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長枝丫生著深綠葉子，背后是湛藍的天空。

“小筱，幫阿姨買兩條魚好不好啊。”隔壁鄰居抱著小孩子，微笑著說。

“好啊。”仲筱點點頭。

“廣夏，姐姐走了。”

仲筱來到阿姨說的那個街角，去了買菜路上的一段路。

正午陽光火熱耀眼，柏油路有冒煙的趨勢。

滿臉橫肉的賣肉的正坐在棚子里打著盹，木桌下扔著一些爛肉。精瘦的大黃狗在桌子底下轉悠著。

隔壁餐館里喧嘩熱鬧，使人更添煩躁。

幾個二流子圍在木桌上吃著飯，開著幾瓶啤酒。

買菜的老人們坐著板凳，面前鋪著陽光曬的有些蔫兒的菜。隔一會灑上一些水。

買魚的有老漢手邊有個紅瓢。魚露出白肚皮，垂死掙扎著。

仲筱默默走到一個黝黑少年面前。他左手捏著一根稻草。認真的看著右手上的書。

他是那天在窄巷里接過沈柯之手中煙條的男孩。

“我要兩條草魚。”仲筱蹲下來，看著他手中的書。是一本泛黃的《青少年作文選集》。

他一愣，把手里的書收好。

“你要哪條？”

仲筱指了下比較撲騰的兩條，他用黑色袋子裝進去了。

“沈柯之……你最近還和他接觸嗎？”

他警惕的看了一眼仲筱。

“沒有。”

“那天你們是……”

他低下頭，手在渾濁的小木桶里摸一把小魚。不愿回答這個問題。

“你可以自己問他。”

“金華！”一個皮膚黝黑的皮似染了黑油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在他旁邊坐著。把手里的綠色漁網抓的魚倒在面前。

金華起了身，把黑色袋子給男子，說了聲。

“叔，我先回去了。”

金華的叔叔將草魚稱了一下。

“二十六塊。”

“嗯。”仲筱給了錢，接了過來。

回到鄰居家，仲筱把魚給廣生媽媽。煙囪里升起炊煙。廣生媽媽在鍋里呲上油，把切成塊的魚塊放進去煎。

煎的金黃的魚塊上面落著翠綠的蔥花。一盤土豆雞塊，還有一碟蘿卜纓子。

廣夏握著勺子不安分的搗鼓著稀飯，阿姨把圍裙放在桌上，坐下來熱情的給仲筱夾著菜。

“曉筱啊，學習怎么樣啊？難嘛？”

“還行，不難。”仲筱給廣夏嘴角擦著飯粒。

“好好學習啊知道不。”

“嗯，知道。”

“媽，我有幾道題不會。”廣生說。

“小筱，待會你教一下廣生怎么樣？”

“好。”

仲筱吃完飯后客氣禮貌的清理桌子，然后去了館子繼續洗碗。

麻雀在樹梢上跳躍，黑板上的筆灰簌簌掉落。帶著眼鏡的老師捧著書本慢條斯理講著課。

“昨天練習冊上最后一道題，全班只有仲筱一個人做對了。”

霎時全班的目光聚集在仲筱的身上。

“仲筱，你是從那個小學升來的？”

“我在外地上的小學。”

“過幾個星期月考，你要好好考啊。我問其他科老師了，說你表現的也不錯。”

“嗯。”其實……題很簡單，她由于初中的成績優異。還復習了一部分高一的內容。對她而言，課程接受程度算是可以。

下午放學和孟語一起回家，一群騎摩托車的在學校門前飛馳而過。

隔壁職高的一個男生興奮的拉住自己同班。

“吳波要搞事了，在游戲廳他要搞沈柯之。”

“沈柯之不是在社會上有大哥嘛？搞的起？”

“人家把他當狗，沒了他照樣有其他人，我們走去看熱鬧走。”

仲筱的腳步微微一滯。

“孟語，我有點事，今天不和你回家了。”

“啊？”孟語有些失望。

“那好吧，明天見，拜拜。”

“嗯。”

仲筱朝她擺擺手，轉身卻走向游戲廳的方向。

嬉鬧的游戲廳聚集了很多男生，仲筱來到了那里。看見了心中確定要找的身影，便從人群里擠了進去。

“喂，沈柯之。不是逞能嘛。那把這些也喝了！”

沈柯之坐在椅子上，黑發散亂，嘴角有絲冷意。腳邊躺著好幾個空酒瓶。

他對面的吳波正晃動手中的酒瓶，一臉不屑與憎恨。圍著沈柯之勢必要為難他。

“好啊。”沈柯之懶散的抬起右手拿起一瓶酒，清明的眼眸冷漠的蒙上一層迷霧。

吳波嘴角一抹冷笑。

“今天你不把這箱喝完，你沈柯之就是沒人要的雜種。”

仲筱咬著下唇，在人群中推開自己前面幾個人，走上去一把奪走沈柯之手中的酒瓶。

“別喝了。”

“你誰啊！干你屁事！”吳波吼道，拳頭猛的捶在桌子上。他身邊的人看被打斷也一臉怒氣。

沈柯之睨了一眼仲筱，表情似笑非笑起來。嗓音清爽帶著一絲慵懶。

“你誰啊？管我干什么。”

