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之中,白天里鳥獸行走之時,總是會發出細微聲響,聶懷警惕性很高,縱然是那些鳥獸都無法逃過他的耳朵,就算再細微的聲響,也能讓他捕捉到。
那是一個人在叢林里穿行,在樹干之間跳躍,搖晃的樹枝喜相互碰撞,便產生了無法避免的蹤跡。
聶懷將張希韓拖到木屋前面,讓暗門三人走進木屋,這時木屋里一個人也沒有,那個隨侍被席玉給放走了。
當然沒什么關系。
席玉又抓起鋼刀,來到聶懷身前,問:“此人是誰?”
“張昌黎。”
聶懷咧嘴呲牙,擰著眉毛頭疼的樣子,扔了手里的長劍,撿起剛來的時候用的鋼刀。
他是軍中武行出身,比起秀麗長劍,用鋼刀更順手,尤其是在死命搏殺之時,這種武器更能讓聶懷取得很大優勢,席玉的雙手鋼刀就是跟聶懷學的。
曾經聶懷說席玉,他練的功夫,雖然單打獨斗還算得上厲害,可是在亂軍中搏殺花架子多了些,便將自己的一套刀法給席玉看了。
此時的席玉渾身緊繃起來,問:“你確定?”
世間武力排名前五位的老東西,說好聽了叫超凡脫俗,說難聽了就是老頑固,不懂變通認死理的家伙,怎么會跟著長孫跑到大山里來?
莫非是他要搞起事端,讓兩國發起國戰?
就在等聶懷回答的時候,一抹淺灰身影在林子之間閃了下,又立即消失了。
席玉挑事兒的大聲說:“張希韓被你廢了四肢,他家老爺子能放過你?”
兩人一個對視,聶懷便知道席玉想什么,說:“張希韓的確很得喜愛,只不過大門閥,最不缺的就是人,只要張老爺子一句話,有的是搶著給他當兒子當孫子的人,再說了,人家已經達到那種境界造詣,不太可能在乎張希韓這么個笨的出奇的孫子。”
幾句話,氣的躺在雪地里的張希韓嗷嗷謾罵,臟污字眼不堪入耳,竟一點都不像一個世家公子的言辭,跟街上地痞流氓無異。
一道青白射了過來,沖著聶懷的胸口刺去,聶懷轉動了一下鋼刀,一柄長劍翻轉起來,插立在一旁的樹干上顫抖著。
聶懷:“老前輩莫要跟宵小學,竟然偷襲起來。”
張昌黎年過六十,白須飄飄,花發斑駁,雖然面容如四十左右的人,眼睛卻已經渾濁,無法像年輕人一樣清澈亮。
他一身灰白長衫在寒風中飄蕩,顯得仙風道骨,出塵脫俗。
“聶青山,你能封侯拜相也算得上一番機緣。”
“那是,你兒孫都不爭氣,只能我這個鄉野村夫上了。”
“哼,還是這么喜歡程口舌之快。”
“所以你是高手,我只能是陣前卒。”
“你旁邊的那個是白家的人?楚國尚文,能有一個在武道上排的上號的人物,也算是不容易。”
張昌黎收回那柄劍,輕放入鞘,淡淡得不帶任何感情的望了張希韓一眼,說:“那孩子已經是個廢人,還給老夫吧。”
似乎,這個張老頭并不打算給張希韓報仇,只是要人而已。
聶懷微微轉頭,眸子左右滑了滑,思量起來。
廢了張希韓,張老頭好像一點悲痛都沒有,連同遇見他的意外都絲毫不見,言語之中好像并不好奇他怎么還活著。
就連席玉都要打他一頓,確定是否是本人。
張老頭這么神人?
一點都不意外他還活著?
活著,他已經得到了消息?
就算他在大山里能得到軍中的消息,看見自己被廢的孫子,也不可能就這么容易放過自己呀。
這沒道理。
抬著眉毛撇了一眼席玉。
莫非……因為席玉?
