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蔭下的一張長椅，白襯衫的少女橫臥熟睡。樹葉罅隙間灑落了幾點陽光，映照少女精致的側臉。

也許是燥熱，也許是休息足夠了，少女皺起眉，晃了晃腦袋，紅色雙馬尾輕輕跳動。

放平蜷縮的雙腿，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在長椅上撐起身子，緩緩坐直。

剛剛睡醒的少女眼里還有著茫然，她下意識看看四周，似乎還沒搞懂自己身處何方。

隨著少女環(huán)顧的動作，一個小小金屬球從她的襯衫口袋里滾出，在地面叮叮叮磕碰幾下，滾個不停。

少女的目光緊跟著圓滾滾的金屬球。

它的表面噴了黑漆，是四個歪扭的字母——Zwei

德語里的“2”。

她的眼里漸漸有了神采，似乎有萬千記憶碎片洪流一樣掠過。

她沉默良久，公園里經(jīng)過的行人好奇?zhèn)饶浚底宰聊ブ利惿倥男氖隆?

云很白天很藍，少女敲敲腦袋，徹底想起來了。

她毫不留情地抬腳踹去，金屬球被踢的飛起。同時響起的是女孩不客氣的命令。

“快給我醒醒！老二，啟動程序！”

金屬球沒有墜落，它懸浮在半空，平滑表面浮現(xiàn)了凹凸的機械紋路。

“請輸入執(zhí)行口令。”

扁平的機械音，沒有感情的回答。

少女目光詫異，甩甩手腕道：

“老二，你最近很皮很無聊嘛？雞窩頭她好久沒陪你玩了？”

“口令錯誤。請繼續(xù)嘗試輸入。若錯誤超過五十次……”

回應它的是少女不客氣的巴掌，和踩進泥土里的深色低跟鞋。

“皮？”雙馬尾少女冷笑。

泥土里的金屬球沉默了幾秒。

“口令正確。請核對指紋與虹膜信息……啊！不要！痛痛痛！好了好了，算您過關了！愛茵斯坦博士機械助手二號竭誠為您服務！”

“雞窩頭居然會做出你這種性格的助手，看來她的脾氣果然有頑劣的一面。”雙馬尾少女嘖嘖感嘆。

“那個，特斯拉博士，您可以把腳從我的臉上挪開嗎？在下的新款貼膜姑且還是很貴的……”

金屬球試圖挽回最后的尊嚴。

“開機，聯(lián)絡雞窩頭。”

“好嘞！稍候啦您吶！”金屬球聲音諂媚。

它歡快地嗡鳴一聲，極高頻率地震顫起來。特斯拉不耐煩地抬腳，把它又踢了幾圈。

金屬球趁勢一躍而起。

“感謝您的動力支持！”

很難想象一個沒有面孔的球體是怎么表現(xiàn)出點頭哈腰的神態(tài)。

“核心運轉穩(wěn)定！遠距離通訊模塊啟動！崩壞能干擾儀展開！以下省略一千字運轉流程！”

“恭喜您特斯拉博士！成功尋找到愛茵博士的波長信號！”

金屬球聲音激動：“慶賀吧！顫抖吧！這是跨越千百公里的即時通訊，是跨越律者空間的人類技術，是與友人遙相守望的偉大人性之光！它的名字是Z……”

“Zwei，我當初是怎么把你調.教出來的。”

愛茵斯坦無奈的聲音傳出：

“現(xiàn)在回爐重造，重新加載智能版塊還來得及么。”

“不好意思，博士。我是沒有感情的機械助手。恕我無法理解您的深意。”受到威脅的Zwei聲音立刻嚴肅。

愛茵斯坦嘆了口氣，沒去理會貧嘴耍賤的活寶。她揉了揉亂遭的頭發(fā)。

“看來你到目的地了，特斯拉，神國一日游的感覺如何？”

“糟糕透頂。”特斯拉皺眉，“我清醒還沒多久。睡覺真難受，腦袋里空空如也的感覺讓我像個白癡。”

“早說過你應該學會睡覺。”

“無意義的人類低階生理行為。”特斯拉聳肩，“對生命的浪費和褻瀆，你整天哈欠連連的模樣我永遠想不明白。”

“這就是天才和電工的差距了。”愛茵斯坦說，“閑話到此吧。用你近視三百度的眼睛四處看看，能發(fā)現(xiàn)點什么嗎？”

“我姑且認為電工是對我的贊美。”特斯拉輕哼一聲，“五感真實的世界，和’楊’的空間比起來也沒什么區(qū)別。不過陽光燦爛一點、風景大氣一點——比起那家伙一片漆黑的領域，看來我們的第三律者是個內心豐富的女孩哦。”

愛茵斯坦沉默：

“不是個好消息。說起來，桃太郎上的另一位乘客小姐呢？”

“停在長空市崩壞輻射區(qū)域外面幾十公里，和天命的增援部隊、亂七八糟的勢力觀望者混在一起。我溜下船的時候瞥了一眼，她倒是氣定神閑，臉上沒什么表情，似乎她想見的人明天就能蹦噠到她眼前。”

“如果不出意外，到明天一切都會結束。”愛茵斯坦說，“恭喜你啊特斯拉，偶爾當一次救世主有什么感想？”

“感想是救世主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特斯拉沒好氣地說，“你說讓我聽Zwei的引導，我就傻乎乎跑到了長空市，一頭扎進律者空間，可到現(xiàn)在你都沒告訴我計劃！喂愛茵，我是不喜歡管事，可不代表你們什么事都故意瞞著我吧！”

“別著急笨蛋。”愛茵斯坦說，“現(xiàn)在不就正要把計劃坦白么。Zwei，搜索模式。尋找我傳輸給你的波頻資料，帶特斯拉到地方去。”

“什么地方？”特斯拉愣了下。

“休伯利安號在的地方。”

“喂，開玩笑吧雞窩頭。”特斯拉愕然，“尋找休伯利安號？這里可是律者神國！完全不同的世界！那艘船的存在概念應該被律者抹去了才對！這條篡改的世界線上連天命組織都沒有出現(xiàn)過。”

“人類的意識會沉淪，機械智能可不會。”愛茵斯坦輕聲說，“你能保持清醒正是應用了這個道理。巧合的是，休伯利安號的艦橋系統(tǒng)就搭載了另一個人工智能——愛衣·休伯利安。”

“哦哦，這個名字我聽過，圣芙蕾雅學園目前唯一投入實裝的人工AI。據(jù)說智能程度不下于你的機械助手？”特斯拉恍然，“可就憑她能做什么？”

“呵，就憑圣芙蕾雅的科研水平還做不到愛衣·休伯利安的程度。別說圣芙蕾雅，哪怕是極東支部甚至整個天命，恐怕都無法解析愛衣的半成技術吧。”

“有這么夸張？”特斯拉滿臉不信。

“比你想的還夸張。”愛茵斯坦嘆了口氣，“那是本該沉睡在圣芙蕾雅教條區(qū)最深、最深、最深地下的東西。”

“你是指，上個時代？！”

“和‘女王艾妲’一樣都是時代的遺產。核心部分被天命的大主教取走大半，德麗莎私自留下了一小部分，與休伯利安號的艦橋系統(tǒng)融合成了智能AI——愛衣·休伯利安。”

愛茵斯坦頓了頓。

“我們需要喚醒她——當然，也可能她正等著我們的到來。總之，特斯拉，我們要讓休伯利安號再度啟動，高高飛起，讓它飛出律者的神國，讓它喚醒沉淪的人們，讓它……沖出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