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空走了過來,在距離兩人三步處,重新鄭重地向秦頤沐見禮道,“秦小姐。”他的聲音如深潭里的回響,帶著一絲特有的微涼。
“陸公子。”秦頤沐也對陸長空重新見禮道,聲音輕柔清潤,如一道雨絲般落在人的心田。
秦軒看見兩人彼此見過禮后,便有些不確定要扶自己的妹妹先回涼亭,還是陪友人一同進去?
尋常時候,陸長空來府里的話都是秦軒先邀請的,若有急事才會像現在這樣,無約而至。
秦頤沐看出自己兄長的疑慮,便含笑對他道:“哥哥,你先去忙吧。”
“妹妹,你……”秦軒有些不太放心。
卻又聽到秦頤沐道:“沒關系的,我先回涼亭。待會兒,秋大娘回到時,我便同她一同回院子。”
此時,陸長空聽聞秦家頤沐說話的聲音,一直都很輕柔清潤,語調起伏不大,像是較為體弱的樣子。
陸長空才想起,他們家府人所說的自家小姐在院子和在屋里看書的這些事情,便知大略是因緣由了。
于是,陸長空便對秦軒道:“秦兄不必特意招待我,我此訪,是有些職務上的事情,需見秦相罷了。”
秦軒知道自己的父親,今天早上在寂雪融和顧輕辭兩位醫仙公子,來為自己的妹妹診治,開過藥方,府人去撿了藥回來后,他便和母親一同,在藥爐房里,正很緊張地盯看煮藥的爐子呢。
而秦軒則是陪伴自己的妹妹出來散步。只因,兩位醫仙回去時說過,只要不是過量的運動,在室外活動一番還是有益的。
“哥哥,你去送陸公子吧,父親……”秦頤沐想起此刻在藥爐房里的父母親兩人,便不由的含笑對自己的哥哥建議。
秦軒也知自家妹妹的想法,便應道:“也好。”同時對陸長空笑道:“長空,稍等我一會兒。”
陸長空不太清楚,兩人口中的父親秦相在何處。不過,他看兄妹兩人都執意秦軒來陪自己過去,便也不推脫地含笑地點了一下頭。
秦軒在看見陸長空的點頭后,便輕扶自己的妹妹往涼亭處走去。其實這樣看兩人的背影,除了步調有些慢外,一切都與尋常的人無異。不過看秦軒緊張的程度,和秦家小姐含笑又無奈的樣子,陸長空也不深究。
不知何時起,陸長空便把視線轉到秦軒扶著的那只手肘上,他仿佛不自覺地就看向那道水青色身影,如仙子般的淡淡清姿,還有那只被扶著的手。
在秦軒扶他妹妹坐于涼亭的椅子上,收回那只扶著的手時,陸長空才輕眨了一下眼眸,恢復一貫的神情。
于原地,陸長空聽見,秦軒對他妹妹的細細叮嚀。而后,他才往回走并道:“長空,我們過去吧。”
“好啊。”陸長空含笑地應答。同時,他對涼亭處的女子輕點了一下頭,示意著道別。
秦頤沐看見陸長空的舉動,也含笑地輕點了一下頭,回示著同樣的道別。
兩人往秦相府里的待客廳走去時,在途中遇到一位女府人。秦軒對那府人道:“秋大娘,請扶小姐先回她的院子吧,我遲些再過去。”
“好的,公子,我這就過去。”秋大娘含笑地回應道,同時她對陸長空笑點了一下頭見禮。在自家公子和陸公子回應點頭之時,她便抬步往兩人方才來的那條路,腳步略顯快些走了去。
安靜的路上,兩道俊挺的身影并著肩,他們邊走,邊交談。陸長空能感覺到秦軒的愉悅心情。他估計,這樣愉悅和方才那位秦小姐有關。故而,他有些好奇地問:“秦兄,今天心情很好?”
