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男的父親回來后，經(jīng)過協(xié)調(diào)，袁男又回到了五年一班上課。

“咦，你又回來了，還以為你去四年級讀了呢？”

“就是，我們還以為你不讀了。”

同學們都很熱心，對這個新來的學生表示歡迎。

袁男的口音和省城的不一樣，于是同學們都在猜袁男是什么地方的人。

首先讓袁男驚訝的是他們收作業(yè)本的方式，從最后一排往前傳，傳到第一排堆放整齊，老師親自來收，和袁男老家由班長親自一個個去收的方式完全不一樣。

其次讓袁男感到不適的是，每次作業(yè)都不能按時完成。

究其原因，竟是袁男寫字太慢。別人看一行寫一行，袁男看一個寫一個。

雖然寫字很好，但要改掉寫字的習慣。

通過認真聽課，認真完成作業(yè)，袁男的成績穩(wěn)步提高。

小學有書法課、手工課、美術(shù)、音樂、體育，袁男如魚得水，非常喜歡這些課。

周三、周六下午不上課，周日也不上課，學校離家又近，這對袁男來說天天都像節(jié)假日。

高興還不到兩天，袁男就臥床不起了。

新家是磚墻水泥頂，不太透氣，冬天很冷，夏天很熱。老家因為是土墻茅屋頂，透氣性很好，冬暖夏涼。

有一次，老家廚房的土墻整面倒塌，袁男奶奶用兩口大簸箕遮住墻的位置，堅持了幾天。

在那幾天中，一次深夜除了袁男還在做作業(yè)，其他人都睡下了。

忽然袁男聽到廚房里傳來很大的怪叫聲，伴著這個怪叫聲還有袁男家花貓的小聲叫喚。

袁男爺爺被吵醒，讓袁男去看看怎么回事。

袁男進入廚房，看見一只大貓站在廚房桌子上，大貓體型很大，黃底黑斑，正對著地下的小貓發(fā)出怪叫聲，聽起來這種叫聲并非貓叫，小貓在地上和它對峙，只是發(fā)出的聲音很微弱。

