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家之后
書名: 錯了又怎樣作者名: 徐近鴻本章字數: 3221字更新時間: 2019-12-16 07:29:49
醫生看到病人總是和顏悅色,但是病人看見醫生,卻總是心神不定。連四歲的俞兔都知道,她一看見醫生就想逃,又不知道往哪里逃,只好躲在爸爸的懷里。
“這嘴唇是天生的嗎?”醫生問著,并且向俞兔擺了擺手說:“過來讓我看看吧?”
“不是天生的,是后天受傷的!”俞呆子回答著,把懷里的俞兔往醫生身邊推,小俞兔看著醫生有點害怕,她一個勁的往后退說:“我不是天生的,我是媽媽生的。”
“哦,你真聰明,每一個人都是媽媽生的哦。”醫生看著她羞怯的模樣,笑著說:“別怕,我只是看看。”
醫生邊說邊用一只手掌托起小俞兔的下巴,他仔細的用眼睛看了看俞兔的嘴唇,“你這的確不是先天性兔唇,這是后天受傷造成的,當時用藥還算及時,這里也就是一個疤痕而已。你今年幾歲了?”醫生坐下來,從白大褂的口袋拿出一只鋼筆,在一個病歷單子上寫著一些藥物的名字。
“他四歲了。”俞呆子替俞兔回答醫生的話。俞兔躲在俞呆子的懷里背對著醫生,顯得很羞怯。
“她現在還太小了,等到十二歲以后再實行手術比較好。其實就是簡單的植皮手術,要不了多少錢的!現在要是換皮的話,等到長大后還得再行修復,這樣的話,孩子比較受罪,看你也是一個會痛孩子的好爸爸,等到孩子長大些,再來吧。”
醫生的話讓俞呆子有些失望。
“她明年要上學了,這嘴唇這樣怎么辦呢?”
俞呆子向醫生求助一般說道。
他知道,村里有很多的人都不喊俞兔,都是偷偷的喊她“豁子”。不僅僅喊她豁子,俞呆子一家人都跟豁子搭上關系:他們喊俞呆子不喊俞呆子喊“豁子爹”;喊白真樹不喊白真樹喊“豁子娘”;喊俞牛不喊俞牛喊豁子大姐;喊俞鵝不喊俞鵝喊豁子二姐;喊俞貓不喊俞貓喊“豁子三姐”……就算是俞呆子家里來的客人被他們介紹起來也會說:“那是豁子家親戚”。原本就是俞兔嘴上一點點皮外傷,整個家里都成了“豁子”了。
俞呆子想想都生氣,當一個人有缺陷需要幫助的時候,總是得到別人的嘲笑,這是為什么呢?為什么他們都不考慮一下有缺陷人的心里感受呢?
“你可以給她涂一些遮瑕膏,暫時遮擋一下,現在她太小,只能這樣。”醫生說著把剛剛寫好的藥方遞給了俞呆子,其實藥方上就是一些遮瑕膏的名字。
俞呆子帶著女兒按照醫生的藥方買了一些遮瑕膏,帶著女兒在旅館里住了一宿。
第二天,他帶著女兒在大城市里逛逛,給老婆孩子買些衣服,食品之類的。
然后坐車離開大城市,返回老俞莊。
“爸爸,終于到家了!”小俞兔一下公共汽車就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跑去,俞呆子在后面緊緊跟隨著。
傍晚時分,太陽只守候著西邊的天空,東邊的天空早早的露出了一兩顆星星。俞兔和她的爸爸走過了老俞莊街道,走過了那熟悉的田間小路,又繞過大魚塘,俞呆子家的茅草屋土坯墻小院子就出現在他們的眼前了。
遠距離觀看他的農家小院,是有些凄涼,東倒西歪的土坯房,土坯院子,四周是柳樹,幸好有綠色的翠柳掩映著,還有一點古色古香的味道,要是只看那些房子和泥墻,那就太頹廢嘍。
說起俞呆子的茅草屋泥院墻,那可是很破舊了。房屋的土坯墻上由于雨水的沖洗,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小小的半圓的,像水滴一樣大小的小灰包。這小灰包對老俞莊的農民來說,還是一種治療皮膚病的良藥呢!胖一點的小娃娃在夏天里,總是會出現胳肢窩里掉皮的現象。這個時候,老俞莊的人們就喜歡到土坯墻上去扣那些水滴大小的小灰包,用手碾碎了撒到潰爛的皮膚上。說它是被太陽光殺過菌的,有時候還真能治好小孩子胳肢窩的脫皮。
土坯矮墻堆成的農家小院,和那柳編的薄片子大門構成了俞呆子家的有一道風景。
這土坯房子和農家小院是俞呆子的父母留給他的唯一遺產,俞呆子對它有很深的感情,回到家里就有一種回到父母的懷抱里的感覺。
如今,連剛剛出門兩天的俞兔,就急不可耐的想去推開那扇柳編的薄片子院門。是的,這土坯房子和農家小院也是俞兔出生的地方,這一點她和她的父親有著相同的感受。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俞兔看見那個柳編薄片子大門,就叫喊起來:“媽媽,媽媽,我回來了。”
