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蔣杰偉離開的背影，蔣軍眼里閃過一些失落的神色，但隨即搖搖頭，把這種感覺壓低了下去。

這些年為了給沈紅艷治病，用傾家蕩產來形容蔣軍一點也不為過，房子車子賣了，跟蔣杰偉的父親合伙開的店也全部轉讓給蔣杰偉家了，還欠下了許多的外債，但都是“自家人”的債，所幸的是他們也沒有再打算蔣軍能還上，并且大姐蔣美華還把蔣佩晗帶在身邊，她可不忍心見小姑娘跟著蔣軍吃苦，蔣軍倒也沒有計較，雖然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但現在自己的處境堪憂，那還能顧得上孩子，其實說來也是蔣軍自甘墮落。

說到錢的事，一家人起先都還積極的為沈紅艷籌錢治病，但大家見這似乎是個無底洞一般，其余兩家人也再沒有了激情，畢竟久病床前還無孝子，更何況兄弟姐妹，并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家庭，蔣軍倒也沒有怪他們，也沒有理由怪他們。

收拾收拾思緒，蔣軍關上出租屋的門，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夾起蔣杰偉帶來的已經吃剩下了的菜，送入了嘴里。

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面頰流到了桌子上，但蔣軍沒有哭出聲，任由它們自己向外涌著。

凌晨兩點鐘，半醉半醒的蔣軍才從床上爬起，找了一瓶喝了一半的純凈水咕嚕嚕全部灌了下去，這才覺得喉嚨稍微好受了些，抖了抖煙盒，拿出最后一根煙點燃。

過了半晌，蔣軍摁滅了煙灰，拿起了蔣杰偉留給他的紙條，隨意穿了衣服，走出了出租屋。

蔣軍一個人走在空蕩蕩的大街上，忽暗忽明的路燈照射在他的身上，搖搖晃晃的背影有些佝僂，也不知走了多久，看著只有還亮著燈牌的網吧，蔣軍方才停下了腳步，稍作思緒，還是走了進去。

“臨時還是會員還是包夜？”

在刀塔激戰正酣的網管余光瞟見蔣軍，連頭都沒有抬。

那時候網吧并沒有那么嚴格，只要你后半夜走進去，不管你是未成年還是流竄犯，只要你進去了，你就能上網。

但從來沒有進過網吧的蔣軍并不知道怎么回復他，只好愣愣站在原地。

“嘿，你這人，是不是要上網？不上網別站著擋著別人。”

網管見蔣軍遲遲沒有說話，這才舍得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這個邋遢的男人。

“那個，我是來上網的，但是我不會。”

蔣軍面色尷尬。

“你是腦子壞掉了嘛，不會你來干啥，***還得會開播放器呢？走吧走吧，別擋著我視線了，一會兒有小偷溜進來了我可要負責的。”

網管頭都沒抬。

“賞金你飛雞毛啊。”

正欲說些什么的蔣軍被網管的怒吼打斷了，只好訕訕地笑了笑。

“那你給我拿包煙吧。”

剛走出去的蔣軍退了回來，他突然想到，這個時候外面是肯定沒有香煙出售了的。

“啥煙。”

網管有些不耐煩。

“軟云煙。”

蔣軍看了看煙佳上，也只有這款濃煙比較合自己口味了。

“30。”

網管側目看了看蔣軍，網吧通宵的人大多都是七八塊十來塊的過過癮，倒是很少遇到買這種煙的。

“不是22么？”

蔣軍有些詫異。

“買不買吧。”

網管更不耐煩了，將拿出來的煙放了回去。

“行。”

蔣軍掏出一百塊錢遞給網管，拿過煙和網管找來的錢，走出了網吧。

還沒有邁入夏天的門檻，這凌晨的天氣還是有些冷，冒出新芽的風景樹，顯得格外的有春天的氣息，但風吹到蔣軍的臉上，還是忍不住讓他打了一個冷顫。

蔣軍縮了縮脖子，往出租屋的方向慢慢走去，掏出剛在網吧買的假煙，撕開包裝掏了一根正準備點上，從路邊走出來三個社會小伙，攔住了蔣軍的去路。

“兄弟，給根煙抽抽唄。”

染著紅色頭發的小混混搓了搓鼻子，看著面前的蔣軍。

蔣軍看了看眼前三人，心下已然明了，這三人多半是社會閑散人員，不想工作，整天想當社會大哥的小混混了。

遇到這種人，還是不要跟他們來硬的比較好，四下無人，把他們逼急了，保不準能做出什么事來。

蔣軍沒有說話，把剛塞進口袋的香煙拿了出來，正準備打開煙盒，卻被為首的小混混一把抓了過去。

這幾人顯然煙癮上頭，如癮君子一般一人點上一根深深吸了一口閉上眼睛享受著。

過了好一會兒，為首的小混混才睜開眼睛。

“借我們點錢吃飯唄，我們已經好久沒吃飯了。”

語氣有些強裝鎮定，但又顯得不是那么生疏，顯然這家伙已經不止第一次了，但也沒有多少經驗，遇到蔣軍這種一言不發的中年男人，還是有些心里沒底。

“沒錢可怎么辦？”

蔣軍輕笑一聲，看著眼前這三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不由有些想笑。

“放你媽的屁，我剛才在網吧還看到你拿出了一張一百的。”

紅毛身后的一個小弟說到。

“對，強哥你別信他，這人去上網，就買了包煙，拿了一百的，肯定還有錢。”

另一個小混混也附和道。

“我的兄弟們可都看到了，你要是不給，可不要怪我不客氣。”

紅毛從腰間掏出一把彈簧刀，摁下開關，咔得一聲把刀刃彈了出來。

“哎，還是被你們看到了。”

蔣軍掏出剩下的70塊，遞給了面前的紅毛。

“還有沒有？”

紅毛一把抓過錢，剛把這句話問出口，三人齊齊看向蔣軍身后不遠處，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跑沒了影。

蔣軍正覺得奇怪，三個巡警氣喘呼呼的跑到了蔣軍身邊。

“剛剛那三個二流子是不是問你要錢了？”

為首的警察看了看蔣軍。

“嗯。”

蔣軍點點頭嗯了一聲。

“你倆去找，我問問這個證人。”

為首的警察命令到。

二人不做耽誤，一溜煙跑沒了影。

“給了多少。”

警察掏出筆記本。

“70。”

蔣軍本想在褲兜里掏煙，這才想起煙也被小混混搶走了。

“哦，還有一包煙。”

蔣軍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