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荀羽將大赦細則呈報皇上，皇上準許后招來廷尉等人著手實施。荀羽在散朝之后，遣人回府告知不顯，今日或者明日就將大赦天下，皇甫大人也在其列，讓其不必再擔憂了。

不顯接到荀羽的消息后高興地快要跳起來。不過被李史眼疾手快地摁住了，“等等等等，不要那么興奮，你這傷才好沒幾天，別又蹦裂開了?！?

不顯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睛，“皇甫大人終于可以不用服勞役了，太好了！大人年紀那么大不說，在外要服苦役，在內憋屈憤懣，我還真擔心他有個什么。這么剛直卻又不迂腐的老人家真的不多呀?！?

“還不迂腐？我看他過于講求仁義禮智信了?！?

“哪里迂腐了？皇甫大人在入仕之前曾設學館教授《詩》、《易》，聽聞他最愛講《詩經》，我覺得喜歡《詩經》的人都是坦率真誠的人，喜愛《論語》之類的才是迂腐的人呢?！?

李史一臉嫌棄，“你這是什么歪理邪說？”

“誒，等等。師父為什么知道提前大赦天下的事情，還特意告知皇甫大人也在其列？”

“你這不是廢話嗎？荀公子好歹是朝廷中人，比我們先知道很正常啊。他知道之后肯定要去打聽大赦細節，看看皇甫大人是否在其中啊?！?

“唔，我覺得沒有這么簡單?！辈伙@搖搖頭，邊繞著圈走邊想，“怎么就這么正好？皇甫大人剛被審判完沒兩天就大赦天下？真這么湊巧？”

“你的意思是荀公子知道會大赦天下？”

“有可能，如果我師父知道會大赦天下，所以才感覺講案子審定，好趕在這個大赦之前呢？那前面的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不會吧。大赦天下這樣的事情，除非天災人禍，否則都是看皇上心情的。誰人能左右得了呢？”

“是嗎，最近有天災人禍嗎？”

“唔。據我所知，沒有什么特別的。賊寇流民常有，這肯定不算。日食、地震、山崩最近也沒有啊。”李史被不顯轉得頭暈，拉她坐下。

“唔，即便大赦是看皇上心情，我師父肯定也能找到辦法左右。”

“你說是就是吧?！?

“哎呀，對了！”不顯又跳了起來。這次李史沒摁住。

“你小心點，傷口沒事兒吧。”

“沒事兒。我們去通知徐戶去啊。他要知道了得多高興啊。隨便我得說說他，讓他自己反省反省自己是以什么心思猜度的我師父?！辈伙@一陣風似地就往外跑去。

“你跑得倒挺快的啊。誒，你等等我啊?！?

不顯同李史二人很快到了之前皇甫規的府上，府門關著的。不顯上前就“砰砰砰”地直敲門。

“來了，別敲了?！甭犝Z氣，里面的人也挺心煩的。

開門的是皇甫大人的一個侍從，認識不顯，“姑娘，你今日又是來找徐戶的？”

“是，他在嗎？”

“在倒是在，不過他現在可能沒心情見客，正在后院練功呢?！?

不顯直接踏進門檻往里走，“他馬上就有心情了，我是來告訴你們好消息的?！?

“什么好消息？”

“后院在哪兒啊，你領我去啊。”

那人領著不顯和李史到了后院。徐戶正在同其他侍從商議些什么。那人叫道：“徐戶，有人找你?！?

徐戶看見不顯，站起身來，“不顯，你怎么來了？”

不顯看他神色不自然，在再看幾人圍坐著商議的樣子，“徐戶，你們在這里圍著，別不是商量著要去左校把皇甫大人搶出來吧?！?

徐戶一驚，“你怎么會這么想？”

“你不總是這樣嗎？實在不行就來硬的。”

徐戶一笑，“你當我傻啊，即便是我能將大人帶出來，大人能愿意背負逃犯的罪名跟我出來嗎？這樣污蔑大人的名聲，大人可能會當場自刎。而且這樣做，大人的宗親氏族怎么辦？”

“這倒是吼。徐戶，難得你現在沒那么沖動了。不過，你們是在謀劃些什么吧。”

“被你看出來了，我們只是在商量，如何讓我們進去左校，陪同照看大人?！?

不顯大剌剌坐過去，豪氣地一揮手，“現在你不用急這些事情了?！?

