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西餐廳在主樓三層。高大的玻璃墻外,夜幕下的沙灘呈淺灰色,漆黑的海水上漂浮著銀白色的光斑。
劉宇明起身,目光粘著那位向他走來的女子。
女子微微低眉,笑意淺淺,一改往日的利落和威嚴。
藍墨色的薄紗長裙下,修長的雙腿隨著輕盈的步子若隱若現。銀色耳墜,衣襟上的銀色鑲邊,以及腰帶上的銀飾交相輝映,卻仍不及她的面容來得醒目。
她的嘴唇隱沒入純白的肌膚,只剩唇間的一線玫紅,含蓄內斂中挾帶輕柔的魅惑。
低垂的雙眼,瞳仁的光芒在濃密的睫毛間散落成明滅的光點。她的目光似一株藤蔓,在眼波流轉間,纏繞上注目者的心頭。
攥緊,而后據為己有。
紅酒灌入酒杯。侍者隱退。
她輕晃酒杯,目光落在窗外。
初戀時的悸動,時隔多年后再次回歸他的軀體。世間并無完美的女人,但男人的遐想卻能補完女人身上的缺點,甚至連缺點也能粉飾成亮點。
缺點,據他所知只有一個。她生過孩子,而且沒結婚。在那個年代,他想象得出,做這種選擇需要天大的勇氣。
他欽佩她這份勇氣。能擁有這份勇氣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瘋子。假如她是傻子,那么這家酒店早已關門大吉。如果她是瘋子,那需要多么深沉的愛,才能讓她淪陷至此。
劉宇明想起初戀情人。雖然對初戀的熱情和沖動還殘留在心底,但她的面容卻已模糊。
當初沒有為初戀改學廚師,如今也不會與眼前的她相遇。
柔和的燈光打在她裸露的肩頭上,暈開一圈玫紅。
他想脫下她的禮服。這個念頭轉瞬即逝,可沖動的余波仍在體內擴散,喚醒每一處沉睡的神經。他意識到,這時該說些話,以便讓身體冷靜下來。
他端起酒杯。兩人碰杯,玻璃間發出清脆的低鳴。
他想說些什么,卻意識到不知該如何稱呼她。
”小媛?“
她顫了一下,眼睛里的光芒聚集在瞳仁中央。
她別開視線,白皙的臉頰點染緋紅,似紅墨水滴入清泉。
“還是習慣你叫我老板。”她放下空酒杯,嘴角笑意微露。
“我們還沒簽新合約吧,Miss陳。”
“啊,感覺這個不錯,就叫這個。”
她往杯子里灌酒,說道:“不過生過孩子還能這么叫嗎?”
“你喜歡自嘲。”
“有嗎?”
“我并非對你一無所知,僅憑你的身份和美貌就追求你。”
她手里的酒杯又空了。“你說話能不能別用書面語,我讀書少,聽著費腦子。”
劉宇明笑了。
“我喜歡你,感覺像回到了初戀。”
他實話實說。雖渾身爬滿雞皮疙瘩,但說完后卻如沐春風。
薄荷般的清涼滲入每一個毛孔里。視野變得無比清晰,如相機特寫般,將眼前的女子攝入腦海。
有人說戀愛就是為了吹吹這陣春風,順道拍張照片,當作青春的證明。等時光泛黃,等皺紋加深,等獨自一人仰望空曠的天空時,還能自顧自地笑出來。
她往杯子里灌酒,說:“平時你就這么哄小女生的?”
劉宇明想借口去洗手間,撥通老姐的求救熱線。
她晃著空杯子,“你姐,知道你約我吃飯嗎?”
他一時語塞。
“我和你姐說過,介紹你和愛青認識,她要知道我連自個兒都搭進去,還不笑掉大牙。”
她往杯子里灌酒。他正要制止她,卻聽她說:“你姐知道我勾引你的事嗎?”
“什么?”