好像也不太對,席玉天下排名已經出了前十,不會被這種前五的老東西看近眼里。
詭異……
張昌黎看了木屋一眼,坦然自若的向張希韓走過去,長衫白須無風蕩漾,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一個鋼刀擋住老頭子的去路,聶懷說:“帶走人可以,需要用黃金來換,數量二十五萬。”
席玉:“……”
暗門三子:“……”
張老爺子噗嗤一聲笑了,捋著長長的白須,笑得見牙不見眼。
“你這小兒著實可笑,認錢不認人,要錢不要命的,后生里還真沒有你這樣子的。”
大高手陡然便了張臉,眉毛壓低了說:“沒有追究你傷人的過錯就算了,竟然還要黃金!”
感受到不少白眼的聶懷抱著鋼刀,毫不放在心上。
他本來就是個窮鬼,小時候吃不包飯,長大了帶的兵吃不飽飯,導致了一種叫做守財奴的毛病,只要有機會,就攢錢。
典型小時候窮怕了。
聶懷:“人在我手里,黃金少一分都不行。”
一邊說一邊歪著頭翻白眼,好像一個地痞無賴在坐地起價。
鐺——
一聲脆響
一把青銅寶劍刺在鋼刀刀身,彎出一個優美的弧度,才陡然收了回去。
席玉這才發現那鋼刀正好擋在聶懷胸口處,如若不是本人反應快,現在倒地不起,一命嗚呼的恐怕就是聶懷了。
“多年未見,老人家還是一貫作風。”
不宣而戰,明明是個大高手,偏偏喜歡搞偷襲,致使其他高手都不喜歡他。
聶懷又說:“就是因為你老是這樣,其他人才那么討厭你的。”
張昌黎胡子臉皮一起抽搐的抖了下,立馬急眼:“老子天下第一家族的尊者,誰敢討厭我?”
聶懷開啟嘲諷模式:“葉老明確說過,張,乃賊之首,不可相交;淮銘閣盧飛老前輩也這么說過,還有…………”
張昌黎一口老血沖到嗓子眼,寶劍畫著圈沖拉過來,只是聶懷鋼刀霸道,不是那種軟劍能抵擋的了的。
過了三兩招,張昌黎似乎冷靜下來,狠狠壓著眉毛長舒一口氣,才將寶劍又收回鞘中。
“聶青山,你當我真不敢殺了你嗎?”
“從前不敢,是因為把柄在我手上,現在不敢我倒是不知道為為什么了。”
“老夫知道,雖然暗門已經不在你手上了,但還是能操控一些的,那些個秘密還是你親手埋葬的,我怎么知道你沒有留后手。”
“我還真留了,門里的小崽子門不是你的對手,不留點后路,他們都要變成文山博了。”
“文山博那件事兒是個意外!”
“我信?”
文山博此人文弱,曾經在譚柯的手下擔任文書,后來聶懷加入了之后,非常賞識此人,便一路提拔著,地位僅次于譚柯,是暗門最初掌控者。
只是在聶懷一次出征之時,張家找借口抓了他,并嚴刑拷打。
內容聶懷多半能猜到,只是人已經死了,他們也沒在作出其他舉動,聶懷可不會這么善罷甘休。
回朝后,聶懷命令暗門所有人收集張家的事情,不論大小,不論好壞,不論遠近,那些消息被聶懷一一記下,放在心里,縱然張家靜默兩年,還是被聶懷找到要害,并抓到了痛處。
東源第一門閥,怎么是那么好搬到的?
聶懷擔心一擊不成,張昌黎則更擔心聶懷破釜沉舟,畢竟聶懷是個光棍,啥都沒有,要跟這種人死磕,張昌黎自覺不值,便找了但是還在掌事的盧妃,江湖排名前五,深處淮銘閣主事。
當時淮銘閣跟聶懷的關系還沒有那么僵,從中調和說服著,聶懷便同意了。
畢竟張家人多勢眾,不是他一個將軍能搬得動的,這件事也就放下許久。
一想到前塵往事,聶懷的眸子又紅了起來。
那一雙猩紅的窟窿好像就在面前,一直看著他。
退去嬉皮笑臉,聶懷雙刀在手,說:“我兄弟…………在地獄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