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高考的前一個月，我得到一個老校友的通知，說是星期五下午幾個老同學約見面，一起去虹山公園玩。這天下午一放學，我如約地去了那里，好久沒來過這里了，今天來這里果然別有一番景象。才走到波光粼粼的水面就感覺到了一陣陣清涼的風，空氣里透著芳草的氣息，湖邊都是綠幽幽的樹和青青的草坪。跟同學們匯集后，我們就在堤岸上游玩，拍照，盡享著大自然的美好。當看到那棵曾掛滿紅綢的樹時，我也不愿再去回想當時的情景，紅綢樹也只是在我腦海里一閃而過。

這幾個老同學都是小學初中的同學，加上我，共三男三女，男的分別是劉青、李偉，還有我曾經(jīng)的同桌李龍，女的分別是小芳，王麗，見到他們，我沉悶的心情活躍了，身體也活躍起來。大家都是一臉的微笑，別人是什么心情我不知道，而我卻是好久沒有過的溫馨和快樂。跟他們站在一起時才發(fā)現(xiàn)，以前這幾個個子小小的男同學，如今已是一個個風度翩翩的少年了，比我們幾個女生都高了一個頭，特別是李龍和李偉，以前一個小不點樣，沒想到才兩三年的時間竟會長出如今的一米七的個頭，跟他們在一起，顯得我們這幾年的大米飯都白吃了。

玩到傍晚，夕陽西下時，我們都各自散了。正當我一個人走著，憂傷地回想著很多小時的事時，后面?zhèn)鱽砹死铨埖穆曇簦骸巴跣∑G，等等。”

“咦，你不是往那邊走了嗎，怎么到這里來了？”我感到驚奇，想必他還有什么事找我吧。

“好久沒好好在一起聊聊了，我們一起去吃飯吧。”他笑著說。

“那早的時候怎么不說，他們呢，都等著嗎？”我向遠處看了看，卻不見別人的蹤影。

“就我們倆，我也是臨時起意的，他們都走遠了，只知道你是往這個方向走的，便追了過來。”他閃爍其辭地說。

跟著他，我們來到了超市，他說自己買菜回去做。“回去做？你也是住在外面，沒住校嗎？”

“是啊，在外面沒那么吵。”他邊說著，邊挑著菜。然后問我轉(zhuǎn)學的原因，他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已經(jīng)不重要了，只是我已不想再提，便只是隨便答道：“想換換環(huán)境，也換換心情就轉(zhuǎn)了。”

“我真不理解，好不容易才考上民中的，干嘛要轉(zhuǎn)到那么個學校。”

“那個學校的學費比民中低，環(huán)境和老師也不錯的呀。”我不以為然地答著，然后問他的學習情況，聊著，我們已買了好幾樣菜，便出了超市向他的出租屋走去。他也是在民中讀的，可我們走的方向卻離民中越來越遠。“你到底住哪兒呀，這么遠，上學會方便嗎？”

“我就是特意找在比較遠的地方，那樣安靜，早晚還可以跑跑步，鍛煉鍛煉。”

“原來是這樣，的確考慮得很周全，不像那時我們只想著離學校近一點便宜一點。”

“你是女孩，離近一點是好些。”他說得頭頭是道，像個經(jīng)歷了世事的長者。

“你知道我為什么一定要上民中嗎？”他一本正經(jīng)道。

“難道你的分數(shù)可以上一二中？”

“是呀，你一直不知道吧，第一年我們一起報考了市里第一等級的二中，可你改報了第三等級的民中，我卻不知道，結(jié)果我沒考上就復讀了一年。”

“復讀了還是沒考上二中嗎？”

“第二年分數(shù)達到了二中的分數(shù)限的，可我沒去。”

“啊！為什么？”我很驚訝，二中是每一個學生夢寐以求的學校，怎么會有考上了不去讀的人呢？

“為了——唉，不提也罷。”

“為什么？”我不眨眼地盯著他，想知道他為什么要鶴立雞群，可他只是微低著頭，不再說什么。

遠遠地看到一座不高的山下有一座三間兩層的房子，整座房子都刷著白灰，跟別的房子有些不一樣，看上去已經(jīng)陳舊，想必也是幾十年的老房子了。是平房，可房檐兩邊卻是龍鳳呈祥的拐角，龍鳳也是刷的白灰，仿佛曾經(jīng)少女的美貌變成了如今蒼老的面容，我盯著那它看了良久。李龍指著那房子道：“我就住那里。”

