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文學社的社長,大二管理二班的臧青青。”四海恰巧完成今天的現代管理學課程,不料被一名文質女子攔住。
“我們認識嗎?”四海略有些驚訝。
“我覺得這個不重要。”臧青青輕扶精致臉龐之上的金絲眼鏡,“我們都是詩人,不是嗎?”
“你看我戴眼鏡了嗎?”四海挑眉道。
“據我了解,你曾經戴過。”臧青青毫不動搖地道。
“你覺得我會戴一輩子嗎?”四海皺起眉頭。
“文人墨客,本便是一輩子的事。”臧青青微笑著回復道。
“我只是個唱歌的,不寫詩也不作文章。”四海已移動腳步,便快要掠過臧青青。
“十二疴沉,醉矣沽窮困。”臧青青信口吟道。
四海頓住腳步后轉過身子,臧青青亦轉身面向四海。四海見得臧青青滿面自信笑容,不禁無奈地道:“窈窈讓你來的?”臧青青笑容更甚,忍住笑聲開口道:“小道消息,女帝降海神,沒想到是真的。”四海并不理會臧青青的調侃,只是面無表情地問道:“什么事?”臧青青緩緩將笑容收斂至合理的弧度,緩緩地開口道:“請你喝一杯。”“喝一杯?”四海雖有狐疑,卻不敢再站立在這里了———同班同學的奇異目光令得四海頗為尷尬,再站立下去的話,說不得會演變出些許流言蜚語,那是四海不愿看到的局面。是以四海無奈地開口道:“走吧。”
四海自書包內里取出那副許久未曾佩戴的金絲圓框眼鏡,并為自己配上口罩。如此一來,眼鏡所帶來的文質便被口罩全然抵消。臧青青便站立在一旁靜靜等待四海打理自己,等得四海將一切收拾妥當之后,兩人便一齊走向樓梯間。
“我那幾首破歌應當不足以讓你請我喝酒吧?”四海行在臧青青之前,便隨意地問道。
“不。”臧青青抬頭看著四海背影,“實際上,《三分之一的絕色》就足夠了,即使我看不懂你想表達的。”
“沒什么想表達的,胡言亂語罷了,現在做音樂的不都這樣嗎?”四海毫不在意地道。
“相比之下,《樽歌》和《蘇幕遮》才是我來的理由。”臧青青行至與四海并肩且側頭仰望四海側臉,“我是你的鐵桿歌迷。”
“可你是個文人。”四海側頭俯視臧青青。
“可實際上我是個女孩子。”臧青青道,“有一兩位為之狂熱的歌手很好理解吧,更何況是如此優質的歌手。”
“我就當你是在說些場面話。”四海與臧青青并肩走出教學樓,“那么,尊敬的張社長,你準備邀我去哪喝酒?”
“是臧,臧克家的臧。”臧青青認真糾正四海的讀音,“跟我來就是了。”
“有區別嗎?”四海攤攤手道,“我是個西南人。”
這一次換作臧青青在前領路,四海緊緊跟著臧青青了。四海意識到臧青青所帶領的方向是自己從未涉獵過的,向來又要進入一家素昧平生的酒館了。神思至此,四海不禁轉念想道:“為什么這些把我當作文人的文人都要領我去喝酒呢?”左右得不到一個很好的答案,索性便不再去想,只是跟著臧青青穿街過巷。
“未免有些遠了吧。”
四海終于將口罩取下收好,眼鏡卻仍舊支撐在臉龐之上,概略是想要顯得合乎文人身份些。
“極地萬年冰。”臧青青道,“遠些又有何妨?”
四海不再言語,靜默地跟著臧青青行進。四海心內已然燃起一絲期待———四海在上海這片地界找尋過好幾次擁有極地萬年冰的館子,卻不如在成都那般熟絡,是以終究沒有找到。
“我們到了。”便在四海發言后不久,臧青青終于領著四海在某條巷子中段停歇下來。四海說著臧青青的目光眺望過去,便見得那家館子的招牌———世界盡頭。
“我喜歡這個。”四海笑著道。
“我知道你會喜歡。”臧青青若無其事道,并領著四海走入小館之內。
“荃姐,給我安排一下。”臧青青領著四海進入小館內里之后便對著柜臺近旁的一位身段妖嬈的年輕女性酒保吩咐道。臧青青吩咐過后便再不理會,徑直領著四海尋到一個熟悉的角落面對面坐下。
四海自進門起便在時刻打量這家小館,或許酒吧會更貼切些。這是一家時時營業的靜吧,當然晚上的生意會比白日稍好一些。此時安坐在酒吧內里的大多是揮灑自如光暗滿面人物。
“你就只打算領我來喝一杯?”四海落座之后正視臧青青道,“我不認為憑窈窈的推介,我就夠格被你邀請過來。”
“我想你不會介意先飲些酒后再談所求。”臧青青定定看著四海,仿佛倒賣酒水的商人凝望昏天黑地的酒徒。
“我當然不會介意美酒,不過你若是再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想我不會介意飲下酒液之后拒絕所有。”四海道,“況且,我也想痛快地飲些美酒,而不是面對著一個倒賣酒液的商人。”
“我的眼神有什么不對嗎?”臧青青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眼神轉換作和煦,“我覺得很有必要澄清一下。”
侍者將準備好的酒液端到四海二人面前,包括一個裝有兩塊極地萬年冰的金屬水壺。
“你先下去吧,剩下的我自己來。”臧青青吩咐侍者退下。
臧青青將兩塊特殊冰塊輕巧地置入酒杯之后緩緩向兩個杯子內傾入足量的酒液。
兩個杯子里的酒液十分均等,臧青青自己拾起一杯,將另一杯推至四海身前后伸手示意四海。四海便以右手將酒杯拾起,略有不虞地同臧青青碰杯,接著飲下一點酒液。
“品嘗美酒需要一點點美好的心情,你這樣是品不出美好時代的。”臧青青搖晃酒液,仿佛一位沉浸在文明榮光之內的中世紀高雅酒徒。
“我說這酒算不得好。”四海語氣還算和善。
“嗯?”臧青青疑惑發聲,“那不妨看看這個。”
臧青青遞給四海一張紙。
“這是什么?”四海接過紙張。
“魂靈。”臧青青笑了,只是那笑里有些隱不住的灰色物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