她放下空杯子,“我三天兩頭往你廚房跑,傻子都看得出我對你有意思。”
她往嘴里灌酒。
“別喝了……”
“你姐笑話我了吧。”
“沒有,她跟我說,如果沒感覺就和你明說,別傷害你。”
“天哪,我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她往嘴里灌紅酒。
“別喝了,我約你吃飯的。”
她放下酒杯。
“我也喜歡你。”
他驚詫。
她笑著,臉頰的潮紅燒到鎖骨,“這種話,喝點酒才好說出口,我對你的感覺不是初戀那種,我的初戀有點,有點不堪回首。”
“我也一樣。”
“聽你姐說,你為那女孩改學廚師?”
“嗯。”
“明早有個特重要的會議,有些資料還沒來得及看,可我頭痛又犯了。”
她揉了揉額頭。
“那還喝那么多酒,你感冒了?”
她擺擺手,“老毛病,陪我上去吧,明天我還要早起。”
他起身。
她捂臉大笑,“你怎么這么聽話,快趕上我家的哈士奇了。”
他猜她醉了。正常情況下她不會說這樣的話。
或者說,她本是這樣的人,一直以來她都活在面具之下。
電梯里只有他們兩人。
他試探性地牽起她的手。她沒有拒絕,反而整個人靠到他肩上。
葡萄酒的香氣混合著香水的味道,把空氣烘烤得曖昧起來。
“你可以拒絕,沒事的。”
他緩緩地,將她摟進懷里。
她的身體微顫了幾下。
他耳語:“我怎么會拒絕你,你今晚的模樣,隨便哪個男人看到......”
“哎,你好這口啊......”
劉宇明恨不得當場扯下她的假面,好讓她恢復往常的模樣。
他愛的,是她恰到好處的溫柔,以及令人安心的包容。
感情是件怪事。有時以為自己動了情...有時對某人有了沖動,感情卻讓身體極速冷卻。
最簡單最直接的選擇是順其自然。顛鸞倒鳳,曲終人散,再在心里埋下一句“你要的人在遠方等你”,輕裝上路。
騙子和妓女最般配。
他抱緊她。他不想欺騙自己,也不愿她離開他的懷抱。
“你餓嗎?”
“你再勒緊點,我就不餓了。”
他笑了。他最愛的還屬她的幽默。
“你想吃什么?”
“我們不是要睡覺嗎?”
“我不喜歡你這樣。”
“我怎樣。”
“賣弄風騷……”
她摟著他的脖子,注視他的雙眼,“你能說我像初戀女友,就不許我賣弄風騷?”
“沒說你像她,我是說我對你的感覺和那時候一樣。”
“我不管,都到這了,我不會讓你逃跑的。”
“我不逃……”
“那你問我想吃什么是想干嘛,借機下樓,然后開車回家?”
“你忘了我是廚師,你想吃什么,我給你做。”
“這兒沒你的廚房。”她的視線瞥向一旁,“我才不信你們男人的鬼話。”
如果你足夠細心,總能發現女人話里有話。你不能深挖,特別是她不想明說的時候。你要等她自己說出口。老姐的聲音在劉宇明耳邊響起,語氣聽著像打了雞血。
“好,我不走,你想餓著肚子,隨你。”
她一進房間就直奔浴室。
套房客廳的茶幾上擺著一臺ThinkPad筆記本,和幾摞文件夾。茶幾下鋪著圓形的羊毛地毯。他能想象出她盤腿坐在茶幾前,一邊翻文件夾,一邊看筆記本的模樣。
他陷在沙發里刷手機,轉眼過去半小時。他走到浴室門邊。隔著毛玻璃門,能聽見嘩啦啦的水聲。
他拉開門,淋浴房里的她轉過頭來。
玻璃上蒙著一層水汽,只能看清她身型的輪廓。
她的聲音帶著笑意,“我洗太久了?”
