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木子茫然地晃了晃腦袋，眼前是炫目迷離的幻影。

有輕微的濕熱感從鼻尖冒出，她剛想抬手，卻發現身體傳來一陣陣微痛的酥麻感，有些不聽使喚。

“前輩？喂……前輩？”

有什么人趴在她耳邊大喊著，是個年輕女孩的聲音。喂喂你好吵啊，讓我的頭好痛。

“……前輩！你沒事吧？”

冰涼嫩滑的手從她的臉上拂過，好像擦去了鼻尖的濕熱液體……這是，血嗎？

喂喂，自己為什么會在流血啊？受傷什么的……我不是早就拒絕了嗎？

女孩慌張的呼喊還在她耳邊響著，有風呼嘯而過……

等等，風？

張木子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有什么不對，那是強烈的失重感和無處借力的感覺！

她恍惚的神志終于勉強集中起來，張木子再一次猛晃腦袋，拼命睜開雙眼！

灰暗的天空，裂開的云層，和焦黑的、四散飛舞的……大塊殘渣。

空氣里隱隱有股焦臭味，那是超高壓電流擊穿空氣的味道。

焦糊的殘渣隨風飄蕩，看樣子似乎是某種大型生物的身體部分，只不過已經面目全非，難以辨認。

張木子抽了抽嘴角，如果沒猜錯，這恐怕就是“大白”留在世界上的最后痕跡了。

然而現在還不是悼念嘆息的時候，張木子低下頭，對上了女孩盛滿緊張的湛藍雙眼。

“前輩？！你你你沒事吧？！”

張木子看著一臉慌張似乎快要哭出來的女孩，嘗試了下活動自己的手臂，“大概還活著吧。”

“欸？可是前輩你在飆鼻血啊！”

張木子默默地擦了把臉，仰起頭。

“……現在沒事，不過等會兒就不好說了。”她苦笑一聲。

在落雷擊中二人的最后一刻，張木子將呆愣的女孩撲倒在身下，然后果斷從鳥背上躍下，借助崩壞獸的身體盡量削弱了那恐怖的雷擊威力。

大概是因為幸運的、第一時間的避開了能量爆發點吧，她們沒有像大白一樣四分五裂六分熟。

然而此刻標準的自由落體運動就是二人付出的代價了。

張木子深深吸氣，然后緩緩呼出，盡量平和背后那要命的刺痛感。她閉上眼睛都能感知出，那一道仿佛有了生命的赤紅色紋路正在逐漸熄滅、不再蠕動，重新變得冰冷如死物。

“只是擋下一擊就遠遠超出了負荷？一瞬間就破壞了一道下位圣痕嗎？”

這是一道人工復刻的圣痕，制式防御型圣痕。是天命組織中國分部的下位標準型圣痕。

它是張木子在女武神部隊服役的證明，是那段軍旅生活留在她身體上的物質記錄。

雖然是人工量產型圣痕，然而其強度也足以應付B級女武神的最高戰斗烈度。

一擊就將其破壞，那到底是什么怪物？律者？那個叫雷電芽衣的女孩已經徹底墮落了嗎？

回憶起方才的驚鴻一瞥，張木子心頭微沉。

“不過就算沒被破壞掉，它也不能阻止我們從近千米高空摔成肉醬吧？”

此刻，二人的墜落速度已經堪稱恐怖，風聲呼嘯如刀，劇烈的風壓已經讓受傷的琪亞娜不得不閉上了眼。

“如果只是我倒還好，可是……”

張木子感覺到懷中的女孩縮起腦袋，她溫熱的身體輕微顫抖。

張木子眸中幽暗，緊了緊雙臂。

“實在不行的話，只能用……”

“琪亞娜！這里！”

清冷的女聲急促響起，伴隨著鋼鐵機甲的引擎轟鳴聲。

張木子錯愕地抬起頭，遠遠看見一架重型機甲依靠著背后的渦輪氣流噴射，向著她們沖刺過來！

那機甲通體黑色，卻在頭部漆出大片的白色顏料，粗壯的手臂懷抱著體型纖巧的灰發少女。

“布洛妮婭？！”

