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近來身體不舒服，有時候也會想起來許久之前的事情。

慕容惠子依禮前往慈寧宮去請安，她沒有帶上兒子一起，連永娘也沒有帶上，只是自己一個人去了一趟。

“母后，兒臣近日聽聞母后這些天幾天有一些不舒服，太醫來看過了嗎？”

太后抿了一口茶，緩緩的放下了茶杯，答道：“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時，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死在了面前，卻是無能為力，真的很絕望。每次看著你，哀家就會覺得，是她回來了，她一直沒有離開……”太后對著慕容惠子微微一笑，道，“若是她可以活下來，也一定和你一樣好看。可惜，她出生沒有多久就去了……”生生的骨肉分離，這種痛苦，簡直是比死還要難受。

“她是母后的女兒，阿穆的姐姐嗎？”慕容惠子小心翼翼問道。

“是啊……她是我的親生女兒啊，可是到頭來還是沒有護住自己的女兒……”懷胎六月卻硬生生的滑胎，她聽到其他宮女說小公主已經去了的時候，真真的痛不欲生。因為這次小產，她也一生未能再次生育了。

“雖然現在那個罪魁禍首已經死了，可是，她卻再也回不來了，回不來了……”當年明知是麗妃害她小產，害她飽受喪女之痛，她卻沒有辦法為女報仇。那人可是先帝最愛的女人，凌妃的姐姐啊……

眼睜睜看著孩子死去，自己卻不能為孩子報仇，這種痛苦，她也能夠理解太后。這么多年也都過去了，太后還是沒能忘記這痛苦。

“母后若是愿意，兒臣便是母后的女兒，也會孝順母后。”太后對待她這個名義上的兒媳，就像是親生女兒那般好，甚至比歐陽穆對她還要好上了三分。太后招呼我坐到了她的跟前，摸著她的頭，像是輕松了許多：“真好，哀家又多了一個女兒了……”

慕容惠子知道，這心里上的傷痛，是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如今能做到的，只是盡量讓太后開心一些，不要去想過去的事。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著了，若是她知道，也不希望母后一直難過……”

若是她，這種喪女之痛，怕是一生也不會忘記吧？若是她，是拼了命也要為孩子報仇，不管要付出什么代價，她都要。

“皇后，你先回去照看著華兒這孩子吧，哀家乏了，退下吧。”

既然太后都這么說了，慕容惠子也不好繼續留下來，行了禮之后便退出去了。

原來忘記仇恨，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

她本來想去問一問歐陽穆，可是想到這是太后的傷心事，便也打消了這個念頭。揭別人傷疤的事，真的不好。雖然她很是好奇，可是也不想因為滿足自己好奇心，而去讓別人痛苦。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這會應該要回來了，奴婢下去給太子準備好換洗的衣服。”太子不過是個四歲的孩子，總歸是愛玩的年紀，出去玩了那么久，身上發汗，若是不及時換衣服，生病了的話，陛下和皇后娘娘，還有太后，可是要怪罪下來的。

聽到永娘提及幼子，她神色緩了下來。孩子總歸是這樣，管不住他的，只要不要做的太出格，她都不會反對的。

“永娘，那你下去準備著一些衣服，等他回來給他換，也別讓他病了。華兒這孩子，這性子，不會是隨了阿穆吧？”不都是說，兒子像母親，怎么她的這個兒子，卻不怎么像她這個母親呢？

永娘笑了笑：“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是陛下的長子，自然是隨陛下的性子了。等皇后娘娘日后生了小公主，小公主的性格就會隨了親娘了。”依照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這般恩愛，小公主也很快就會有，只是雙方愿不愿意的問題。

害，真是這樣嗎？女兒像她，未必是一件好事。就像她這樣，冷漠無情，任是無情也動人的模樣，也只有阿穆不會介意了。若真的像她，怕是以后很難嫁出去了。

以前她做安平公主的時候，就是戰戰兢兢的，還得裝傻充愣地躲過繼母的加害，雖然她完全可以反殺繼母，可是她不能，因為她不能暴露她的身份。所以這種經歷，便造就了她隱忍的性格，還有她深藏不露。

“是啊，以后會有的。”

不知道是為什么，她也想起來了她的過去，她還是依偎在母親身邊，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就如同她的華兒一樣，沒有仇恨，天真爛漫。多懷念那時候，有母親陪著她，雖然還沒有云浩。

“皇后在想什么，想的那么的入迷？”

慕容惠子轉身，原來是歐陽穆來了，她并未行禮，直接看著歐陽穆，答道：“沒什么，就是想起來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以前的事情？那都是過去了的事，不要去想了。”惠子的過去那么痛苦，要是再不忘記，怕是她會一直記得痛苦，可他，是真的不想他的惠子痛苦了。

“那時候，我還是安平公主，我隨著母親去過很多地方，那大約是我童年最美好的時光了。”那時候的她，也是只有四歲，一個四歲的小公主，什么也不太懂。

“遇到你之后，是你讓我再次相信，原來愛著我的，不是只有母親和弟弟，還有你。”

還有他呢。不管怎么樣，他都在她身邊，默默地支持她，保護著她。往后余生都是他了，也只有他陪著她度過了。

“是啊……這幾年的日子，真的很好。沒有之前的仇恨，沒有之前的顧慮，只有平靜。”歐陽穆說道。

只是不知道，這種平靜的日子還可以維持多久。帝王家，永遠都是勾心斗角的，特別是帝王，時時都要防著別人謀反。所幸歐陽穆沒有其他嬪妃，身邊也只有她這一個皇后，她倒是清凈不少，不用防著其他妃子暗算她還有她的兒子。就算將來歐陽穆納妃，她也不會害怕別人陷害，到時候十倍奉還就是，連本帶息的那種。

“以后，我們就過著這樣的美好生活，等華兒長大，可以獨當一面的時候，就把皇位傳給他，然后我們兩個在一起，沒有這些煩人的事情，過完余生。”

“好。”那時候，她應該就是太后了，而歐陽穆，是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