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寒想要跑過去。
雪凜聞聲轉身,冰藍的眸子定了定,看她不知危險的往自己這里跑,突然出聲,呵住她:“你別過來!回去!”
“喵——”
又是一聲嘶啞隱忍的貓叫。
雪寒看見他整個身子都浸泡在冰冷的水中,春日的水在夜晚冷得要命,他這樣下去,春期沒壓制下去,會把自己折騰病的。
雪凜現在已經沒有心思管她了,他現在渾身燥熱,總是壓不下去心中的那股火。這幾年一直是用涼水一澆就好了,可是今年不知為何,總不行,自己已經在冷水里泡了兩個多時辰了。
他清楚地知道,雪寒現在過來無異于羊入虎口。九尾雪貓雖然可以修煉成妖,但是他們都知道,在公貓的春期階段,往往是原始本能占主導。
雪寒已經跑過來,溫熱的手扶住他火熱有力的胳膊,不亞于火上澆油。
雪凜強撐清明,死咬著牙:“你不該來,快走!”
“我不走!”
“你知不知道危險?”
雪寒把九尾放開,堅定地說了三個字:“我愿意?!?
雪凜喘著粗氣,腦中緊繃的弦因她這三個字驀然斷開,聲音都咬牙切齒,似是要把她撕碎:“后悔也來不及了!”
雪寒醒來時已經是轉過天的傍晚了,她覺得頭腦昏沉,渾身無力。
“醒了?!毖﹦C一直坐在榻邊等她,看她醒了,小心地扶她起來。
雪寒坐好,抓著他的手問道:“你怎么樣了?”
“沒事了?!?
雪凜拿過桌上溫的粥,一口一口喂給她,眉眼低垂:“對不起。”
“我昨日就說了,我愿意的?!?
一碗粥喂完,雪凜問她:“還困不困了?”
雪寒搖搖頭,聲音都有氣無力:“身上難受。”
“是我不好,沒有顧及到你?!毖﹦C把她的碎發別到耳后,“原本想等著新婚之夜,沒想到我會突然發狂,完全不顧你,對不起。”
兩個只聽說過豬肉但沒嘗過豬肉的白貓,第一次嘗著味兒恨不得毫不節制地一次吃個夠。
雪寒微笑著輕輕搖頭。
雪凜的手輕輕地給她按著:“我覺得我爹娘對你印象不錯,等哪天咱們回去把成親禮辦了?!?
雪寒看著他:“你這算是負責?”
“不是?!?
“不是?”
雪寒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他竟不想負責任。
“劃地盤,得讓他們知道你是我的,別讓那些公貓整日瞎惦記。要知道,惹我生氣后果相當嚴重。”雪凜說得坦然。
雪寒當然知道他生氣時有多可怕。那次雪嵩意欲調戲她,被雪凜見到。第二日雪凜就派人把他抓了起來,親自拿著鞭子抽了他五十鞭子,鞭鞭下去,皮開肉綻。五十鞭鞭完,雪嵩奄奄一息。也因為此事,雪凜與雪嵩之父,九尾雪貓族的三長老反目成仇。
雪寒讓他坐上床榻,雪凜依言坐了,笑道:“怎么了?”
雪寒也不說話,等他坐好了,她把頭枕在他腿上,九尾張開,鋪在榻上。
雪凜一笑,一只手握著她的手,另一只手撫著她的墨發。雪寒瞇著眼睛享受這這一刻的歲月靜好。
良久,雪寒道:“阿凜,我們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雪凜笑她:“你啊,小孩子心性?!?
“對啊,我就是小孩子心性,我就想你在這個小屋中陪我一生一世,陪我一輩子。”
“我盡量滿足你。”雪凜笑著道。
“嗯?!?
這一聲雪寒用了很大的力氣從嗓子里擠出來似的,說完她專心地抱著雪凜的一條腿,似是它就是她僅剩的東西,是她的全部。
“明日夜晚有燈會,我帶你下山看燈。”
“好。你去哪里我都跟著你,就算你……”雪寒頓了一下,平靜地說完后半句:“我也跟著你去。”
原本雪凜還沒有反應過來,等他突然明白了雪寒說的是哪里時,把她拉起來,故作嚴厲地看著她:“不許瞎說。”
雪寒那一雙柔波中隱含著點點水光,那眸中的水滴像是滴在了他的心上,蕩開層層漣漪。雪凜心中不忍,抱她入懷:“我們會長長久久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嗯?!?
翌日雪寒站在廚房門口微笑著看著他在廚房里忙里忙外。她想到剛遇上他時,雪凜第一次做熟食,把手都燙了好幾個水泡,衣服也被灰鋪滿,整個人可以說是狼狽了,現在他已經做的輕車熟路了。一年的時間,就像是在眨眼之間過去了。
雪寒從背后輕輕環上他的腰,臉貼在他寬闊的脊背上。
雪凜手中拿著勺子翻炒著鍋中的菜,道:“你出去吧,這里油煙大。”
“不要,我就要與你在一起?!毖┖箨竦鼗亟^他。
雪凜手中動作不停,微微一笑,用空著的左手拍了拍她的手:“去把碟子拿來,菜好了,咱們吃飯?!?