秦軒聞言,俊臉不由的越發染上幾分笑意,接話道:“讓長空你見笑了。不過,我今天確實很高興呢。”
“哦?”陸長空同樣含笑地轉頭往秦軒的笑臉看過去,笑眸里帶些好奇。
“長空和阿熙都認識醫仙公子?”秦軒不直接解答,而是回問陸長空關于認識醫仙公子與否的話題。
“之前聽聞過,還沒有機會見識。”陸長空含笑地應道。
“噢,我高興得都忘了,阿熙說你最近在兵部很忙,都好些天沒和他相聚過了呢。”秦軒恍然一悟般道。
陸長空想起方才那位看著有些體弱的秦小姐,聽著秦軒關于醫仙公子的話題,便不由的問:“秦兄的愉悅之情和醫仙公子有關?”
秦軒甚是愉悅地接話:“長空說的不錯。”
這些年,秦軒妹妹的體弱之癥一直讓家里人很憂心。尋常時候,他們都很小心翼翼地照料。她不便到外面的女學或書院去進學,甚至都不能到熱鬧的街市去游逛過,尋常親戚間的走訪,秦家頤沐也是不能同行的。故而,他們家親戚們想見秦頤沐都是往相府來的。
連賀云的母親都不由的對秦頤沐道:“沐兒,想見外祖母的時候,便讓你母親著人捎信來,外祖母便去看我家小沐兒。”
秦軒覺得,這樣的喜悅除了和家里人同高興外,還需和友人分享。故而,他對陸長空道:“長空之前只聽聞我和你說過,我家有個妹妹,卻沒有在府里見過。因為妹妹她自小便有體弱之癥,很多有名的大夫都不曾有把握,能對這樣幾乎先天的癥狀治愈或緩解。”
秦軒說起這件事時,不由的染上了幾分憂傷,還有一份看不見的愧疚。
“原來,那位秦小姐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曾在自己十年的多次來訪中露過面。”陸長空暗想,心底卻不由的泛起一絲別樣的情緒。
轉而,陸長空便聽到秦軒換上愉悅的語調,繼續道:“今天早上,阿寂和阿輕兩位醫仙公子過來為妹妹診治的時候,說有把握可以治愈妹妹的體弱之癥。故而,我才這樣高興。”
“還有,父親他現在應該還在藥爐房里和母親一同照看著為妹妹煎制的藥。所以,我才要在父親出來之前,陪伴長空你呀。要不然,該讓長空你覺得枯等乏味了呢。”
陸長空把秦軒關于他喜悅的信息,一絲不落地聽在耳里。他心中同時在想,“還好,那樣一位如仙清姿的人兒,不必與體弱之癥糾纏一生。”
“那落落大方的樣子,那樣的笑意,沒有讓人覺得她有半絲關于體弱之癥的哀愁。仿佛是一位尋常開朗長大的女兒家一樣,如同自己舅舅家的表妹。”
此刻,陸長空不知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只是在聽聞的時候,想法便已在心中暗長了。他還沒來得及細細探尋一番,便聽到秦軒后面關于枯等之言。
于是,陸長空淺笑地搖了一下頭,道:“秦兄多慮了。”
兩人說著便一同進了待客廳。一位府人提了一壺茶水緊隨他們兩人身后,也進了來。
秦軒請陸長空坐下后,便轉身,走了兩步接過府人手中的茶壺,并對他道:“陳叔,勞你去藥爐房,請父親來這一趟。”
陳三聞言,含笑回道:“好的,公子,我這就去。”他說完便轉身走出了待客廳。他知道自己的相爺,在醫仙公子回去之后,便一直高興。現在,他正在藥爐房里親自看顧可以治愈小姐體弱之癥的良藥。
秦相聽聞陳三的來稟,便在自己夫人的含笑示意之下,帶上遮不住的滿臉喜悅,往陸長空現在所在的待客廳去了。
“陸賢侄,此刻到訪,可是有急事?”秦相秦谷還沒進待客廳,便已笑揚聲。
“回秦相,并無急事。只明長將讓我回去的時候,順道給秦相送一份文書罷了。”陸長空聞言,便起身相迎,并從衣袖袋里拿出那一份明岐交予他的文書,遞送給秦谷。
