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洋洋灑灑地傾斜下來,落在身上,本應該讓人暖洋洋的,我卻本能地抱緊雙臂,渾身冰冷地難以呼吸!
我的大腦又開始一頓一頓地疼,仿佛有一頭莫名的猛獸在猛烈地撞擊著記憶之門!
它在焦急地嘶吼,它在絕望地掙扎,它崩潰卻又拼命地在絕地求生!它強烈地想要掙脫束縛,它仿佛有刻不容緩地使命亟待完成……
我痛苦地抱著腦袋踉踉蹌蹌地往前跑,仿佛奔跑在漆黑無邊的地底,到處充斥著腐臭的氣味,到處彌漫著危險的味道,甚至在不知道的某個拐角,會突然蹦出來什么不明的符號……
即便是十面埋伏,在這樣的環境里,我竟然是心安的感覺!我像造夢者一樣,覺得這樣的危險不算什么,我有一個強大的守護神,他會在我生命危急時刻跳出來,擋在我的前面……
可瞬間,心臟又被無名地重擊碾壓,那個守護神淡漠無聲地告訴我——“再見”!
“再也不見”!
我瘋魔般無助奔跑!
即便是在這樣的痛苦無助里,我還是清晰地感覺到有兩班人馬小心翼翼地跟著我!
我知道自己有多平凡,我絕對不會有特異功能,那這樣清晰的判斷到底源自于哪里?
本能?
我凄然一笑!
所有人都編織了一個完美的平凡故事給我,所有人都觀察著我細微的變化完美地應付著我!
三年來,我慢慢感知到我就像生活在一個完美的夢里!而每晚出現在我夢里的,才是我真實的生活!
更多的時候,我就這樣渾渾噩噩地生活,完全搞不懂,哪個是夢里,哪個夢外!
當我漸漸安定下來,我發現自己竟沿著西湖不知不覺地來到了望山橋!
抬眼向西望去,丁家山在暖日的照耀下煙霧裊裊,淡然雙峰巍然入目!
西湖碧波蕩漾,游人如織,早春已來,徐徐春風拂面,如情人低低私語……
突然覺得這十年杭州住得實在憋屈,連門口這西湖美景都沒好好看過!
這十年,我到底干嘛去了?
那些零零碎碎闖進夢里的東西,那種錐心之痛,那種大腦撕扯之痛,那種莫名的感覺,是他們能編織得了的嗎?
少來!
我雖然覺得王萌肯定知道不少,但我不打算問他。
一,他不會知道太核心的。
二,他極有可能是二叔安排給我的人,或者是早已經被二叔收買了,雖不至于會害我,但也不會為我背叛那位二爺!
這些年,二叔總會猛不丁詐我一下,或者旁敲側擊問我一些問題,我知道,他一定在窺測著我什么,甚至是在防著我什么!
有時候,我都想偷笑!記憶中,小時候的我是很怕二叔的,和他幾乎不走動,無交際,除了怕他,談不來有什么感情,為何現在,沒有了怕,代替的竟是無所謂?
他茶樓的伙計每次見到我就會問:“大小姐,您的傷好了嗎,頭還疼不疼了?您是不知道,當二爺聽到您出車禍時有多著急!二爺是把您當親閨女疼的,只是二爺太嚴肅不會表達,您得體諒他!”
看,多盡職盡責的伙計,能說會道,很多個時候我都想,或許二叔真如他們所說,他是很關心我的!
更多時候卻是咬牙切齒,王萌這臭小子要是這么體貼懂事就好了!除了找我加工資時勤勤懇懇,晃眼,扎眼,其他時間,他恨不得自己是透明的!
我一直覺得我們老吳家有一個驚天大秘密!長沙城,跺跺腳就可以震三震的家族,黑白兩道通吃,諾大家業,卻只得我這么一個女孩兒!
我爺爺,吳老狗!軍閥混戰時期,長沙城有頭有臉的人見到他,都得尊稱一聲“狗爺”,他老人家對這個尊稱很是受用!
但在我眼里他就是一個老實巴交挽著褲腿的小老頭兒,整天叼著他的旱煙袋,抱著小黑在太陽底下一坐就是一整天!
我爸吳一窮,吳老狗大兒子,大學教授,標準一書呆子,他眼里除了我媽就是他的論文研究!
二叔吳二白,至今單身,一輩子只經營了那么一個茶樓,外人眼里為人處世都低調的很!
三叔吳三省,黑白兩道通吃的是他,是個混世魔王,混得是如魚得水!八年前,不知為何失蹤了!
為此,我總是有莫名心痛!
但我知道,能跺跺腳讓長沙震三震的不是三叔,是二叔吳二白!
從小到大,我都看不懂二叔,他是那種你一眼看去云淡風輕的出世之人,但只要他需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你就覺得他運籌帷幄掌指有乾坤,他若有需要,你必在他算計之中!
所以,從小,出于孩子的本能,我都會遠遠地躲著他!
二叔是除我媽之外,我第二怕之人!
說起我媽,我感覺有好幾年沒見過她了!
我雖是她唯一的女兒,三代單傳,卻也是她最漠不關心的人,也許到現在她都不能原諒當年我不聽她的話非要去報考古專業吧!
我也不知道當年,為什么我那么執拗地要學考古,我更不知道我媽為什么那么固執地不讓我報那個專業!
她說:“吳嬴,三百六十行,你哪個都可以選,只有這個,你想都不要想,有多遠你給我離多遠!否則,一輩子不要來見我!”
而我,這么多年,真的就再沒回去過!
也許我們都是深受三叔的“影響”吧!
我和我媽是同一類人,固執,那怕斷絕母女關系傷害最親的人!
現在連當事人三叔都消失八年了,我和我媽還沒和解!
這是我見過最奇葩的母女,寧肯最后受傷的是自己和自己最在乎的人,也絕不低頭!
其實我早就妥協了,我改報了建筑系,由挖人墳墓改為幫人設計房子!
我也早想去和解了,可想到我媽冰冷的臉,卻怎么也鼓不起勇氣,心想就這么過下去算了,不痛不癢,也挺好!
可能是失憶的緣故,也可能有我未知的原因,潛意識里,很多以前執拗的事都看開了,想著,抽個時間回家一趟吧!
穩定心神,看著游人如織的西湖美景,聞著誘人的街邊小吃,心又無聲無息地痛起來了,那種感覺讓人崩潰地想哭,總覺得承諾了什么人,要陪他一起過這種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