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過了四十分鐘，菜終于做好了。

餐桌上擺得很滿，有清蒸魚、炒韭菜、炒菜心、菌菇湯、紅燒豬蹄等，跟大過年似的。

夏佟坐在陸時讓和葉牧杞的中間，臉上始終掛著溫婉的笑容。

她夾了一塊豬蹄放到陸時讓的碗里：“在廚房忙了這么久，來，小讓，這塊最大的給你。”

“謝謝小姨。”

出生到現在，陸時讓還是第一次被人叫“小讓”，不過他卻一點也不覺得別扭，話接得很自然。

“考試這么厲害，來，小讓，這塊魚翅給你。”葉牧杞有樣學樣，一邊咧嘴笑一邊給陸時讓夾菜，“來，小讓，菜心給你。”

給他夾菜不是重點，重點是叫他”小讓”，葉牧杞覺得很有成就感。

“考試？”

“對啊小姨，小讓的數學成績是年級第一，148分呢，可厲害啦！”

夏佟給陸時讓夾了一大片魚肉，如水的眼波里閃著光芒：“來，小姨獎勵你一塊魚肉，下次繼續努力！

“好。”

“不錯，不錯，小杞能跟你做朋友，真是賺到了！”夏佟越看他越覺得順眼，“以后一定要常來，小杞數學最差，總是不及格，你多照顧照顧。”

陸時讓點點頭，把先前夏佟夾給他的最大的豬蹄夾到葉牧杞碗里，柔聲道：“以后不懂的都問我，別人不了解你的腦回路。”

突如其來的大豬蹄和溫柔的男嗓，瞬間讓葉牧杞的耳后根燒了起來。

“知，知道了。”說完，她夾起豬蹄，低下頭認真地啃，用以掩飾控制不住的臉頰發熱。

陸時讓把最大的豬蹄給了小杞，夏佟以為她做的豬蹄不合他的口味，有點小失望。

但下一秒，他又給自己夾了一塊，吃得還挺香。

夏佟左看看右看看，旁邊的兩個孩子吃得都很香。

她很開心很滿足，眼睛笑得像窗外的彎月：“小姨明天做香辣雞翅給你們吃。”

葉牧杞松開正在啃豬蹄的嘴，趕緊抬頭說：“不要，小讓不吃辣！他喜歡吃排骨和餛飩，明天做糖醋排骨吧，外加荷蘭豆炒肉，嘿嘿，荷蘭豆是我想吃。”

“比起荷蘭豆，你更想吃糖醋排骨。”陸時讓的語氣很篤定，仿佛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蟲，她在想什么他都知道。

夏佟放下平日里的溫婉，嚯嚯嚯地笑：“那倒是，這只大饞貓什么都想吃，吃了還不認賬，橫著豎著都不長，就是白吃！”

“我不是白癡。”

“怎么不是？說到白癡，我還記得你初一那會兒，西寧街那家韓國料理店搞年慶活動，前50名顧客只要消費了就可以送一只大熊。”

說著，夏佟把頭轉向陸時讓，“她呀，為了那只大熊，裝病請假，結果記錯了活動時間，還花光了全部零花錢，菜又不好吃，把她給虧死了，回來哭了一晚上。現在想起來，笑得我喲！”

“哪有哭一晚，小姨好夸張。”

陸時讓看了眼對面臉紅撲撲的女孩，毫不客氣地補了一刀：“布偶熊的價格比韓國料理的低。”

“還有她初二那會兒，我給她30塊去剪頭發，誰知道她貪小便宜，去廣場蹭那些免費的剪發。結果回家照鏡子一看，你猜怎么著？她把自己給丑哭了！”

陸時讓聽得很上頭，而且還笑了，雖然笑得很淺很短暫，但葉牧杞還是捕捉到了這個瞬間。

這是葉牧杞第一次看見他笑，雖然只有那么一點點弧度，但卻足夠她回味很久很久，因為后來，她很少再見到他笑。

能讓陸時讓笑，葉牧杞也就不要面子了：“不是免費的，剪完后阿姨還要收兩塊錢！大騙子！”

“唉，小讓啊，可惜她現在頭發長了，你看不到，當初她那個不齊的鍋蓋頭啊，真是丑……哎呦喂，反正她第二天不敢去學校，呵呵呵，非得讓我出門給她買假發，你說她活該不活該？”

……

夏佟像是按下了時光的回放鍵，給陸時讓講了很多葉牧杞小時候的事。

而且還專挑那種糗事說，像什么出門前把門鎖了，回來后發現鑰匙在里面啦、買東西算錯帳啦、在地攤買了一雙碼數不同的鞋啦，這類傻事多了去了，聽得陸時讓的嘴角頻頻上揚。

柔柔的白色燈光，如水一般從天花板照射下來，在地面上投射出三個人圍著一張桌的影子，美而不張揚。

陸時讓歪頭看了眼窗外，這個時間點，家家的窗戶都亮著燈，窗戶上印著人形剪影，勾勒出一種最平凡的溫暖。

所謂萬家燈火，不就是這樣嗎？

***

飯后，洗碗的工作很自然地落到了葉牧杞的頭上，誰讓她做飯的時候半點忙都不幫，還搬了張凳子坐在門口看。

現在，輪到陸時讓看她干活了，挺公平的，但葉牧杞卻覺得很不自然。

她把洗到一半的碗放回水池，轉身對身后的人說：“陸小讓，你就不能去客廳看電視嗎，你站在這兒，跟老板監督員工干活似的，我好不習慣哦，碗都洗不干凈了。”

陸時讓斜倚著墻，雙手環胸盯著她，眸中倒映著細細碎碎的燈光，一句話也沒說。

葉牧杞回望他，安靜等他的回話，可是過了好一會兒，他還是沉默不語，連姿勢都懶得換！

如此曖昧的對目，終究還是葉牧杞敗下陣來，她紅著臉轉回身去，打開水龍頭，繼續洗碗。

冰涼涼的水流過她白皙的手，卻帶不走她臉上的熱意。

葉牧杞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一邊洗碗一邊說：“陸小讓，你、你干嘛要看我洗碗，又不說話，這樣氣氛好怪呀。”

“我記仇。”

“哈？記仇？”葉牧杞回過身，臉上寫滿了問號，“我沒對你做什么吧？”

“做飯的時候，你也這樣看我，我現在看回，不行嗎？”

葉牧杞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我看你不是看熱鬧的意思，是你做飯的樣子很帥，所以我才……多看了幾眼。”

陸時讓垂眸，眼前的女孩臉紅得跟番茄似得，連耳后根都是紅的，他就沒見過臉皮這么薄，人又這么老實可愛的。

他心頭一癢，伸手捏了捏葉牧杞的左臉，笑道：“緊張什么，沒說不讓你看。”

今晚，再一次因為葉牧杞，陸時讓笑了，眸子彎彎如月，還露出了好看的小虎牙，帥得一塌糊涂。

葉牧杞第一次見他笑得這么開朗，覺得不真實，于是捏住他另一只手掌，往自己的右臉上貼。

觸感冰涼，不是做夢。

她緊張兮兮地咽了咽喉：“陸，陸時，陸小讓，你笑起來好好看呀，以后要常笑。”

這一刻，時光止住了，仿佛有人按了暫停鍵，整個世界都靜了下來。

幾秒后，陸時讓抽回貼在葉牧杞臉上的雙手，抄進兜里，風輕云淡地說：“以后少做這種怪異的舉動。”

說完，他趕緊轉過身，大步往前走，臉上泛著淺淺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