“這是怎么說？”徐戶知道不顯從不亂開玩笑，忙坐下緊望著她。

“今天，最遲明天，皇甫大人就能出來了。”

“真的？你可別騙我。”

旁邊皇甫規的侍從也緊望著不顯，七嘴八舌道：“怎么回事，你說清楚。”

“我師父遣人來告訴我的?；噬弦呀涱C令大赦天下。告示今天應該就能出來了，你們就去左校等著接皇甫大人回來吧。”

“真的？”眾人都很激動。

“當然是真的。”不顯緊望著徐戶，“你看，如果不是師父，皇甫大人的案子一拖再拖，能趕上這個大赦嗎？嗯？”

徐戶默聲不回。

“我說了我師父不會害皇甫大人吧。”

徐戶悶聲不吭。

不顯很滿意地笑了，“徐大哥，等你們將皇甫大人接回來了我們再來看望他。我們就先走了?！?

不顯徑直出了皇甫規府。李史跟著后面，“誒，出了口氣，你心里開心了？”

“當然。我恨不得告訴全天下的人，讓他們知道自己有多愚蠢，誤會我師父?！?

“誒，你就沒想過，人家也許會覺得就是湊巧而已？”

“有腦子的就不這么想！”

確實是，有腦子的都不這么想。比如李招林和偷偷到他府上來看望他的朱明。

朱明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李招林，“你的意思是，不僅是你的案子，連帶著這大赦天下都是那個荀羽的手筆？這怎么可能，這大赦天下是皇上的意思，怎么有人能左右得了皇上的想法。而且皇上對荀羽本來就有懷疑，皇上是知道之前荀羽暗中聯絡朝臣替那個太傅上書的事情的。怎么可能荀羽說什么，皇上就準了？而且我也沒聽到有小黃門回報哇。”

“皇上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讓我們知道的。尤其是我的事情出了之后，恐怕皇上對我們也會有戒心了?！?

“誒，你這么一說還真是，近來皇上面見有些朝臣的時候既不在大殿，也不在御花園，而是在觀星樓。那觀星樓樓梯一移動，那就真的是再沒人聽得道任何東西了。”

“這就是了。這荀羽之前審定皇甫規的案子，順承了圣心。皇上又是個健忘的，現在肯定又信任了這個荀羽。”

“誒，可是說來說去，就算荀羽現在得到皇上信任了。那你怎么知道這大赦是他的手筆??？”朱明一副不解的樣子。

“你呀你，凡事動動腦子。這大赦天下皇上通常都是交給誰擬定辦理？現在又是交給的誰？”

朱明一拍大腿，“對呀。這之前都是由我們擬辦，如今卻交給了這個不知那里冒出來的荀羽了。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

“這大赦天下，你著重去看看之前我們處置的官員都有哪些得到了赦免。我總覺得事情不簡單。”

“好。我這就查去。不過，這大赦的事情不著急，緊要的是你自己的事情怎么辦，你想好了沒有？”

“我？現在只能等皇上圣裁了。本來還以為朝中大臣會接機聯合上書彈劾我，這樣我就可以把矛盾引到黨爭上面去，沒想到偏偏這次沒動靜?！?

“不過，你也不用太灰心，畢竟皇上是念舊的，而且你也是立下汗馬功勞的人，皇上不會把你怎么樣的。我也會聯合其他幾位中常侍，在皇上面前多替你求情告饒?！?

李招林知道自己家產幾何，足以激怒皇上，這么多年的地位是不保了，“你們也要多收斂些，被輕易被這荀羽抓住了把柄?！?

朱明滿不在乎道：“我還怕人抓把柄對付？不就是這個荀羽嘛，我看就是那曹末看我倆不順眼，想除了我們，好讓他一個人獨攬大權。呸！想得美。”

李招林不吭聲，他覺得荀羽不一定是受曹末指派的。

“不管怎樣，現在你要多注意荀羽的動向。然后，我倒有一個主意，或許可以除掉他，不過現階段還不能對付他?，F在他剛彈劾完我，你就去對付他，皇上肯定一眼就看穿。”

“什么法子，你說！”

李招林看了看門窗緊閉的屋子，將朱明招了過來，耳語了許久。

而這邊知道了大赦消息的徐戶和一干侍從歡喜得不行，趕緊收拾去左校。不管告示什么時候出來，先去等著總是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