“別叫啦,這么遠,你娘也聽不見啊?聽見了,也不知道你喊誰呀?趕緊喊娘吧,喊娘,她可能會聽見的。”俞呆子一邊說一邊跟著俞兔跑,小孩子走路沒個正形,有勁就喜歡奔跑,大人就不行了,俞呆子跟著俞兔只剩下大喘氣了。
“我不,我就喊媽媽,媽媽,媽媽多好聽啊!”俞兔這兩天跟著俞呆子在城里逛。
城里人太多,她總擔心一會兒找不到爸爸了,所以不敢離開爸爸半步,這可把她憋壞了。當她一看到農村里這寬廣的土地,就像剛放出牛棚子的小牛犢一樣,撒歡兒的奔跑起來。
“俞兔啊,你一見到家就不要爸爸了嗎?你跑慢一點,爸爸跟不上你了!”俞呆子在后面追著說著。
“好吧,我等您一會兒。”俞兔站在那里看著自己家的小院門,突然一個男人從小院門里走了出來,他手里挎著一個破草筐。
“爸爸,他上我們家干啥?”俞兔等到俞呆子走到自己身邊的時候,用手指著那個胳膊挎著草筐的人說。
“他不是愣頭青嗎?”俞呆子從后背都能認出來,藍咔嘰上衣整個村里只有他有。
“她是不是來偷我們家的草筐啊?”俞兔問俞呆子。
俞呆子也納悶,不知道這個家伙是去干什么的,看看天色還很早,大半下午的,農活不可能放工這樣早啊,學校里都還沒有放學呢。
“走,閨女,我們跑塊一點,去看看他到底是誰?”俞呆子說話之間抱著俞兔就往前跑,等他跑過那條小水溝,愣頭青卻不見了。家門口冷冷清清的,好像什么東西都沒有丟呀。
俞呆子揉一揉眼睛向四周看去,四周一個人也沒有啊!“奇怪,明明看見剛才有人在我們家門口啊?”俞呆子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詢問俞兔。
“是的啊,爸爸,那個人跑哪里去了?難道掉水里了嗎?”俞兔提起“水里”兩個字,俞呆子立即把懷里的俞兔抱得更緊一些。
正在俞呆子父女倆狐疑的東張西望的時候,白真樹頭頂著一頭亂發,從屋里出來到堂屋門東邊的柴草垛上拿柴草,看樣子是要準備做晚飯了。
“媽媽——”看見白真樹的身影,小俞兔急忙喊道:“媽媽我們回來了!”
白真樹聽到俞兔這熟悉的聲音,剛拿到手里的柴草“嘩啦”一下子又掉到了地上,她恍恍惚惚的用手攏了攏頭發說:“這么快就回來啦,不是說得好幾天嗎?”
“醫生說,要等俞兔長到十二歲之后再做手術。”俞呆子抱著俞兔邊說邊走進了小院門,他看了看白真樹,笑了笑說:“給,這是給你們買的新衣服新鞋子,還有孩子們愛吃的零食,都收起來吧!”
“嗯,這回舍得花錢了!”白真樹低著頭不敢去看俞呆子的眼睛,仿佛做錯了什么事一樣。俞呆子想:“剛才明明看見家門口有一個男人,可是一轉眼就無影無蹤了。”他想問卻不敢問,畢竟只是懷疑,沒有抓到人,說也是白說,與其夫妻吵架,還不如裝聾作啞。
想到這些,俞呆子問:“今天沒有去鋤地嗎?”
“鋤了西邊地里的那些,就是靠近老俞莊街道的那一塊!”白真樹已經恢復了平靜,她說:“要是你們倆早一點來,可能我們還在地里呢,就剛剛回來,我正準備拿些柴草燒火做飯呢。”
“好吧,我們一起做飯吧!”俞呆子放下俞兔,這時候俞兔的三個姐姐也回來了,圍著俞呆子和小俞兔問長問短。
當三個姐姐聽到俞兔喊“媽媽,爸爸”時,都笑著說:“以后你就這么喊,好聽!”
“嗯,好聽!”白真樹也不反對。
“娘,您今天怎么這樣和藹可親啊?以前我們說什么您都持反對態度的,今天怎么啦?”俞牛首先揭出白真樹的老底。
其實,這老底不用人揭的,誰都知道,白真樹整天喜歡罵孩子,訓斥老公,在女兒們的心目中娘就是典型的潑婦。
“這還用說嗎,想咱爹想的唄!”俞鵝說著跑開了,她知道自己愛說實話,一旦被白真樹聽見不是打就是罵。可是今天白真樹出奇的反常不打不罵,還面帶微笑,這形象連俞呆子都感覺奇怪。
“二姐,你真膽大,不怕咱娘揪耳朵呀!”俞貓說著她看著白真樹,那意思是說:“娘,您趕緊打她吧,不然明天我也說。”俞貓是三個女兒中最聰明的一個,她從來不敢先說話,每一次說話都想好了才說。
“閨女們,從此我不打你們了,你們都長大了,我也想做一個好媽媽!”白真樹的話,讓三個大女兒呼啦一下子圍攏過來。
“媽媽,媽媽,媽媽,我們以后也喊您媽媽啦!”三姐妹一個接一個的說著話,白真樹一點兒都不發火,這讓俞呆子心里更痛了,他直接懷疑白真樹心里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