雪寒松開他,跑到案桌旁拿了碟子給他,看著他盛菜。
用過飯之后,二人慢慢地往山下走,邊走邊閑聊,到鎮子上正好天黑,街道上各色的燈都點亮了,小商小販的叫賣聲,游人的說話聲,混雜在一起,人山人海,比肩繼踵。
二人沿著掛滿各色燈籠的長階,走過河上的拱橋,路過一個又一個小攤子。
手相牽,心合一,眼前人是心上人,繁華暖景與伊賞。
最后雪凜看天色還早,帶她去了戲院看戲,臺上正唱《長生殿》。
臺上人的聲音從歡心喜悅到憂愁心傷,戚戚哀哀,飽含無奈,想要與命抗爭卻又在現實中敗下陣來。
雪寒看著楊貴妃如何從萬千寵愛于一身一步步走到千夫所指,成為國之罪人;唐明皇從最初的捧于掌心到無奈舍棄,而后又追思不已。從皇宮享樂到馬嵬兵變最后又悔思傷心,說到底他最愛的是他自己,而不是那個為了他能毅然赴死的貴妃。
回去之時,雪凜與雪寒談論了一下這出戲,最后的結果也只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各有各的見解,各有各的立場罷了。
楊貴妃也好,唐明皇也好,他們早已作古,而是非功過不過是后來人以后來人的目光看前朝事的茶余飯后,于古人來說毫無意義。
雪寒與雪凜是在一年后回的千夜雪山,雪慶見他們回來并未說什么,倒是雪夫人拉著雪寒問東問西,聽雪寒說了很多人間美景,就一個勁兒的攛掇雪慶要去人間逛逛,雪慶被她鬧得無奈,答應她等雪凜成親后帶她去。
婚期定在了下個月初十。
成親之日,雪寒一身雪色喜服,頭戴雪冠,穿戴好之后,雪寒看了看鏡中的自己,侍女都說很美,公子見了一定會失了魂。雪寒并未言語,只是一直呆呆地看鏡中的自己,只覺這一身喜服穿在自己身上可真是弄臟了,用最好的皂角也洗不凈了。
蓋頭輕掩,遮住了外面熙熙攘攘、歡聲笑語的祝賀聲。
過了一刻鐘左右,侍女輕快道:“姑娘,公子來了?!?
那一刻,她心里突然很害怕,站起來時差點沒站穩,還是旁邊的侍女扶了一把:“姑娘,怎么了?”
“坐久了,腿有些麻?!?
雪寒輕輕呼了一口氣,道:“走吧?!?
明明是離他越來越近,雪凜就在門外含笑等著她,她卻感覺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離他越來越遠,最后消失在空曠荒原,寸草不生、黑云壓頂。
雪凜牽著她的手,走到喜堂,拜父母行跪禮,夫妻同飲合巹酒,送進新房,雪寒早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完這些的,腦子一片空白。
坐在床榻上時,她突然想起南山老人曾對她說的話:“阿懷,你要記住,如果你真的想復仇,你就得變得無心無愛?!?
無心無愛,她做不到,卻又不得不做到。
雪凜是陪完客人才回來的,他輕輕走近她,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把她的蓋頭揭了。
雪寒低著頭,雪凜以為她是害羞,伸手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雪寒眉眼平淡,毫無溫度。
雪凜嚇著了,急忙問:“寒兒,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雪寒搖搖頭,笑著看他:“我沒事,就是想起以前我沒人疼的時候,過得苦日子。”
雪凜抱她入懷,輕輕撫著她的后背:“以前的日子都過去了,以后我疼你愛你?!?
“我知道。”
“玖兒?!笔婢谅牭胶ㄌ?,突然聽見有人叫她。
“啊?”舒玖轉身一看,來人是舒安君。
舒玖站起來,道:“你怎么來了?”
舒安君笑著輕輕捏了捏她的小臉:“都要到晚上了,不知道回來吃飯,還得我來找你。”
舒玖這才注意到時間已經晚上了,道:“咱們回去吃飯。”
語書極有禮貌的對舒安君一行禮:“見過魔帝?!?
舒玖道:“語書仙,那我走了?!?
語書一笑:“舒玖仙,剛才我講的關于雪寒與雪凜情愛這一段,真假參半,我也是道聽途說,就這么告訴你了。”
舒玖道:“我知道了,還是多謝語書仙了?!?
飯桌上舒安君問她:“語書他給你講什么了?”
“我母親與父親的一些往事,但是過去幾百年了,已經被人傳得分不出哪句真哪句假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