張木子懷中的少女驚喜地扭過頭，然后趕緊搖晃張木子的手臂，“喂前輩！那是……”

沒有時間等她說完，張木子雙手托住琪亞娜纖細的腰部，然后在半空不可思議地扭轉身體，鼓足力氣，大喝一聲直接將少女甩出！

“前輩？！”

借助反作用力，琪亞娜伴隨劇烈的風聲猛沖向機甲飛來的方向，過分蠻橫的力氣甚至讓少女有些暈眩。

而張木子卻因為反沖的力量加快速度墜向了地面。

“我沒事！”張木子朝著少女大吼。

她瞇起眼，看著琪亞娜準確落入機甲少女的懷中，深吸一口氣剛想轉過身，卻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的樣子。

她身形后仰，一邊飛速墜落，一邊向分隔了數百米的琪亞娜揮手。

“順便替我說一聲！你朋友的涂裝審美有夠差勁啊—啊—啊—啊——啊——啊———！”

數百米外的空中，布洛妮婭面無表情，低頭問向懷中的少女，“她說什么？”

琪亞娜一臉茫然地抬頭，“不知道……太遠了聽不清啊。”

話音落地，琪亞娜的表情突然興奮起來，“對了布洛妮婭！你怎么會在這里！”

灰發少女操控著“重裝小兔”停駐在半空，然后不動聲色地避開了目光。

“就算說給你聽，笨蛋琪亞娜也理解不了的。”布洛妮婭頓了頓，“不過……我一直跟芽衣姐姐在一起。”

“芽衣？！”

琪亞娜興奮的表情瞬間凝固，她伸手緊緊抓住布洛妮婭，神情急切，“芽衣學姐在哪兒？！前輩說她看到芽衣對我們出手，那，那不就是說……”

“沒錯，琪亞娜，”灰發少女幽幽地說，“布洛妮婭很抱歉，我，沒能阻止最壞的結果。芽衣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冰冷的強大的神。”

琪亞娜身體緊繃，表情突然凝固，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任何一個字。

布洛妮婭深吸口氣，聲音低沉。

“布洛妮婭發現芽衣被‘逆熵’組織的人帶走，所以潛入了他們的地下基地想要救出芽衣。原本一切都很順利，直到在突破逆熵的機甲封鎖線時遇上了麻煩。”

“布洛妮婭一直很擔心芽衣姐姐的狀態，很擔心一年前的那次災難重演，還好，芽衣她一直在深度沉睡中，而根據布洛妮婭的計算，崩壞能的潮汐峰值至少在20小時后，應該有充足的時間把她帶回休伯利安，帶離長空市。”

“可是……意外突然就發生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崩壞潮提前爆發了，整個逆熵基地都陷入了慌亂，布洛妮婭就是趁那時候偷偷找到芽衣的。可是沒過多久，崩壞潮又詭異地再次衰落，當時布洛妮婭正帶著芽衣姐姐沖破逆熵的封鎖，結果……”

灰發的少女目光幽然，她望著愣住的琪亞娜低聲輕語。

“結果布洛妮婭受了些輕傷。當我低頭準備擦掉手臂滲出的血液時，我看到，芽衣姐姐的臉上沾到了一絲鮮血，而本應該安然沉睡的她，正用奇怪的微笑打量著我。”

琪亞娜打了個寒蟬，森冷的恐怖感爬上心頭。

“一切都和一年前一樣，琪亞娜。我一瞬間就明白過來，她絕對不是芽衣姐姐。芽衣姐姐不會有那種，那種古怪的笑容，和冰冷、暴虐的眼神。”

布洛妮婭抬起手，重裝小兔立刻輕輕顫動，然后在細碎的機械聲響中再度啟動了崩壞能渦輪噴射器，強勁的赤紅氣流給機甲帶來了巨大動能。

“琪亞娜，我們需要立刻離開。芽衣現在徹底進入了律者化。她的力量完全不受控制，而且，可能比一年前更加龐大、恐怖。整座地下基地已經徹底化成火海了。她對你們發動的攻擊，根本就是隨手一揮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