“哦！那房子很是特別呢，有多少人住啊？”

“只有我一人。”

“啊！你一人住這么一大棟房子，不可能吧。”

“是真的，房東一家都搬到新房了，而這里比較偏僻，除了我租的那間，其它的都還沒租出去，暫時只有我住。”

說著我們已經(jīng)來到了房前，也許是聽說這房子里沒有別人的原故，加上天色暗了下來，我感覺到一絲的荒涼。李龍住在樓上的左邊一間，我們從房子后的樓梯上了去。打開房門，里面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打開電燈，那墻是光滑亮白的，感覺蠻溫馨的樣子，不像在外面時那種凄涼的感覺。一張一米二的單人床緊靠著一面墻，床周圍的墻壁上都貼了綠色花紋的墻紙。床上的被子也整整齊齊地疊放著，床頭的旁邊放了張書桌，書桌上放著一盞臺燈、兩摞書和一個筆筒，門的這一方則放了一個一米左右高的碗柜，碗柜上整齊地放著各種廚具。柜旁放著一張收起來的方桌。“真就你一人住嗎？怎么什么都收得好好的，像是有人幫你收拾的一樣。”

“有誰幫我收啊，都我自己收的，要勞逸結(jié)合嘛，收拾干凈一點自己心情也會好一點。”他笑著說，而我卻是對他的這種生活態(tài)度感到佩服，因為我平時就很不愛收拾，只要還能看得過去，就是置之不理的，而他，是一個男孩，竟有這般心思去做這些事。我也幫忙著跟他煮飯做菜，他道：“我記得你很會炒菜的，小時候曾在景老師家吃過你做的菜，到現(xiàn)在都還覺得好吃。”

“哦？那時你也在嗎？”

“是呀，大家都說你做的菜好吃呢。”

“呵呵，當時我都不知道是真好吃還是假好吃，只是大家都說好吃，害我不好意思地勉強把那碗飯吃完。”

菜做好后，李龍出去買了一提啤酒回來。

“買這么多，你很能喝嗎？”

“沒有啊，我平時都不喝的，但今天你在，得好好盡興盡興啊。”

“你喝就行，我可不會喝。”

“不會也得多少喝點，不然我一人喝沒什么意思。”說著他打開一瓶給我滿在碗里，自己另開一瓶，他直接提著瓶子就喝。我怎么從來都沒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那個小男孩子竟有這么多好處，細心起來比女孩子還要細心，豪放起來就像一匹狂奔的野馬。突然間覺得眼前這個人好有魅力，像一個老練的男人而又帶有幾分霸氣。“你不是說不會喝嗎，怎么看起來很能喝的樣子？”

“男人喝啤酒就得這樣喝，不然就沒意思。”他豪爽地說著，兩腿成八字形分開著，提起瓶子就往嘴里送，一口氣就喝了半瓶。我試著抿了一口，除了一丁點甜意，就跟大家說的馬尿味差不多吧，我本不想再喝，可看到他如此豪邁，便勉強慢慢地喝完了那一杯啤酒。這時地上已有了四五個空瓶子，而李龍稚嫩的臉蛋已變得通紅。“你別再喝了，再喝就醉了。”

“醉了才好，醉了，我才能把我多年來壓在心里的話全說出來。”他似乎真有了幾分醉意，“你知道嗎，為了你，我硬是來民中，一二中我都不去了，可是只在高一時偶爾能看到你，因為怕影響你的學習，我常常只是悄悄地看著你。可是到了高二，就再見不到你的影子了，我像發(fā)了瘋一樣到處打聽你的消息，有人說你撤學了，有人說你轉(zhuǎn)學了，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失望，多傷心！”

“你喝醉了，你知道你現(xiàn)在在說什么嗎？”我打斷他的話，不敢相信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很清醒，小艷，”他居然這樣叫我，我的心霎時變得驚異、柔和而甜美，眼里閃著淚花，“我何德何能，讓你默默地做這么大的犧牲？我不僅長相平平，還是個壞學生、壞女人，不值得你這么做。”

他沒有理會我的話接著道：“我本以為不能守護你三年，那么守護你兩年也是好的，然后你考上什么大學，我也隨后一年到，到那時，我們便可毫無顧忌地在大學里談戀愛了。……”他說得那樣懇切，酒后吐真言，也許是因為喝了那么多酒他才有勇氣說出這些話吧。