秦相回道一句,“哦?”他同時從屋門處走過來,接過陸長空手中的文書,道:“謝陸賢侄了,勞你親自跑一趟。”
“秦相不必客氣。”陸長空回應道。
秦相在陸長空回話的時候,便已瀏覽了一遍文書里的內容,確實不是急事。
秦相抬頭時,看見陸長空和自己的兒子還站在原地,便道:“陸賢侄請坐。”陸長空也不推辭地坐了回去。
秦軒見狀,便為陸長空續了一杯茶,同時倒了一杯給自己的父親。三人同坐在一桌上,閑聊著一些尋常的話語。
一杯茶過后,秦相便對陸長空笑道:“陸賢侄,你先坐。我先失陪了。”同時,他對自己的兒子道:“軒兒,你就在這相陪吧,為父再去藥爐房一趟,沐兒的藥這會兒應該快好了。”
秦軒正要應答,陸長空卻已先出聲:“秦相先忙吧,我就不叨擾你們了。我送完文書后,也打算去見阿熙他們呢。”
月戰熙,秦相也相熟,自家兒子也請他和陸家長空一同來過府里很多回。此刻,他聽聞陸長空要去見月戰熙,便想起自己兒子說的,月戰熙為他引見醫仙公子之事。
因而,秦相便對陸長空道:“這樣啊。還請陸賢侄代我向月賢侄道謝,謝謝他為我們家引見了醫仙公子。”
“好的,秦相。”陸長空含笑地應答。昨晚他回去的時候,也聽聞府里的人說起,友人月戰熙和幾位醫仙公子,在一同游逛奉京城之事。
秦相在兩人點頭相送之下,便抬步出了待客廳,往藥爐房走回去了。
在秦相消失在院子門外的時候,陸長空便對秦軒道:“那秦兄,我也先回了。”
秦軒聞言,清楚陸長空還有別的約要赴約,也不出言挽留,只含笑地點了一下頭,道:“那我送長空你出去吧。”
陸長空淺笑地點頭,也不推卻他的好意。
于是,兩人便又一同出了待客廳,往府門外走去。在經過剛剛兄妹兩同在的那處涼亭附近,秦軒率先轉頭向涼亭看過去。他在看自家妹妹是否還在涼亭里。
陸長空也隨著看了過去,那位淡淡清姿的俏麗人兒,此刻已經不在涼亭里了。只,剩那個樣式依舊的涼亭。
兩人快要到府門的時候,陸長空便對秦軒道:“秦兄就此留步吧,不必再相送了。”
秦軒聞言,點頭應答了聲,“好。”轉而他又道:“那長空慢走,改天再與你相約。”
陸長空笑道了一句好,便抬步往府門外走去,在府人一聲,“陸公子慢走。”中,笑點頭地出了秦相府。
豐景樓門前,店主正準備往一樓大廳視看一番時,便看到迎面走來的陸長空。于是,店主便含笑地看著來人,笑道:“陸小樓主,今天怎么這么早過來啊?”
店主好些天沒見到自家這位陸小樓主了。他知道他在兵部新任職,職務上有些忙,便沒空來樓里查看和與另外兩位樓主一起相聚。
“店主。今天剛忙完,想著好些天沒和阿越、阿熙他們相聚了,今天正好也是相聚的日子,便早些過來了。他兩此刻可在?”
“原來這樣啊。”店主含笑地回道。他想起還沒回來的月戰熙小樓主,和好像進客院很久還沒出來的宮越小樓主,便道:“月小樓主午膳后去給文昌先生送果茶還沒回來呢。宮小樓主的話,前一個時辰還在三樓的。現在,估計還在客院里的醫仙公子處吶。”
“是嗎?”陸長空聽了之后,回道了一句。
“看樣子自己與他們幾天不見,錯過了很多東西呢。果茶,聽名字就是先生喜歡喝的口味。”“醫仙公子?阿越這個對外人看著有些高冷的人,此刻居然到結識還沒幾天的醫仙公子們那里串門?還已經一個時辰之久了?”
陸長空不由好笑地想。特別是好笑友人阿越那個有些異樣的舉動。店主看著陸長空臉上染上一絲說不出味道的笑意,便不由的問:“陸小樓主,需不需要我去客院請宮小樓主?”