他撿起地上的禮服,還有掉在一旁的房卡。他把禮服掛到衣架上。
“我下去找點吃的。”
“別走,叫客房就行了。”
“客房的東西吃不慣,”他舉起手中的房卡,“馬上回來。”
他走出浴室,拉上玻璃門。水聲嘩啦啦響著。他覺得自己在做些多余的事情。
出門。點下老姐的號碼。
“約會怎么樣啦。”
“還行,姐,幫我個忙……”
劉宇明乘電梯下樓。他翻閱手機里的菜譜,想著她喜歡吃的菜,以及這時間適合吃什么。
一位身穿制服的中年女人在酒店廚房大門等候。
她遞給劉宇明一件白色圍裙,還跟他說了些注意事項。
考慮到她食欲不佳,他決定做一道茄汁意面。榨番茄時,他順手弄了杯奇異果汁。果汁里加入兩勺蜂蜜,用甘甜補足番茄的微酸。
劉宇明推著餐車進入電梯。
酒店過道鋪著暗紅色的地毯。餐車輪碾過地毯時,從扶手傳來的輕微震感,讓他想起了往事。
轉眼已經過去六年。
那時白天給主廚打下手,晚上負責餐廳的食材采購,每天睡眠時長從未超過五小時。
他的夢想是當上餐廳的主廚,和當時熱戀的女友結婚。退休后到鄉下買塊地,建一個莊園,莊園里種滿葡萄,酒窖里的橡木桶裝滿自家釀的葡萄酒。
可后來她卻不辭而別。她留下一張便利貼。大意是,她愛上了別人,她要和他去看畫展。
還是去度假來著?
相互依偎的每個瞬間,牽手路過教堂的每個黃昏,貼在冰箱上的每句問候,每個心愿,全都因為這張便利貼,變得一文不值。
他給她打電話。她只消一句,便讓他失去理智。
“You are just my pleasure tools”。
隔天,劉宇明在儲藏間里藏了只死老鼠。然后,撥通舉報電話。
這件事登上當地報紙首版后,餐廳客流量急劇下滑。
一個月后,餐廳倒閉。
劉宇明上了協會黑名單,從此無法在當地擔任與廚師相關的工作。而那個不辭而別的女人,餐廳老板的千金,下半生的生活要靠自己想辦法了。
當初為改學廚師和家里鬧翻,父親早當沒他這個兒子。其實廚師在歐美屬于高薪職業,只是回到家鄉,舊觀念總習慣把廚師和下層人聯系起來。
開始他在西餐廳打零工。后來老姐喊他回老家。她的好友,陳愛媛,在繁華地段開了家西餐廳,主廚的職位還空缺。
在LY西餐廳里,劉宇明找回了久違的滿足感。每道菜肴都傾注了他的心血。不過餐廳客人的關注點偶爾會跑偏。
從全世界涌來的游客里,總有些三五成群的女生,吃個飯都要召見主廚。
這都怪餐廳門口擺著他身穿廚師服的人形標牌。
餐廳經理說這是老板的主意。那時起,劉宇明開始留意陳愛媛。
老姐上高中時,陳愛媛常去他們家玩。那時的陳愛媛其貌不揚,性格也偏內向。
劉宇明上高中時,聽說過陳愛媛的事跡。飯后和家人閑聊,老姐扯了一堆雜聞,其實概括起來就兩個詞語。
未婚先育。始亂終棄。
所以,當劉宇明意識到,陳愛媛似乎對他有意思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告訴老姐。
“她人很好,你不喜歡就直說,她不會為難你的。”
上次失戀后,劉宇明一直維持單身。他常夢見,他的初戀,拿著生日時她送給他的西式菜刀,捅他的胸口。
鮮血染紅視野。
疼痛蔓延的瞬間,他睜開眼,夜里再也無法入睡。
他漸漸明白,面對情傷,再狠心的報復也無濟于事。報復只會加劇感染,推遲傷口的愈合期限。
噩夢持續多年,直到她的出現。
他收到她發的第一條語音,“主廚,給我燒個菜吧。”
那時正值春季。南國綠了整個冬季的樹葉換上更亮眼的顏色。
她的聲音如清冽的海風,吹走他身上春日的疲倦。
檸檬汁滴上牛排,冒出清香的熱氣。他又回到了早已遠去的初戀時光。
兩人維持著微妙的關系。向來只有她聯系他,他主動聯系她時,她從未回復。
“人家那么忙,你受不了就別談了。”老姐如是說。
他考慮過放棄。不過每當她來到他的廚房,一切又全都恢復原樣。如同走過四季,最后又回到春天。
