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什么？”御醫問。

崔文回答：

“他要服補陽的丹藥！”

崔文馬上從袖子里掏出丹藥丸。

“這個時候，再不能吃這個東西了！”

御醫立即阻止說：

“這個東西服下去，他要發熱發燥，渾身膨脹，會要了陛下的命，決不能服！”

崔文卻說：

“這是修煉得仙藥呢！”

“公公，你忘記了里邊摻了丹朱，水銀和硫磺，吃多了要中毒的！”

御醫毫不客氣地頂了崔文。

皇上努力地抬起頭來，又用手比劃了一個圓圈，要丹藥。

大家我看看你，你看看他，到底給不給呢？

皇上聲嘶力竭，嗚嗚突突地放生大叫：

“朕……要服丹藥……成仙……”

“給不給？”

崔文問大家。

沒人回答他。皇上嗚嗚叫：

“服藥……成仙…….”

“給他吧，說不定真能壯其筋骨，活其天命呢！”

崔文說。

他哆哆嗦嗦地把丹藥丸遞給皇上。

御醫瞪了一眼崔文。

“你！”

皇上用顫抖的手，奪過藥丸塞進嘴里，嚼了嚼下咽了，又把頭放在枕上側過身子，閉上了眼睛。

大家誰也不說話，但不約而同地走了出來，只留下了麗妃。

在正室里，有的佇立不動，有的輕輕的走動著，崔文自言自語：

“說不定，皇上睡個好覺，醒來就好了呢！”

“不信醫，迷信道，只有聽天由命了！”

御醫流露出了不滿情緒。

話音未了，只聽見內室的皇上嗚嗚大叫，幾個人沖了進去，只見皇上在榻上滿臉紫紅，四肢張牙舞爪，暴躁翻滾。

麗妃和進來的幾個人都手足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呆了，傻了，愣住了。

皇上折騰了一陣子，突然癱了下去，在榻上動也不動，呼吸上氣不接下氣，努力睜開半只眼，手卻艱難地伸向崔文，召崔文湊近他，他用手向崔文示意：

皇上先用手指自己，做了一個睡去狀；

然后又用手指了指麗妃。也做了一個睡去狀。

最后他軟癱地放下了手。閉了他那半睜的眼睛。

徐階問大家：“皇上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不明白，只是搖著頭。

“奴才懂得皇上的意思。”

崔文偷偷看了一眼麗妃，麗妃仍蒙在鼓里，不懂皇上的意思，但有一種莫名的驚慌。

皇上微微地斷斷續續喘著氣。

御醫湊近塌前，又為皇上診脈，從御醫的臉上就可看出皇上彌留之際的情形了。

他先是比較平靜，繼而皺起雙眉，再接著是驚詫，最后變為滿面陰云。

他搖著頭放下了皇上的手說：

“皇上走了……”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跪倒在塌前，哭叫：

“皇上，皇上，您怎么仍下臣妾就走了呀？！”

麗妃哭著說。

“陛下，您什么旨意都沒有留下，這滿朝大事該如何處置啊？”

徐階苦訴。

“奴婢不該給陛下服那丸丹藥啊！”

崔文跺腳穿心的說。

“……皇上成仙了，到極樂仙界去了！”

郭樸一旁冷言冷語。

御醫不買賬的鄙視他一眼走了出去。崔文抹了一把眼淚對徐階說：

“你們到正室去議論一下皇上的后事該怎么辦，我就來！”

徐階走了出去，崔文湊近塌前，又注視了一會兒皇上的遺容，皇上的嘴角已流出一股紫血，淌到腮邊。

崔文輕輕地拉上被子蓋上了皇上的臉。

“公公，本宮該如何料理皇上的后事？”

麗妃問崔文。

崔文冷笑了一下，然后慢條斯理地說：

“娘娘給皇上唱的那首歌，不是說：就是死在黃泉，也做不得分離鬼嗎？”

麗妃驚愕了：

“莫非公公要我去殉葬？”

“娘娘沒有看見皇上臨終前做的手勢嗎？他長眠了，也要你去陪他長眠嗎？你不懂，奴才可是看明白了！”

崔文無情地鄙視她。

麗妃撲通一下跪在崔文面前：

“公公，求求你，你救我一命，我永遠感謝您的大恩大德！”

“沒用了。這是皇上的旨意，我做奴才的，哪能忤逆皇上，皇上在時不能，皇上成仙后，就更不能！”

“公公，您真要按皇上旨意辦？不能更改？”

“不能！”

“公公確實是一條不折不扣的哈巴狗！”

麗妃覺得無望，隨站了起來。

“娘娘！”

崔文并不理會她罵了他，走過去對麗妃說：

“你看是給你一杯鴆酒還是一條黃綾帶子？”

“隨你吧！”

“奴才看，還是喝一杯鴆酒痛快！”

崔文從柜子里拿出一杯鴆酒：

“這種酒只有皇上叫誰喝，誰才能喝。”

把那杯鴆酒遞給了麗妃。

麗妃接過那杯酒，并沒有掉淚，只是感嘆了一句：

“無怪死去的王寧嬪不爬這座獨木橋，而要縊死那榻上的死鬼。

我好糊涂，做什么麗妃，這一回我到陰間去不是陪他，我要掐死他！”

說完把那杯鴆酒一飲而盡。

不消一刻，麗妃就倒在地上了。

崔文看了看麗妃的尸體，自言自語：

“……我要離時離不得你，這才是呢！”

然后崔文大步地走出內室，向內室的徐階，御醫、侍女們、侍衛們大聲招呼：

“大家聽著：皇上已經歸天，西去成仙了，麗妃娘娘也遵皇上的旨意，陪皇上西去，殉葬永陵！”

“啊？！”

眾人驚詫不止。

徐階對大家說：

“讓我們為先帝和娘娘祈禱祝福他們在天國仙界永昭日月，光耀千秋！”

所有的宮人都跪下了，齊聲禱念：

“愿先帝，皇妃千古萬世不朽！”

余音繚繞在宮禁上空，久久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