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露出了成竹在胸的微笑。

“很快了，就等儀式進行到最后階段。事實上，如今在中樞祭壇之外的終亡教會成員，對它們的清洗工作已經接近尾聲，剛才在傳送長廊的那一批，已經算是收尾工作。”

蘇文不禁啞然失笑：“這么說來，這位在祭壇上的大主教，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光桿司令？”

“是的。”

尼古拉點頭道。

“而且，時候到了。”

隨著他的話音剛落，只見大廳中央的骸骨祭壇上，那名大主教懸浮在血色旋渦前，全身上下都散發出濃郁的血紅色霧氣，仿佛沐浴在茫茫血霧中。與旋渦相連的五枚“眼球”裝置，在短暫的收縮后，猛然膨脹到如同車輪般巨大，其中發輸出的光滑血線，也變粗了好幾倍。

這意味著，能量輸出正在驟增。

而與此同時，大廳下方的黑暗中，成千上萬的亡靈魔物開始爆發出此起彼伏的低聲咆哮，曝遭遇充滿殺戮欲望的氣息逐漸蔓延滋生。終于，在這個時候，大主教動了起來，彌漫在身周的血色武器驟然收縮，而他的身體則猛然飛向了旋渦，在電光火石之間，將蒼白的右手探入其中。

“嘭！”

伴隨著無數來自深淵般的嚎哭聲，血色旋渦的平靜被驟然打破，它的旋轉與穩定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猛然暴裂開來的負面氣息。

這股氣息就如同被破入了沸騰熱油中的涼水，在整座中樞祭壇大廳里擴散開來的同時，令所有被壓抑著瘋狂的魔獸們解除了束縛。它們已不再滿足于焦躁不安的躁動，而是爆發出了無數震天動地的巨吼——大地都仿佛震顫起來，聽著持續不斷的爆響，以及穿透力極強的深淵嚎哭，蘇文感覺自己就像正置身于一場糟糕到了極點的演唱會。

就在這時，一個威嚴的聲音壓制住了所有鬼哭狼嚎，從骸骨祭壇的上方，那個膨脹了數倍的血色旋渦中爆發出來。

“吾為亡靈大君卡塞留，現已感受到了你們的誠意，將降臨我的化身到此處，你等可做好了獻祭的準備？”

下一秒，那名大主教便爆發出了驚喜的回應：“萬事俱備！”

“那便好，但這點能量遠遠不夠，帶我的勇士們去殺戮，去掠奪，血肉與靈魂，給我更多，我就能降臨于此。”這聲音如同洪鐘回蕩，在他的命令下，所有亡靈魔物咆哮著，現場宛如沸騰，“殺吧，勇士們！我將降臨我的一只手，為你們提供力量，有了它的支持，你們將不畏懼任何強敵！”

眼看著群魔物大軍已經開始了奔襲，仿佛要沖向祭壇的遠方，蘇文有些不安。

“它們要去哪？”

他問道。

尼古拉指了指遠處的黑暗：“這里距離特里底斯十五公里，在那個區域有一條直通內城區的通道，由不知疲憊的亡靈勞工們開鑿了數年，也是中樞祭壇的主要工程之一。在終亡教會的計劃中，這些亡靈大軍會由此闖入內城區廝殺，并將能量實時傳遞到這處祭壇，等強大到一定程度時，亡靈大君就能夠降臨，屆時才是血祭的真正成功。”

“看來你們已經有應對方法了。”蘇文沉吟道。

尼古拉面帶笑意：“這點請您放心，而且直到現在都沒有出現問題，說明大概是我多慮了。您已經沒有出手的必要。”

話音未落，骸骨祭壇就發生了變化。

只見其中一個“眼球”裝置，仿佛猛然被一道光束擊中，干脆利落地爆裂開來，化成了無數碎片，而那道源源不斷進行輸出的血線，也應聲斷裂。這仿佛開了個頭，緊接著，又是連續四聲悶響，其余的四個“眼球”，也在重復著第一個發生的事情，被光束擊中，然后爆裂。

這些光束，顯然是高階的攻擊型元素魔法，而釋放它們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些位于眼球正下方，維持著輸出的亡靈法師。它們都是主教級別的高層，以及心腹之人，如今仿佛做著早已經約定好的事情，同時破壞了祭壇的供能模塊。而這個時候，那名亡靈大君，正在傳送他的“手”，祭壇的下方，血色旋渦正在凝結孕育著一個龐然大物，此時失去了輸入的能量，便開始了飛快的收縮。

而那只手，也在飛快失去光澤。

雖然看不到那名大主教的表情，但幾乎是與此同時，蘇文就聽到了他歇斯底里的怒吼聲音。

“你們，在干什么！”

沒有人回答他。

“伊思基爾，為什么還站著不動，連你也背叛了嗎！”

回答他的是一根蓄力許久的金黃色骨矛，毫不留情的激射下，大腿粗細的骨刃將大主教的胸膛洞穿，幾乎將他撕成了兩半。

然而，他的下一個反應，卻讓尼古拉皺了皺眉。

“哈哈哈哈哈……”大主教忽然爆發出了瘋狂的笑意，“果然，你們果然都是叛徒，那個人的提醒沒有錯。如果不是他，我恐怕已經毫無機會，然而，現在將要絕望的，只會是你們！”