兩周前,她讓他做一道羅勒慕斯,送到某個餐桌,說是為她的好友準備。
劉宇明推著餐車走向那個餐桌時,發現客人有一男一女。
陳愛媛來到桌旁,和兩人客套幾句。
餐桌的女人間或撫摸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當時陳愛媛雖始終面帶微笑,但瞇縫的雙眼里,濃密的睫毛下,似乎藏著微弱的光點。
她轉身離開,劉宇明也跟著離開。
連接餐廳和廚房的過道通向后門,她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頭。
他叫住她,問她晚餐想吃什么。
她沒轉身,只說了句她不餓,便從后門離開。
他后悔當時沒拉住她。
事后聽老姐說,陳愛媛的舊情人來辦婚禮,還特地選在她家酒店。
劉宇明并不關心“特地”里包含的過往。他只想回到那個男人出現之前的日子。
陳愛媛的舉動讓他想起初戀情人。眼下聽著她的情話,感覺像舔完蜂蜜后又舔了幾口芥末,甘甜遺留在喉頭,辛辣卻直逼眼角。
她說她只需要他的陪伴,在舊情人懷里躺著另一個女人的夜晚,孤寂的夜晚。
他把餐車留在門外,端著餐盤和果汁進房。
她坐在客廳的茶幾前,手邊疊著幾個攤開的文件夾,筆記本屏幕的背光打在她的臉頰上,反射出清澈的藍色。
她抬頭望了他一會兒。
“我還以為你走了。”
她把筆記本放到茶幾下。他把盤子和杯子擺到她面前。
“哇,番茄,我女兒的最愛。”
他把餐盤放到一邊,在她對面坐下。
她嘗了一口意面,又喝了口果汁。
“你和女人上床前,都要給她做飯?”
“就給你做。”
“我才不信。”
“我想了很多,我還是無法接受你說的那種關系。”
她放下叉子,“很傷自尊,對吧。”
他沒說話。
“聽你說你喜歡我,我很高興。”
她笑起來,“不過你遲早會厭倦我的,畢竟我大你那么多,女人老得快,我的工作又繁重,很多時候,我都怕晚上閉上眼就再也醒不過來。”
她抓了抓頭發,“啊,我在說些什么,可能餓昏了吧。”
“你的意思是,我們就算在一起,也不會長久。”
她的微笑給了他答復。
“我女兒才十四歲,我不可能找個比我年紀小的男人……你知道,那樣很奇怪。”
她接著說,“本來我打算在她成年前,不會考慮這方面的問題,可是……”
“你的意思是,還有四年,你就能和男人建立正常的戀愛關系。”
“你對我的感覺,能維持四年?”
他沉默。誰也說不準感覺這回事。
“既然我們對彼此有感覺,維持沒有負擔的關系,不是更好嗎。”
他起身,拳頭緊握。
愛情是一種負擔嗎?
戀愛之初心跳掩蓋了所有疑惑和不安。
有時關懷和體貼,讓人覺得這個世界異常溫暖。
想多愛一點,直至發梢,指尖,全都浸滿愛意。
可嫉妒和怨恨就像埋在腳邊的地雷,稍不小心,所有的期盼和誓言便應聲撕裂,尸骨無存。
牽手需要勇氣,陪伴也需要勇氣。
分手需要勇氣,遺忘更需要勇氣。
這樣看來,愛情還真是負擔呢。
“你可能是對的,不過我可以等,四年后再追求你,用餐愉快。”
劉宇明轉身離開。
給你一顆洋蔥。
你不斷剝開,發現里面空無一物。
切開一顆心臟。
除了渾濁的血液,就只剩下空氣。
既然他把心送給你,何不好好珍惜。
何必在意他心里曾經住過誰。
容若玉輕撫小腹,她的指尖似乎能感受到新生命的心跳。
她笑自己傻。她想,說不定里面什么都沒有,就算有,現在還只是個細胞,說心跳的確有些夸張。
她在等待血檢結果。抽血后,醫生說大概兩個小時后出結果。
她呆在醫院一樓大廳,翻翻醫院的宣傳手冊,掃掃宣傳欄上的圖片,兩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
其實大部分時間還是用來胡思亂想。比如生了男孩給他留什么樣的發型,生了女孩給她買什么顏色的裙子。比如生孩子是不是很疼,該不該選擇剖腹產。
為什么女人要生孩子啊……
我的寶寶一定很可愛!