袁男一個激靈，嚇得大叫起來。

那只大貓看了袁男一眼，在袁男的大叫聲中從大簸箕下的縫隙里閃電般地跑走了，只留下小花貓看著袁男“喵喵喵”地叫。

袁男爺爺聽到袁男的驚叫聲，提著頂門杠沖進了廚房，大貓早跑得沒影了。

于是趕緊請人用了一整天的功夫打泥巴，重筑土墻。

新家里袁男奶奶還是延續(xù)了老家的生活習慣，睡覺前拌煤泥封火，給煤泥上用火釬插一個孔透氣，使煤泥能持續(xù)燃燒，第二天起床就能有熱火可用。

只是袁男奶奶深夜起床上廁所，還沒走到門邊，人就倒下了。

袁男小姑那天也在家，連忙起來去扶母親，人沒有扶起來，自己也倒下了，倒下時把門拉開了一點點。

袁男爺爺趕緊起來，把她們都扶起來，幫他們把門打開，扶著袁男奶奶上完了廁所。

這一切袁男都不知道，一覺到了天亮，才忽然感到自己頭痛欲裂，起不了床了。

一家四人，除了袁男爺爺，三人都中了招。

同學們聽說了袁男生病，在第二天時由班主任老師帶隊，一眾同學都來到了袁男家看望袁男。

袁男人都認不全，好在家里人都在，很周到地接待了同學和老師們。

因為在老家鄉(xiāng)村里帶來的靈性，袁男有一把好嗓子、一筆好書法、還畫得一手好畫、寫得一手好作文。

參加了學校合唱隊、書法、繪畫和作文參加大賽都分別獲獎。

袁男的生活從來沒有這么精彩過。

冬天開始下起了沸沸揚揚的大雪，新家后面的松樹林，大雪壓得樹枝沉甸甸地下垂，在寂靜的夜晚偶爾會有“咔吱”的響聲，那是雪壓斷枝條的聲音。

在雪中，袁男照了很多像，袁男的小姑和她最好的大學同班閨蜜也到家里來玩，相片里，都笑得燦爛如花。

寒假了，剛搬完家沒幾個月，加上過年，還有心情的不平靜，段老師沒有來省城。

直到袁男五年級升六年級放暑假時才又來了一趟省城，他仍然沒有考取大學。

這次袁男小姑和段老師的共同語言更少了。

可能小小爭吵了一下，段老師盤恒了幾天，離開前教了袁男一首歌：

“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

阿嫩阿嫩綠它剛發(fā)芽

蝸牛背著那重重的殼呀

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阿樹阿上兩只黃鸝鳥

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

葡萄成熟還早地很哪

現(xiàn)在你上來干什么

阿黃阿黃鸝兒不要笑

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從此袁男再也沒有見過段老師。

此地一為別，孤蓬萬里征……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

日子繼續(xù)過，只是過得不一樣。很多人都會被忘記，也有很多人會被永遠記得。

袁男的小學五年級班主任教語文，也姓班，和班勛一個姓，他們都是少數(shù)民族，班老師對袁男特別好。在袁男六年級時，他考取北大離開了。

袁男的五年級數(shù)學老師姓張，一開始袁男嫌她長得不好看，一對倒八字淡眉，眼睛也小，臉圓，有點小胖。

當時袁男的數(shù)學不好，一個學期之后，袁男的數(shù)學排入了班級前十，袁男慢慢覺得數(shù)學老師看起來也很順眼了。

袁男將升入六年級，班勛讀的五年制，要考中學了。

那時全區(qū)只有一所重點中學，其余兩所中學都是普通中學，其中一所普通中學原來是師范，小升初就可以讀的那種師范，就在那一年改為普通中學了，該中學區(qū)里排名第二，另一所中學在一個民族寨子里，區(qū)里排第三。

小學上中學還要填志愿的，都是先填志愿后考試，全區(qū)統(tǒng)考。

填志愿時，班勛父親去學校開家長會，老師根據(jù)班勛成績，建議填排名第二的中學。

當小升初成績放榜，拿到了中學的錄取通知書后，班勛怪死了他老爸。

很多比他成績差的第一志愿填了那所重點中學，都被錄取了，而他第一志愿是排名第二的中學，只能去讀。

這時的初中也是從那時開始變成讀三年，從此十年義務教育變成了九年義務教育，由原來的小學五年、初中兩年、高中三年變成了小學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不再屬于義務教育。

袁男升入小學六年級時國家還沒有編撰六年級的教材，都是復習原來小學五年的課程，這樣袁男的成績提升就更快了，整個六年級都輕松度過。

考試只考兩科，語文和數(shù)學。令袁男驚訝的是哪怕到了省城，小學也沒有學英語，而袁男在老家的鄉(xiāng)村小學可是在三年級時實實在在地發(fā)過英語教材，有英語老師來扎扎實實地上過英語課的。

那本英語書的扉頁上第一幅彩圖是天安門廣場，下面是Tian’anmen square，同一頁上還有很多彩圖，一個男孩 a boy、一個女孩 a girl、學校 school 等等，

那時候，一個年級的兩個班合到一個教室，英語老師在講臺上教讀a girl，底下坐后面的一大幫男生就“黑狗兒、黑狗兒”地嘻笑著大聲朗讀。

可惜那個漂亮的女老師半個學期后就沒有教了。袁男也只去聽過兩節(jié)課。

袁男家的茅屋后的土墻搖搖欲墜，袁男爺爺用了些木板和樹木支撐著土墻。

有一塊木板很平整，袁男就喜歡斜靠在它的上面看書，木板旁邊長著好幾株有像蛇一樣花斑的魔芋。

魔芋長得筆直，就像一條直挺挺的蛇把頭栽到土地里，魔芋的頭也很像蛇的尾巴，也是尖尖的。

袁男曾經(jīng)掐過一節(jié)魔芋頭來生吃，麻得袁男一天舌頭沒有知覺，這不像花椒的麻，花椒的麻你還有感覺，這個麻是徹底讓人沒有味覺。

雖然如此，袁男每次斜靠在這木板上看書，瞧見掐掉后又長出來的魔芋尖，都會忍不住去作一次死。

這次袁男看的書正好是好久沒有上過課的英語課本。本來袁男就只是看看圖，沒曾想居然能把那些圖下面的單詞以及對話中的所有英語全部讀了出來。

袁男自己都感覺驚訝不已，就僅僅在嘈雜的教室里嘻笑著讀了兩節(jié)課，后面的課都沒有去聽過，這時卻能想起老師讀的每一個單詞，那些聲音猶如在耳邊。

但袁男讀英語句子時并不連貫，仿佛一個學說話的嬰兒，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往外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