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往白鶴鎮的小巴車上，蔣軍坐在靠窗的位置，將整個車窗全都打開了，車窗外新鮮的空氣流通進來，讓原本沉悶的蔣軍頓時舒暢了許多。

這一路下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道路蜿蜒曲折，不暈車的蔣軍也有些稍稍反胃，但是倒也還能勉強承受。

“你孩子丟了多久了？”

蔣軍還是選擇跟之前在吃早餐時遇到的人同行，也知道了他叫章明。

“好多年了。”

蔣軍并不想透露太多。

“那你還認識？”

章明有些驚奇得問道。

“見到了就肯定認識，身子里流的是同樣的血液，那種親切的感覺是不會欺騙人的。”

蔣軍吸了吸鼻子，好像有些不通暢。

“是嘛，這我倒是頭一次聽說。”

章明將身子靠在油膩膩的坐墊上說道。

“是啊，有時候父子之間或許一個眼神就能認出來了，不需要任何的語言，也不需要任何的動作。”

蔣軍眼睛瞇了瞇，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坐墊，終究還是靠了下去，畢竟自己現在也不是什么講究人。

“我不信。”

章明自言自語般咕噥一句，沒有再多問什么。

這種城鄉小巴上也不會有多少人聊天，剛開始上車大家熟人同路，招呼幾句也就算了，哪怕有話多的人聊得久一些，此刻下了小路，搖搖晃晃地車廂本就讓人睡意十足，各自昏昏欲睡，也就誰也不再搭理誰了。

小巴車剛要拐角使進另外一條分岔路，在路口上被攔了下來，感覺車子停下來，車上沒睡的人也忍不住好奇的往前張望，欲一探究竟。

“怎么了？”

昏昏欲睡的章明見車停了下來，問了一下正在探出頭在窗外看的蔣軍。

“好像是抓逃犯，前面路口上好多警察。”

蔣軍把頭伸了進來，對旁邊的章明說道。

“是嘛？”

章明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瞇了瞇眼睛隨即隱藏了下去。

“各位同志們，請拿出你們身份證，配合公安例行檢查哈。”

兩個警察從狹小的車門擠了上來，點了點車上的人數，大聲說道。

那時在鄉下抓逃犯或是毒販都是時常能遇到的事，公安接到線報就會在路上設伏抓捕，哪怕沒有接到線報，偶爾在路上設卡檢查一番也能抓住一兩個逃犯，很多逃犯心理素質差，又沒有身份證，遇到警察第一時間慌了神，在這種狹小的空間里，根本無處可逃，挾持人質的話又是另一回事了，抓住正在犯案的慣犯，可是比一般束手就擒的逃犯要功高。

蔣軍倒也遇到過這種事，且自身清白，倒也沒什么糾結的，從錢包里掏出身份證，準備遞給前來檢查的警務人員，但就在蔣軍伸出手的一剎那，眼看警察就要伸手接過，坐在蔣軍后排位置的一個男的將蔣軍一把推開，本就被蔣軍大開著的窗戶成為了最佳的逃跑通道，雙手撐著座椅，以一個奇怪的姿勢跳出了窗戶。

這電光火石之間發生的事情來不及讓警察考慮太多，畢竟都是老手，馬上掏出對講機呼叫同事。

其實不用他們掏出對講機，跳出去的人就已經被摁在地上了，多年路檢摸索出來的經驗，讓每一輛受到檢查的車輛前后都站著武警，這傻子從車上跳下去，剛好跳到了武警的面前，就這么被逮住了。

出了這一檔子事，車上的兩個警察自然早已經下了車，剩下的檢查也都沒有再繼續下去。

一旁的章明再次瞇了瞇本來就不是很大的眼睛，暗自長嘆一口氣。

“你找啥呢？”

章明回過神來，這才看到蔣軍坐在狹小的座位上，側著身子在地上尋找著什么。

“那人把我身份證打丟了，不知道掉哪兒了。”

蔣軍的聲音從下方傳來，章明連忙站起身子把地方騰大了些，也幫著一起尋找起來。

“是不是這個？”

章明在后排座椅下找到了蔣軍的身份證。

“對，謝了。”

蔣軍接過來看了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放回了錢包里。

車上的人大多都還探著頭向外面好奇的張望著，他們甚至已經開始討論起了這個人犯了什么罪。

“我看啊就像強女干犯，你看那猥瑣樣子就不是好人。”

一個中年婦女義憤填膺的說道。

“我看像是偷牛的，昨天村里老李丟了牛，有人說的樣子就像他。”

另一個中年男子嗤之以鼻。

“呸，就是強女干犯。”

中年婦女不服。

“切，我看你才想被強女干，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明明就是偷牛的。”

中年男子蔑視的看了一眼那個女人，輕哼了一聲。

“你他媽才被強女干，你全家都被強女干。”

中年婦女暴跳如雷，一把挽起袖子，若不是隔著許多座位，可能就要一拳打過去了，也不管打不打得過。

“懶得理你，潑婦。”

中年男子一口痰吐出向窗外，不再理那自己在那張牙舞爪罵街的中年女人。

那女人見那男人不再說話，心想多半是怕了自己，看來以后自己還是要再罵得狠一些，這些男人才會怕了自己，覺得自己不是好惹的，心下洋洋得意的想著，嘴角竟有些微微上揚。

蔣軍看來好笑，兀自搖搖頭，這種事在農村見怪不怪了，聲大就是理的認知深入骨髓。

隨著好奇的人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路上的警察打了個通行的手勢，塞住耳朵的司機這才把紙巾從耳朵里扯出來，發動了車，緩緩地開進了鄉路。

兩旁都是莊稼樹木，也沒什么可看的，蔣軍心下無聊，也沒有什么心思和章明閑扯，獨自抱起雙手閉目養神起來。

車子緩慢行駛了兩三個小時后才到了白鶴鎮，蔣軍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了過去，只知道身旁的章明接了個電話，說著一些快到了之類的話，其余的就沒什么印象了。

揉揉惺忪的睡眼，跟著章明下了車，從車的一側拖出了自己的背包。

“去哪呀？”

章明從后面拍了拍蔣軍的肩膀，本就沒有蔣軍高大的章明，這個動作倒顯得有些滑稽。

“石云村啊。”

蔣軍點燃一根煙，這一路可把他憋壞了，雖然車上并不是不能吸煙，但自己總是覺得有些不好，并沒有跟別人一起在車上吞云吐霧。

“正巧我也去，我叫了人來接我，要不就一起吧。”

章明一把搶過蔣軍手上的背包背在自己身上，嬉皮笑臉的說道。

蔣軍心下一凜，準備從章明身上搶過背包，被章明一側身躲了過去。

“你什么意思？”

蔣軍感覺到不妙。

“沒有啊，大家都一路，就一起走嘛，你看，車都來了。”

正說話之際，一輛面包車緩緩駛到二人面前停下。

“明子，上車。”

車門打開，從車上下來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瞇眼看了看蔣軍，對章明和蔣軍說道。

“好咧，胖哥。”

章明看了看身旁的蔣軍，自己先彎腰鉆上了面包車。

“去哪？我的車不要錢你都不座？”

察覺不妙的蔣軍轉身欲跑，卻被那大漢一把捏住肩膀，蔣軍吃痛的瞇了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