在看到仲筱的樣子，他的表情微微有些變化。

“別讓他喝了。”仲筱面向吳波道。黑白分明的眼眸，沉靜淡然的神情讓蔣嘉濤微微一滯。

“你喜歡他？”吳波打量著仲筱。

“我給你們班主任打了電話。”仲筱直視他的目光，從兜里掏出手機。在那個手機不普及的年代，仲筱無疑讓他們相信了一半。

“我前幾天幫同學向你送情書，知道了你的班級。然后記了你們老師電話。”仲筱頓了頓。“我說你們聚眾打架喝酒。他現在，應該過一會就來了吧。”

“草！”其他人一臉憤恨的看著仲筱，平時都沒學生敢告狀。雖然他們不怕老師，可是對于學校的記過開除還是忌憚的。

“你覺得我會信嗎？”吳波湊近仲筱，臉上溢滿戾氣。

仲筱搖晃著手中的手機。

“你是覺得我付不起一次電話費？”仲筱盡量讓自己平靜，看起來好像是真的干了那些事一樣。

“你等著，”吳波憤懣的帶著兄弟們準備走，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眼神怨恨，悻悻的看著仲筱。“愛管閑事的乖、學、生。”

“行啊你。”人走光后，沈柯之看著仲筱。

“我沒打電話。”自從她來到這個地方，就把手機里的卡拔了。

沈柯之把頭埋在臂彎里，笑了幾聲。然后起了身。

“你……叫什么名字？”

“仲筱。”她直視他的眼眸，又一次說出來自己的名字。

“沈柯之。”他站起身，把外套甩在肩上往前走。

“明天晚上放學一起回家。”

“啊？”

“他們會找你麻煩的。”

“好。”

昏黃的夕陽落在他肩上，投下的影子頎長。

白露披梧桐，玄蟬晝夜號。

中午放學鈴聲悠長銳利，仲筱擔心會發生什么，拒絕了和孟語一起回家。獨自走出校門。

晚上沈柯之才會出現，中午說不定。

“小波哥今天你一定要好好收拾那個女的。”

“來了，波哥。她出校門了。”

“喂，”仲筱垂著眸，前方來了幾個人。

“喲，昨天不是很拽嘛？”吳波帶著幾個人圍住仲筱。

“傻逼乖學生，嗯？見面了你有什么想說的？”吳波拽住仲筱的書包，湊近對著她臉說。

“這女的還是這個死樣子。”吳波的兄弟站在一旁，冷冷的說著。

“你們想干什么？”仲筱后退一步，瞪著他們。

吳波松開手中的書包，許是他們第一次見仲筱這樣臨危不亂，絲毫不怕的樣子，一時怒氣沖上心頭。

“我問你，昨天你出什么風頭啊。以為自己很牛逼？”吳波把她抵在墻上。

“至少比你優秀。”仲筱把他放自己肩膀上的手拂掉。

“裝什么逼，女的老子照樣打！”吳波的拳頭在墻上一捶。

仲筱就像淡淡的荷，愔愔站立。仿佛他們在她面前的舉動如同小丑般滑稽。

吳波眼里溢慢血絲，瞪著仲筱。示威的將她的書包扯下來又蹬了幾腳踢飛出去。

“別給老子擺出這個賤樣。”

“我忘了，”仲筱推開他，去撿自己的書包。

“堵女孩子算什么，社會的渣滓什么都做。”仲筱脫口而出，意識到自己話不當時已經被打在地上。

吳波咬牙，直接朝仲筱的腿一踹，仲筱立即趔趄雙手著地的摔在地上。

“去你媽的，以為自己很牛逼啊？！”吳波把仲筱的衣領拽起，給她肩膀上一拳。

仲筱倒吸了口涼氣，眉頭皺著。

吳波把她壓在地上，咬著牙。把仲筱頭發緊緊扯起。

“啊————”

仲筱疼的大聲叫起來，緊著握拳，腿反射性的往吳波的肚子上狠狠一捅。

吳波悶哼一聲，伸出手打了仲筱一巴掌。

仲筱只覺得頭腦嗡嗡作響，身體被抽走了一部分東西。

吳波扯起仲筱的頭發，捏著她的下頜。

仲筱雙手使勁趁著這個功夫扯住他的袖子，腿曲起來往前狠狠一踢。

吳波肚子收到劇痛攻擊，反射性后退了幾步，仲筱又緊撲上去把他壓在身下，雙手緊緊掐住他的脖子。

“你個……賤女人……”吳波的臉憋紅了，手上青脈爆起。抓著仲筱的手要拉開。

“小波哥！”吳波的同伴見了慌了起來，要把吳波身上的仲筱拉走。

“走開！”仲筱瞪了一眼所有人，然后在吳波臉上狠狠打了一拳，在他下頜至脖子上留下一條細長的指甲刮痕。

幾個男生立即撲上來將她扯開，將吳波扶起來。

仲筱被推倒地上，瞳孔里映著蔚藍刺眼的天。沉默了會，她起了身，垂著眸，撿起書包。

沒人攔著她。她的臉頰紅著，耳朵也因為發怒燒的通紅。

“媽的不許……給老子走！”吳波手握成拳，悻悻瞪著仲筱。

“行了小波哥，還和一個女的計較什么！”幾個人拉住了吳波，開口。

仲筱拍拍書包的灰塵，一言不發背起來走了。

看來這里大多數這樣的人還是這樣的人。仲筱回頭淡淡看了一眼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