原來一直有這么一個人默默守候著我，而我卻一直不知道，還曾荒謬地想要找一個可以彌補自己心靈空虛的人、可以保護自己的人。我感覺很遺憾，如果那時選擇的是他，不是長順，那我們是不是可以一起努力，不出現(xiàn)這么多毀滅我前程的波折？

收拾好碗筷后，我讓他好好休息，準備離去。可是他卻從后面抱住了我，下巴緊緊地貼在我肩上，“小艷，別走，陪我，小艷，我愛你，我舍不得你走，答應(yīng)我，別走。”他一口的酒味，卻是沒有一點酒意，只像個孩子似的向我撒嬌。我知道他是真心的，可是心里矛盾著，我該留下來嗎，那是不是意味著接受他的愛，而現(xiàn)在的我跟長順的關(guān)系都還沒理清楚，我能授受這份愛嗎？

最終我還是留了下來，或許是因為他離不開我，或許是我自己也害怕離他而去后的那種凄涼。“好吧，那我們看書吧，不要浪費時間了。”我對他說，其實我更不想浪費的大概是他的時間，因為他還有一年的拼搏機會，而我是沒有了，我不想因為我而浪費了他的寶貴時間。“好吧，你也快高考了，得珍惜每一分每一秒。”他還不知道我現(xiàn)在的成績已經(jīng)跌到低谷了，我已不再是當年那個事事領(lǐng)先的王小艷了。

我們各自看起書來，我的書是翻開的，我的眼睛也一直盯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上，心里卻一遍遍想著他剛才說的話。我想，他的未來計劃也將是落空的，因為他會考上他理想的大學，而我卻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像病人一樣，只有我自己了解自己的情況。

夜深后，他停下了學習，我也放下了手中的書。“沒想到我終于把壓在心里多年的話全說出來了，你知道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嗎？小艷，我喜歡你，你知道嗎？從跟你成為同桌那天開始，我一直都默默地愛著你，可你卻從來不知道，你的一舉一動全在我的腦子里，你努力學習的態(tài)度更讓我敬佩，也讓我敬而遠之，我不想打擾到你。”這時的他已沒有一點酒意了，說話時那認真的態(tài)度也讓我感動不已。

“我不值得你這樣的。”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更沒有勇氣告訴他自己跟長順的事，也沒有勇氣告訴他我現(xiàn)在的成績糟成什么樣，只是覺得自己跟他是不可能的，他只跟我弟弟一樣大，這便是我給他最充分的理由。而他卻堅信著我跟他是有未來的。正當我感到彷徨時，他親了我的臉一下，這雖已不是我的初吻，卻也心跳加速了，一眼不眨地看著他，他的臉像先前喝了酒那樣紅。不知怎的，我眼里禽滿了淚花，或許是被他的天真所感動了，或許是為我們根本沒有未來而惋惜。也許看到我的淚花，他便想要呵護我吧，雙手拉著我的手親吻起我的臉頰來，此時我的眼淚終于流了出來，他只不顧一切地溫柔地親吻著我，而我也是熱烈地迎和著他，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的逢場作戲，就是喜歡這樣的感覺。正當我們都很投入時我竟想到了曾經(jīng)跟長順如此的情景，我是什么人，怎么能這樣朝秦暮楚？于是使勁推開他，從床頭跑到床尾。他一下子像吃了解藥一般清醒過來，“對不起，小艷，我不是故意的，請原諒我的情不自禁。”他走到我跟前雙手拉著我的雙手道，“對不起，我真該死，怎么能這樣呢！”

“不，不怪你，李龍，是我不好，對不起。”他沒有錯，真不忍心看到他這樣責怪自己。“我們睡吧，不早了。”我道。

“好吧，那你睡床上，我靠在桌上睡。”

“這樣怎么行，我們都睡床吧。”我道。

“那樣好嗎？”

“我相信你。”

“嗯，好吧。”于是熄了燈，我們便一起睡下了。他右手搭在我身上算是抱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他，只知道這樣在他懷里是幸福的。不知不覺，我們睡著了，當我醒來時天已開始發(fā)亮。他還在甜甜地睡著，我沒吵醒他，給他留了張紙條：繼續(xù)努力，有緣自會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