她從來不喜歡我和我姐姐,只對我小叔家的兩個堂妹奉獻出她所有的慈祥與長輩的愛。我不清楚為什么,可能是無理由喜歡一個人也無理由不喜歡一個人吧。我沒有猜測過,更不會堂而皇之的去過問。那天,村里死了一個老太太,放炮聲、哭泣聲不絕于耳,我奶奶說:人就是這樣,活著的時候沒有人,死了之后一大群。細一琢磨還真是這樣,等真正離開了人世,只剩下一具軀體躺在棺材里面,尸體的擺放都無法自作主張。棺材外面哭天搶地,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朋友都來了,這是作為存活于世的僅有的證明。
我經歷過死亡,也參加過別人的葬禮。
我活到這么大始終大病不得小病不斷,我審視疾病帶來的身體痛苦,用毅力戰勝煎熬的精神折磨。我覺得在抵抗病魔這件事上,我很成功。
我非常要好的一位高中同學,也算是閨蜜吧。她得了白血病。突如其來的打擊讓我在孤立無援的BJ打電話給她時,竭力克制著淚水以及沙啞的嗓音。盡量愉悅的關懷著她。她一直在電話那頭勸我,說她自己已經換好了骨髓,再化療幾次就可以出院了。當時掛斷電話我立刻撥通了高中要好的幾位同學,嚴肅地告誡他們要時常給她打電話,給她溫暖。可大家的態度我很悲傷,二十來歲的年紀,大家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疾病,更別提死亡了。所以大家表現的都很淡定,都說沒關系,醫療水平這么發達肯定沒事兒。決口不提打電話關心之詞。
多年過去了,如果出現了類似的情況,不用我打電話大家都會主動去關心問候多年的摯友。時間會被動的改變我們,直至把我們摧殘的體無完膚,讓我們感受到了生活的苦難。
我幾乎不用任何聊天工具,以前在單位上班,工作需要必須用QQ,有位女孩兒的簽名上寫著跟所有人不同的一句話:生是見識,不是活著。我當時根本不懂啥叫見識,這么多年過去了,寫簽名的她是否懂得了這句話的含義我不知道,我只是一直努力奔跑在這句話的路上。
說實話我很喜歡這位摯友,她溫婉大方、說話輕聲細語,她嗓音很好,唱歌也很好聽。有一次午休期間,我跟她畫五子棋玩,她對我說:我她以前也是五音不全,經過了很長時間的偷偷練習才學會唱歌的。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也是在給我鼓勵,因為從別的女生口中我得知,她不止一次的對別人說我唱歌很好聽。
因為我就是五音不全。
我很感謝她,感謝能遇到她。她現在生活的很好,我們交流的很少、聯系也很少。但每次聯系都是真摯的、激動的,感嘆時光不棄。
她從病魔的手中掙脫出來后,我們只見過一次面。
那時她在商場的柜臺里面賣衣服,老板娘很賊,除了吃飯的一丁點時間外不讓她外出,我坐在商場的椅子上等她,雖然抬眼就能看到她,可我還在幻想著怎么開口打招呼,現在想來那時想的過多了。她并不對自己所處的狀況心存芥蒂,而我無法表達出我不想失去她的恐慌。
在商場樓下吃飯,她吃的很多,而且明顯虛胖了很多。她有一對可愛的小虎牙,小虎牙在她虛胖的嘴唇下掩蓋著,不再露出來,相反,她那兩個可愛的小酒窩更加凸顯。可愛的小酒窩配上紅潤的臉蛋,特別招人喜歡。
她吃了很多,我才吃了她一半的飯量。
她悲傷的告訴說:魚,你看我是不是太胖了啊。我必須得吃這么多才行,這樣才能保持好狀態和體力。我對她說能吃就行。
她對我說:現在都快160斤了,好胖啊。我說你胖了更好看。
我想哭但不能讓她看見。
吃飯空檔她還在不住的看表,老板娘不讓她出來時間過多。
她對我說:有一次她爸爸領著她算卦,算命的老太太迷瞪著雙眼算了半天,對她說,在27歲那年我看不到你活著的光亮,那一年過后你的生命是黑暗的。
那年我們22歲。
現在我們30歲。
她活的很好。
我很感謝她。在我灰暗的高中生活中給我帶來了無數的快樂和光明。
我是一個沒有任何信仰的人,可我多次祈禱各路神仙能讓她一直快樂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