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言臨時拼湊起一張餐桌，兩張低矮的小幾上擺著幾道濃油赤醬的本幫菜，倒不像是晚餐，更加酷肖的是圍坐著打撲克牌消遣。

四海幾人對于本幫菜還算是習慣，這一頓晚餐吃得也還算是歡喜。這頓晚餐全為許嘉言一人操理，四海幾人也只是為許嘉言的烹飪過程打個下手而已。

晚餐之前的時光對應的是流浪在上海街頭的大眾轎車，這輛關閉了導航的汽車任憑司機的肆意，在上海街頭漫漫游蕩。

車子行駛過上海的各類犄角旮旯，也與外灘、東方明珠等風景相遇而過。車子是從未停留過的，只有車內的幾雙眼睛透過車窗瀏覽外界持續變幻的景致。車子就這樣在上海漂流了一個下午。

四海將車子駛回之時黃昏已至，車內攜載的燃料幾已耗盡。但許嘉言執意要招待這幾位不同尋常的客人，車子便在耗盡最后一點燃料之前來到加油站，并從加油站回復到菜市場，又從菜市場回復到許嘉言的屋子。

許嘉言親自下廚料理幾道小菜本是毫不費力的，但那細細痛癢的腳踝總讓得許嘉言有些難以發揮。四海與舒窈窈一齊上陣，許嘉言便只負責調劑，這一頓飯的出產便變得輕松了些。

許嘉言許久沒關注過屋子了，屋子里也只存留著幾張低矮的小幾，幾人便將兩張小幾拼湊為一張餐桌，倒使得這頓飯平添幾絲滑稽。許嘉言還算開心的是幾位客人對于本幫菜還算滿意，這一頓晚餐也可以稱上是賓主盡歡。

晚餐結束后照例是雪柳負責洗刷碗筷———雪柳能做的也只有洗刷碗筷。幾人一齊將餐桌打理干凈，便都圍坐下來觀看電視。遺憾的是現今的電視節目愈發的難看，幾人都禁不住如此視覺觀感。所以電視打開并沒有多久，舒窈窈便扶著許嘉言一起上了樓，四海與徐母則仍舊留在樓下談天。

舒窈窈與許嘉言一起走入許嘉言的房間，許嘉言絲毫不顧形象地撲到自己的床上，舒窈窈則緩慢地坐在床邊。

“窈窈，你和懷若是什么時候確定關系的啊？”

許嘉言收攬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兩年前。”

舒窈窈甜蜜微笑。

“兩年前？懷若學弟追學姐嗎？”

“不是，我們一個年級。”

“那懷若……”

“為什么比我低一級是嗎？”舒窈窈收起微笑，“他之前被動休學了一年。”

“被動休學？”

“嗯，被動休學。”舒窈窈神色略有些落寞，“當時四海父親去世了，四海被迫輟學，在一家4s店打了一年工。那一年，除了拍畢業照那天他來過，其他時候，沒人清楚他經歷了什么。”

“那阿姨……”

“四海父母在四海很小的時侯就分居了，阿姨也是一年前才找到四海，也是因為阿姨，四海才能重返校園。”

許嘉言終于明白四海合租室友的來歷，也終于明白四海為何說些窮鬼想住好房子的話。

“四海是個大壞蛋呢，什么都不給我說，害得我整整傷心了兩年。”

“你知道開學那天再次遇到四海的時候我有多開心嗎？”

舒窈窈的神色變得和柔。

“我知道，我發現懷若的時候我也很開心。”

許嘉言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思。

“我還是很愿意跟你做朋友，四海也很愿意和你做朋友。”

“你就一點都不害怕？”許嘉言神色正肅，“我許嘉言，可是一點都不輸你舒窈窈。”

“是，你很優秀，但是你不知道我們之間有多少故事。”

“我很久之前就喜歡他，為了和他在一起，我可是費了不少周折，單單是讓他接受我便花了好些年，可以好景不長，他和我在一起沒多久就發生了那些事。”

“等了兩年，你就一點都不孤獨？”

“當然會孤獨。”

“嘉言，我告訴你，即使是單純的荷爾蒙積累，那么多年也會成為執念的。”

“這兩年，一年高三，一年大一，我一個人做所有以前我們一起做過的事，只是想在夢里有一點他的身影。”

“還好我還有些不錯的朋友，還好我還有些不錯的事業，所以這兩年我可以打發一點孤獨。”

“窈窈，苦了你了。”

許嘉言說完這句話后便沉默下來，兩個人面對著的畫面也安靜下來。

“其實不算是苦。”

舒窈窈打破持續良久的沉默。

“我總覺得思念四海的日子是最好的日子，所以現在我和在一起的每一時刻我都有很多壓抑著的驚喜。”

“畢竟，我終于不是一個人了。”

場面再次沉默下來，良久，許嘉言打破沉默。

“窈窈，想知道我為什么會對懷若有一見鐘倩這種狗血戲碼嗎？”

舒窈窈并未答話，只是微笑著望著許嘉言。

“你也看到了，這個房子很多年來就我一個人住。”

“但我并不是繼承家財的孤兒，準確地說，我有一個母親，一個在物質上從不虧待我的母親。”

“對我的母親來說，我只是她酒后放縱的一次意外罷了，她也只是鬼使神差地保留下我的性命。但我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親人，包括我母親的認可。說起來他們是書香門第、豪杰世家，怎么會容忍我這樣一個野種。”

“我說我在夢里見過懷若，這是毫無花假的。小時候我在夢里渴求的是父親，后來我對這些東西沒有依賴了，歸正我的物質生活還算不錯。所以我會渴求一個能懂我的，能與我一齊生活的人。”

“懷若是我前十八年唯一遇到的，與夢中人一般無二的人物，所以我會對他一見鐘情，而且，我很想和他在一起。”

許嘉言的語氣始終平靜如一。

“窈窈，我好羨慕你的。”

許嘉言的臉頰之上多了些無聲的熒光，聲線也略微有些沙啞。

風景自然又冷靜下來，舒窈窈找不到什么好話來講。看著眼前這位女孩，舒窈窈忽地泛起幾分對自己的同情。畢竟，在這世上，恰巧這幾位踽踽獨行的人物碰到一起，自然可以十分順遂的，寫畫一些戲劇性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