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兒住了三天,齊路就被聞訊而來、像看“珍稀動物”一樣的非要每個都不敲門、更別談在意什么允不允許的就直接自己開門進來房間、想看看多年不見的齊路如今長什么樣的一幫親戚們——給輪流的看了一遍。
這幫親戚就是圖個新鮮。
沒話找話的跟齊路寒暄幾句——齊路都不用開口說話,對方就會自顧自的把話說完,自我對話的結束他們這樣的“寒暄”,——然后,就“順便”看下外婆外公的,每個都是來不過十分鐘的就又走了。
當齊路在到了外婆家的第二天起就被這樣打擾了一整天——直到晚上九點左右,才確定這一趟來的走后就不會再有人又突然上門來“看”她的——至少今天不會再有了,齊路才在睡前問了外婆:“他們常來嗎?”
外婆說:“勤來的,一周會來一次吧。不怎么來的,這次也是隔了兩個多月才來……”
“一周一次,每次頂多十分鐘,還可能更少……”
齊路大概算了下:一年差不多有52周,每周待不過10分鐘,那一年累積下來,他們每人至多在這兒待的時間也就520分鐘,還不到9小時!
還抵不過齊路在這兒待半天的時間呢!
何況,外婆他們還是才在這兒待了半年多的!——那他們這幫親戚到這兒來跟這兩老相處的時間,每個可就是連4.5小時都未必有攢夠呢!
就算不算他們有些還是一起來一起走的,就算把他們一個個的單獨來算、再加起來,那他們在這半年里來看的總時長也不過是“4.5×7(外婆的四個子女和其中兩個子女各自的伴侶,還有齊路母親的一個朋友)=31.5”
——31.5小時。
那也不過是跟齊路在這兒待上一天半的時間差不多——只少不多。
難怪外婆在得知齊路會在這兒借住幾天時,會突然對她那么殷勤……
原來是因為寂寞。
事實上,這幫看似每次來都滿臉堆笑的親戚們,未必真的在乎、更別說清楚:外婆他們這樣的寂寞感,可不只是簡單的沒有親人、熟人來陪。還因為,他們兩老已經基本跟如今的時代脫節了,卻一直被子女們忽視著。
子女們看似孝順的給他們兩老陸續添置了不少的家用電器,也教會了他們多數的電器該怎么用,但有一件電器,卻是他們兩老即便會用了之后、也再沒自己主動打開用過的:那電器是——電視機。
直到——齊路來的第四天(也是那幫親戚陸續來找過一輪,短期內不會再來的“第一天”),待她適應了這兩老的生活節奏后,閑著無聊,就在不影響他們固定的生活節奏的前提下,在合適的時間,是她主動打開了那個電視……
齊路在去開電視的時候,卻發覺到,這電視上竟然積了不少的灰?
外婆這幾天每天都會打掃房子、拖地板的,卻怎么會讓電視機積了這么厚的灰?
“看來,不用它,也不覺得會有人注意到,就不會去管它了?”不經意間,反倒讓齊路看到了外婆的另一面。
齊路沒作聲,只是看似隨意的拿了幾張擺在餐桌上的紙巾,小心的把電視機和放置在它下方的無線路由器都給重新擦拭干凈后,再摸了摸桌子——卻發現:這桌子(除了電視機和路由器放置的地方外的其他部分),倒是擦得干凈!
覺得沒有其他需要她偷偷清理的地方了,齊路才扔了被她揉成團的黑乎乎的幾張紙巾,打開了電視來看。
她隨便挑了部戰爭片來看。
看的時候,又隨口問了躺在床上睜著眼發呆的外公(此時外婆正在廚房不知在忙活什么):“你成天躺著不無聊嗎?有電視,干嘛不看?”
“聽不懂。不看。”外公回道。
然后,就又主動提道:“我想去外面轉轉。”
可是,他這話對齊路可沒起到他預想的效果。
齊路可不是什么熱心腸、軟心腸的人,她就直接說了:
“我可以陪你出去,不過你得先能自己坐起來,還得能堅持站立半小時以上。
“你做到了,我才帶你出去。
“不然,以你現在連站起來、走路都得人扶著的情況,我可受不了陪你出去轉上一圈的。”
齊路的條件一提,外公就不說話了,而在廚房把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楚的外婆卻一下就興奮了。
趕忙出來插話教訓起外公來:“早就叫你別成天躺著!你那么想出去,那就得多起來站站、走走!你不練,你的腿怎么可能自己好起來?”
齊路一聽,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然后就告訴外公:
“你的腿既然會動,那就說明還有神經連接,還能用。
“而既然能用,那就得多練。這樣,你的腿的神經才會連接得更多,你才能走得更靈活。
“你不要總想著讓別人來伺候你起床、吃飯、上廁所、出去逛。
“還有,如果萬一哪天家里就剩你一個人呆著,你也總得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吧?
“哪怕是打個電話求救的,你也得能有能力打這通電話吧?!
“手機可以放旁邊,但萬一手機沒電又忘了充電呢?難道你還指望插座會自己跑到你枕邊來幫你給手機充電不成?!
“——更別說,你竟然連用手機打電話都不會!”
外公只是笑嘻嘻的,不說話。
誰都看得出,他那樣分明就是:任你隨便說,他都沒在聽。
齊路見了,也懶得再說什么——反正那是外公自己的選擇,與她無關。
而與她有關的,則是首先摸清了“這邊”的他們兩老跟“那邊”基本一致的生活規律。
已有三天的相處,已然讓齊路足夠清楚了這兩老規律無比的作息習慣:
早上六點左右起,外婆會先起來做飯,然后端臉盆來給外公洗臉,再支好折疊桌擺在外公面前,端上外公的飯菜,讓外公自顧自的吃著;她自己則會先直接開門進齊路的房間,叫齊路吃飯。
每天六點半左右就會來叫;每天七點左右就得把飯吃完。
然后,外婆就會開始收拾碗筷,收起外公的折疊桌。
然后,外婆就徑直去廚房洗碗,不讓齊路插手。
齊路想著,這或許是外婆現在每天能做的事,那還是讓她做吧。
“在這兒白吃白喝的,是我才對。”——齊路重新提醒了自己她這回得“演好”的這個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