緊接著，在眾目睽睽中，這名大主教的身體猛然爆裂，化作一團巨大的血霧，瞬間變籠罩了整個骸骨祭壇。而與此同時，祭壇上的巨大法陣，也開始了微弱的嗡鳴，并開始了緩緩的抖動，直到緩緩分裂，露出了另外一種異樣的光芒——那是純黑色，意味著極為精純的亡靈系魔力。

空氣中，回蕩著瘋狂的聲音。

“你們大概不會想到，多虧了那個人的提醒，我早已在祭壇下面藏著足夠這次局部召喚的魔力池，開啟的代價便是我自己的性命。現在我死而無憾，如果你們想要破壞這個魔力池，就先問問那邊的亡靈君主是否答應吧！”

仿佛回應他一般，幾乎破碎的血色旋渦再次膨脹，而里面也傳來了亡靈大君卡塞留的咆哮。

“卑微的人類，你們膽敢欺騙我！”

在短暫的震驚后，祭壇上的亡靈法師們很快反應過來，大量的法術一起轟向了祭壇下方那個尚未凝結完成的手掌。然而，有了血色旋渦的繼續支撐，這只手掌宛如爆發出了無限力量，僅僅一個瞬閃，便從原地失去了蹤跡，并在魔法的爆裂中沖出，如同子彈般貫穿了其中一人的胸膛。

蘇文目睹了全部過程，并再次問尼古拉：“這也在你們的計劃中嗎？”

“不……不在。”

尼古拉聲音都變了，渾身上下也爆發出了元素光芒，顯然切換到了戰斗形態。

不過直到此時，他也沒有讓蘇文出手的意思，只是面帶慚愧地向他說道：“前輩，見笑了”，便施展了飛行術，一躍而起。

然而，即便有了尼古拉的加入，狀況似乎也沒有變得更好。那只手掌似乎并不急著殺光所有人，而是隱藏在暗處，伺機而動，像是在故意拖延時間。能量依舊從魔力池中源源不斷涌向血色旋渦，理論上只要破壞掉魔力池，就能夠阻止召喚的繼續，但魔力池的周圍，早已經布滿了大量防御禁制，無法直接摧毀，只能循序漸進地進行禁制破解。可一旦亡靈法師們開始動手，那只神出鬼沒的手掌便會突然出現，以極為恐怖的速度貫穿他們的胸膛。

尼古拉和幾名大主教嘗試著捕捉這只手掌的軌跡，但從結果上來看，顯然是失敗了，手掌屢次出現，屢次攻擊，又屢次逃脫并消失。

祭壇上的亡靈法師數量，在一個個減少，但形勢沒有得到任何改善。

終于，蘇文聽到耳邊傳來了尼古拉苦澀的聲音。

“前輩，拜托了……”

“……”

蘇文確是聽到了，但沒有動。

因為老實說，他對這個靈活無比的手掌，好像也沒有任何辦法。他一來不會魔法，二來也不會飛，三來敏捷程度或許還遠遠比不上這群施加了各種正面狀態的亡靈法師臥底，就算此時站出來，也沒有任何意義。而且這個時候，道格拉斯仍然處于失聯狀態，看來那該死的命匣，估計是要等到完事之后才會把他放出來了，暫時也指望不上能夠得到有用的信息，所以現在他也是有心無力。

蘇文只是想問，為啥要拖到現在出手，要是在那個亡靈大君開始傳送自己的手掌之前，就把充能裝置破壞掉，不就沒這回事了嗎？但實際上，他已經知道答案——誰不想多賺點呢？那群亡靈魔物的尸體，和亡靈大君的手掌，其價值完全天差地別，要是換成了蘇文，在認為局勢已被掌握的前提下，有很大概率也會想要冒這個險的。又有誰會知道，那名大主教似乎有人提點，提前留下了后手？

現在可有點難收場了。

蘇文看了看遠方，另一邊的戰斗已經打響，無數早已準備好的亡靈法師（內鬼），已經帶領著他們的手下，組成了一個個戰斗單元，堵在了通往特里底斯的通道入口，和鋪天蓋地的魔物展開交鋒。蘇文隱約能夠看到，那群由唐納德帶領的伙計們，儼然也混在其中，且仍裝作大祭司們的模樣，沒有引起注意。

他們很好詮釋了什么叫做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在早有準備的覆蓋性法術打擊下，看似強大的魔物們如同割稻草一樣被掃倒——這并非它們的真實戰斗力，在離開了不死者位面，卻沒有大量靈魂能量作為補給前，它們的戰斗力比巔峰狀態其實相當羸弱。然而，這一切的前提，都是沒有那只手存在。

“勇士們，帶上我的力量，消滅敵人！”

漩渦中再次響起了亡靈大君的聲音。

緊接著，魔物們身上浮現出了異樣的光澤，戰斗力數倍上漲。原本對它們造成毀滅性打擊的法術，立刻變得不那么兇猛了起來……

它們展開了瘋狂的反撲。

很快，亡靈法師這邊，就有了受傷者，然后有了死者。一個、兩個、十個、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