印象里這般亂糟糟的心情,曾出現在高中暗戀某個男生時。
轉眼過去這么多年。
轉眼寶寶也會長大。她似乎看見兒子成年后離家的背影,眼眶跟著酸澀起來。
“容女士?”
一個模樣像剛從學校出來的護士,出現在容若玉身旁。
“嗯?”容若玉在糾結“女士”這個詞用得是否恰當。
“結果出來了,醫生叫你過去。”
“嗯,謝謝。”
這時,包包發出微弱的聲音。
是艾生的號碼。
“你怎么出去那么久。”
呵呵,都過三個多小時了你才發現,“我來醫院了。”
“怎么不叫我?”
怎么,你怕不能第一時間聽到我沒懷孕?“我一個人可以的。”
“哪個醫院?”
她告訴他醫院的名字。
“我馬上到。”
手機掛斷。
容若玉望著手機屏幕發呆。
如果自己愛上的是一個平凡的男人,那么此刻的心情也不會如此搖擺不定吧。
“容女士?”
她轉向身旁的護士,“妹妹,能不能不叫我女士,我還沒結婚呢。”
說完這句話,容若玉心里咯噔了一下。
“啊?那個……”
“好啦好啦,開玩笑的妹妹,走吧。”
醫生是位臉龐紅潤的小姑娘。容若玉剛坐下,便聽見醫生說,“你丈夫沒陪你來?”
“他工作忙,那個,”容若玉壓低聲音,“我懷上了?”
“從檢查結果看,你懷上了。”
“我該不會是宮外孕……”
醫生露出笑容,“你看網上的信息太多了吧。”
“好像是的……”
“網上的東西不能全信。”
“我是不小心懷上的,沒有心理準備。”
“這樣啊,那你們打算要這個孩子嗎?”
容若玉點點頭。
“你先生的職業是?”
“作家,網絡作家。”
醫生在紙上記著些什么,筆記潦草,“網絡作家的話,每天都要趕稿吧。”
“是的。”
“你的職業呢?”
“我是他的編輯。”
“哇,近水樓臺嘛。”
容若玉笑了笑。
“你們有遺傳病史嗎?”
“沒有。”
“你先生有沒有不良習慣,抽煙,喝酒之類的。”
“他不沾煙酒,就是之前趕稿,天天熬夜,”容若玉撫摸小腹,“這對胎兒有影響嗎?”
“目前還看不出來,意外懷孕都有風險,所以要記得按時來醫院進行產檢。”
“產檢?”
“我給你打印一個時間表,你照著上面的日期來就行了。”
“好。”
“記得叫你先生一起來,哪有自己來的。”
容若玉點頭。
她的手一直沒離開小腹。
“還有就是記得保持心情愉快,媽媽開心了,胎兒才能健康成長。”
“嗯,謝謝醫生。”
容若玉從醫院出來,才發現外面正下著雨。
灰色的雨幕斜斜掃過地面。
中午出門時還是大晴天,轉眼卻迎來一場暴雨。
她從包里拿出遮陽傘,撐開,正要走進雨里,卻被人拉住胳膊。
“這傘出去會翻個兒的。”
她望著艾生,過了幾秒才回過神來。
“你來啦,我還以為你迷路了呢。”
“你臉色怪怪的,醫生說什么了?”
“沒說什么,”她低下頭,“就說我懷上了。”
“我是不是該抱著你轉兩圈?”
她張開懷抱,“好啊,你不怕丟臉的話。”
他把她摟進懷里。
“小姐姐,你看起來不太高興,有心事?”
“沒有。”
過了一會兒,她說:“艾生,如果我沒有懷孕,你會和我結婚嗎?”
“這問題你都問一千遍了。”
她抱緊他,“回答我,快點。”
“向你求婚的是我,給你戴上戒指的是我,承諾給你最好的生活的是我,我還要做什么,你才肯相信我對你的愛?”
“我想回家。”
“等雨小些再走。”
“我是說離開這兒,回我們原來的家。”
“好,都聽你的。”
他回答得太干脆,干脆得令人難以相信。
“艾生,我愛你。”
“我也愛你。”
“不要背叛我。”
雨幕忽至,雨聲淹沒了周遭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