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館，青未差人送了封信給小郡主，不多時，淺玉親自登門，送了封銀子過來。

淺玉人前腳剛走，青未轉(zhuǎn)過臉來臉上就露出笑意。

只有在這雪花白銀面前，才能看見她發(fā)自內(nèi)心的這般笑意。

“真是個財(cái)迷。”顧流宗撇撇嘴，拿起一錠銀子掂了掂，“這小郡主出手還真是闊綽。”

青未一把將銀子奪過來，橫他一眼，又轉(zhuǎn)頭看著白花花的銀子露出笑意，“看來做生意還是有講究的，不是什么人的生意都做，還需挑名門大家，出手也大方。不過是要了些履約開銷，便送了這么些銀子來，比得上阿香三個月的月俸了。”

“含煙。”青未輕喚道。

含煙顛顛地跑過來，小臉通紅，“大人，我在呢——”

青未揀了兩錠銀子拿在手上，想了想又拿回去一錠，只遞了一錠銀子過去，吩咐道，“你上外頭找那賣胭脂水粉的貨郎，買上些，記住，別買太好的。要多，不要好。”

“大人要梳妝么？下山之前南風(fēng)先生送來了上好的鴨蛋香粉，是你用慣了的，口脂、眉黛也還有些，何必用那次貨？”含煙十分不解。

“叫你去便去，那么多話做什么？”青未蹙眉輕輕斥道。

“噢。”含煙委屈地愁著一張小臉朝門外走去。

顧流宗繼續(xù)嗤笑道，“青未啊青未，對旁人摳些也就罷了，對自己這么克扣做什么？”

青未白他一眼，手里輕輕摩挲著銀兩，“你不必激我，我今日心情好，不想同你斗嘴。”

不多時，含煙氣喘吁吁大包小包地回來了。

青未將銀子藏在屋內(nèi)，又在門上加了一把鎖，這才悠悠下樓，仔細(xì)挑揀著含煙買回來的東西。

“這個，不行，太貴。”青未蹙眉挑了個粉盒出來。

“不貴呀，”含煙納悶地說道，又抬起頭神采奕奕地看著青未，“那貨郎說前些日子不太平囤積了好些貨，今日大甩賣，都是賤賣給我的。”說完坐得筆直，眼睛睜得圓圓，乖巧地等待青未的夸獎。

卻沒想到青未輕聲呵斥道，“不成，你都買的是些什么東西。”青未敲敲粉盒，“這個太好。”

含煙原以為自己買了物美價廉的東西能得來青未幾句夸贊，卻沒想到是這個樣子，扁著嘴有些不開心。

“方才說了要多，不要好。”青未繼續(xù)訓(xùn)斥道，有些嚴(yán)厲，“又長了一歲，卻還是不把我的話聽進(jìn)去。”

“是，含煙這就去重新買。”含煙有些委屈，轉(zhuǎn)身就要往外跑。

“回來！”青未喝住她，“莫要再浪費(fèi)我的錢了，拿這幾盒去換些便宜的回來。”青未挑了幾個上成的遞過去。

含煙一把抓過，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事情辦不好，她反倒還生起氣來了。”青未瞧著那個耷拉著腦袋的小身影皺眉說道。

……

第二日一早，吃過早飯，青未對依舊耷拉著腦袋的含煙問道，“含煙，今日天氣好，出城去玩，去不去？”

含煙抬起頭，依舊沉浸在昨天的委屈之中，蔫蔫地說了句，“不去。”

“那好吧，我們走。倒是聽說那處有不少好吃的，看來只有狐貍你我二人享用咯。”青未故意提高聲音。

果然，含煙眼睛一亮，頓時坐直了身子，“去！”

三人換了衣服，含川早叫了馬車在門口候著，青未將前日買來的便宜脂粉裝了放在車上。

馬車不停地向前滾動著車輪，過了燈市街、過了鏡湖、過了北城門之后，又足足駛了半個時辰，這才在一個偏僻的小村落停下。

青未把東西拿下來，又遞了一件粗布麻衣給背著手含笑欣賞鄉(xiāng)野景致錦衣玉帶的顧流宗。

“做什么？”顧流宗一臉莫名其妙。

青未又將裝滿脂粉的背簍遞過去，笑瞇瞇看著他，“你不是最喜這人間熱鬧么？今日讓你體驗(yàn)一下，當(dāng)個貨郎。”

顧流宗用折扇挑起青未手上的粗布，“這玩意兒洗干凈了么？瞧著臟兮兮的，我不穿。”

青未縮回手，一臉無所謂，“無妨，我來賣貨也行。”

顧流宗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青未湊近他耳邊，“不過，你得穿女裝。”

顧流宗瞳孔一縮，麻利地?fù)屵^青未手上的衣服換上，又忙不迭地背上脂粉。

三人慢悠悠朝村里走去，青未拿了面小鑼讓含煙拿著，三步一敲。

顧流宗不情不愿地吆喝著，“胭脂水粉、螺鈿香膏——”

青未十分滿意，拍拍顧流宗的肩膀，“好生吆喝著，今日的利潤便分你三成。如何？”

顧流宗白她一眼，絲毫不掩飾臉上的嫌棄，“你當(dāng)我不知道？你這東西加起來也不過才五兩銀子。我給你翻三倍，你來吆喝！”

青未笑笑道，“不巧，我嗓門小，你這錢我還真掙不了。”

青未繼續(xù)激他，“你不是自稱‘婦女殺手’么？”

“呸！是少女殺手！”

青未無所謂地?cái)[擺手，“都一樣。若是你能將這脂粉全賣完，我就服你。”

顧流宗冷哼一聲，一把將含煙手上的小鑼搶過來，敲得咣咣響。

提高了嗓門吆喝道，

“鴨蛋粉香胭脂亮，

螺鈿青青眉遠(yuǎn)山。

妝成惹得郎君顧，

道是仙女戀人間吶——”

一下惹得一旁幾個姑娘上前，顧流宗趁機(jī)籠絡(luò)，“各位小仙女們，瞧一瞧，看一看啊。物美價廉，種類齊全啊。什么珍珠粉、紫玉粉、綿胭脂、胡胭脂、花露胭脂，應(yīng)有盡有啊！”

幾個姑娘捂嘴笑起來，“你這小郎，嘴倒是巧！”

顧流宗也笑，“討口飯吃不容易，不機(jī)靈著些怎么行。難不成給幾位小娘子做上門女婿去啊。”

幾個姑娘霎時羞紅了臉啐道，“你這小郎，好生輕浮。”

鄉(xiāng)野間的姑娘，沒有大戶人家諸多規(guī)矩束縛，膽子也大些。加之顧流宗生得一副好樣貌，只覺這容貌俊俏的貨郎嘴滑了些。并不因此真的生氣，不過仍丟不開幾分羞怯，耳朵根子紅紅的。

這時又有幾個年紀(jì)大些的婦人也圍了過來，拿起脂粉挑挑撿撿。

顧流宗趕緊奉承道，“這位姐姐眼睛大臉盤小，既省粉來又省錢。若姐姐拿上這一盒石榴紅口脂定然能為姐姐更增幾分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