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季不如北方冷，也很少下雪，但南方濕氣重，云城算是南方的北端，加之其臨海，時常吹風，因此冬季時，云城會比其他南方地區更冷更濕。
特別是過年這段時間，云城的風吹得更加放肆，人走在街上，風一吹，濕冷入骨，渾身都能僵住。
像這樣的天氣，葉牧杞是不敢出門的。她從小身子就弱，每年這個時候，就算窩在家里，她都很容易生病，更別說出門了。
可是今天，她很想出門去找陸時讓。
因為她已經五天沒見到他了，也沒通話聯系過，心里空落落的，很不好受。
自從上次，陸時讓來葉牧杞家做客后，他幾乎天天都來她家吃飯，又是幫忙賣餛飩又是洗碗做家務的，還在空余的時間給葉牧杞補數學。
如此能干至極又乖巧懂事，夏佟簡直恨不得把他直接留在家里住下。
可是臨近過年這幾天，陸時讓沒來。
或許是過年的緣故，家家戶戶都很忙吧，他沒空過來，而夏佟和葉牧杞也不好意思打電話讓他過來，于是雙方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沒了來往。
來了大半個月，突然就不來了，夏佟頭兩天居然有點不適應，但很快又習慣了。畢竟家里只有她和小杞的生活，她過了十幾年。
但葉牧杞不一樣，她不行，一點都不行！
已經五天沒見陸時讓了，她覺得心里像是塞了一團亂糟糟的棉絮，堵得慌。
所以不管怎樣，她今天一定要去見他，哪怕外面的風再大！
“喂，陸時讓，是我，葉牧杞。嗯……你是不是在忙呀，我剛剛打了好久的電話，你……你都沒接。”
陸時讓坐在鋼琴椅上，右手還擱在黑白琴鍵上，沒有放下來。
他用左手把手機捂在耳邊，保持這個姿勢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道：“沒聽見。”
“這樣啊，哇，那你家人好多啊，熱熱鬧鬧的，真好。不像我家，就只有我和小姨，怪冷清的，不過我還是好高興喔，小姨給我做了蝦，是全新的煮法，超好吃的！”
“嗯。”
“哈哈，那你年夜飯吃了什么？我家還有扣肉蒸芋頭，香香甜甜的，也超好吃！你家有什么好吃的呀？”
陸時讓隨意地掃視了一圈，他家空蕩蕩的，除了他，就沒別人。
別說年夜飯，他連早飯都沒吃，一整天都待在客廳里，練鋼琴，練聲樂。
八年了，一直都是這樣。
一到過年，他媽媽禾婧婧就回娘家，但從不帶他，只給他留幾千塊錢，讓他自己解決生活。
他爸爸陸天圍就更不用說了，成天就知道在外面鬼混，連自己都顧不上，哪里管得了他。
“喂，喂，陸時讓，你在聽嗎？都好久了，你怎么都不說話？是不是……你那邊不方便接電話？”
“說，在聽。”
“呵呵，那我繼續說咯。”葉牧杞在床上滾了一圈，笑兮兮地說，“其實也沒什么，就是……祝！你！新！年！快！樂！”
“祝你新年快樂”這六個字，一字一頓，說得格外大聲且充滿活力，陸時讓的耳膜都震了，但他一刻都不想把手機從耳朵上移走，反而貼得更緊。
他淺淺地笑了，沒有笑聲，嗓音沉沉：“小杞……同樂。”
葉牧杞匍匐在床上，手肘撐著床板，兩只小腿倒懸在空中晃啊晃，心里開心得放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
“陸小讓，同樂同樂！”
“嗯，小杞同樂。”
見他心情不錯，葉牧杞收起樂翻天的心，一只手揪住床單，說：“嗯……那個，陸時讓，你待會兒要和家人一起看春晚嗎？”
“不看。”
“真的啊，好巧喔，我也不看。那你待會兒要干嘛？沒事做？嗯……還是在家等12點的財神爺？”
“等財神，守歲。”
陸時讓家根本沒年味兒，他家就他一個人，冷冷清清的，連年夜飯都沒人陪他吃，哪里要等什么財神爺，更別說通宵守歲。
葉牧杞這拐彎抹角的，他知道她另有所圖，其實就是想逗逗她。
聽陸時讓認真的語氣，看來約他出去玩，八成是沒希望了，但葉牧杞不死心，還在垂死掙扎。
都5天沒見了，如果再看不到他，她真的要失眠了。
葉牧杞有點失望，手捏緊了床單：“啊？不要了吧，你又不看春晚，財神爺12點才來，這中間有好幾個小時呢，不要浪費時間，要不然……不然的話……”
“嗯，不浪費，你想去哪兒玩？”陸時讓沒想到她這么不經逗，于是直奔主題。
葉牧杞激動得從床上蹦下來：“真的嗎？！你要帶我出去玩！那我想去看電影，宋月說在電影院看電影比在家好看多了，我都沒去過。”
“我在帝國影城等你。外面風大，多穿點，到時候喊冷，我不借外套。”
“嗯嗯嗯，知道了知道了，我準備一下，先掛了。”
葉牧杞沒等對方回話，就直接把電話掛斷，然后飛奔到衣柜前，找她的新年衣裳。
五分種后，她還在翻，腦袋都探進衣柜里了，還是沒找到。
她很急：“啊啊啊！小姨小姨，我的新衣不見啦，你快過來幫我找找！小姨，我新衣不見啦！小姨，小——”
“你這孩子瞎喊什么，諾諾諾，在這里。”夏佟手肘上掛著她的新衣，推門而入，“就算真的不見了，也不能這樣喊，大晚上的，吵到鄰居多不好。”
葉牧杞哪還管這么多，她只想快點見到陸時讓，和他一起去看電影。
“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她快步走過去，把衣服套在身上，又走到穿衣鏡前，轉了好幾圈。
“別轉了，好看好看，很好看。小姨的眼睛都被你轉花了，你穿什么都好看，快別轉了。”
葉牧杞停下，對著鏡子梳理了一下頭發，然后轉身，一步垮到夏佟跟前，挽住她的胳膊，諂笑道：“嘿嘿，小姨，我今晚就不陪你看春晚了，我要出去玩。”
“不行，這天都黑了，不安全。外面風又這么大，你自己什么身體你不知道啊，不能出去，要去等明天早上，白天風沒這么大。”
葉牧杞不停地晃動夏佟的手臂，兩眼巴巴地望著她：“哎喲小姨，你就讓我去吧，讓我去吧！我好不容易才約到的陸時讓，我保證11點前回來，保證穿暖暖，保證不亂花錢，你就讓我去吧，好不好？”
“好啦，既然是小讓，那就去吧去吧。他啊，可比你靠譜多了，有他在就行，我放心！”
然而事實證明，葉牧杞那天晚上，是哭著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