“不用了,店主。我上三樓等他們就好。”陸長空輕搖了一下頭,含笑地回道。
店主看著還有大半個時辰就到晚膳時間,便也不再說去客院請宮越的話了。因為他知道,他們幾人都會在相聚的晚膳前來到這里的。
陸長空對店主含笑地點了一下頭,便抬步往三樓的房間走去了。他走在街道上往這里來的時候,便聽聞,很多奉京的百姓在討論明天醫仙公子們在仁康醫館坐診的事情。他想,“阿越此刻在客院逗留那么久,應該也是為了此事。”
陸長空想著自己還沒同醫仙公子們見過面,不好冒然去后院的客院打擾他們,便先去三樓的房間,閱看書籍或下一盤棋等候兩友人。
月戰熙去到文昌先生那里送果茶,少不得要與文昌先生沖泡果茶來品嘗一番。文昌先生喝著顧輕辭調制的果茶,連聲大贊道,“好,好。”
月戰熙看見文昌先生如此喜歡喝這樣的果茶,便不由的滿臉含笑,愉悅地一同歡飲。
“阿輕說,若文昌先生喝著,過些天他進食的飯量等應該會有所改善,她還特意在文昌先生這一份多加了一些健體的藥粉。”
“先生喜歡喝就好,阿輕應該會很高興。”月戰熙含笑地說出聲。他想起,顧輕辭看到自己很喜歡喝她的果茶而露出的笑容,便不由的那樣對文昌先生說道了。
“嗯,我很高興,阿熙替我謝過阿輕。改天請他們幾人再來古禪院一聚。”文昌先生含笑地道。說完后他又抬起杯子,喝了一口果茶。
“好的,我知道了,今晚便對她再道謝一番。”月戰熙含笑地應答。
文昌先生看見月戰熙旁邊放的那個盒子和自己旁邊裝果茶的盒子很像,便好奇地問:“阿熙,你那個盒子裝的是什么?”
“哦,這個嗎?”月戰熙提起那個裝果茶的盒子,看到文昌先生點頭的時候,他便含笑回道:“是阿輕送我的果茶。”
月戰熙含笑地回答后,便看見文昌先生點了一下頭,并略略移開了一下視線后,又重新把視線轉到自己身旁這個盒子時,他便含笑地道:“先生,請放心,阿輕說了,若是您喜歡喝,她在離開奉京的時候,會為先生您多制作一些。游歷回去的時候,先生如果有需要的話,給她去信,她便會制作好,請人捎來奉京。”
文昌先生聞言,略顯不自然地輕咳了一下,便移開盯住月戰熙身旁那個裝有果茶盒子的視線。他含笑地接話:“好啊。我正愁喝完后,不知如何找尋這樣口味的果茶呢。”
師生兩人相對地坐并同喝了好幾杯果茶。文昌先生看著喝著果茶,意猶未盡的月戰熙,不由的便開口道:“阿熙,你提著盒子過來,是不是打算回府里一趟的?”
“正是呢,先生。爺爺昨晚讓我晚膳前回去一趟。”月戰熙點頭回應。
“既然如此,阿熙你就先回去吧。改天你們再一同來老夫這里一聚。”文昌先生回說了一句。
月戰熙聞言,便道:“好的,先生,那我先回去了。”說完后,他便把自己杯子里的果茶喝完。
文昌先生看著月戰熙的舉動,不由的在心底盈笑,“這個學生的口味和自己的還真有些像呢。”隨即,他便對月戰熙輕點了一下頭。
月戰熙得到文昌先生的示意后,便起身行了一個禮后,提起他身旁的那個盒子,便往屋外走去了。
月戰熙回到府里,剛走進去的時候便看到自家爺爺走在前面不遠處。于是,他便喊了一句:“爺爺,您是從外面剛回來嗎?”
月弘聞言,轉過身子,含笑地看向月戰熙,道:“是阿熙啊。你今天回來得有些早呢。”
“嗯,孫兒方才從文昌先生那里回來。爺爺呢?”月戰熙含笑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