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不說話，用船槳撐著，將小船劃過來。

打？打醬油？

顧流宗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拐了拐青未問道，“青未，我們來此處，打？打醬油？外頭沒有醬油嗎？”

青未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個傻子，卻還是壓低聲音答道，“打什么醬油，那不過是個入市暗號。”

“噢，原來如此，”顧流宗摩挲著下巴恍然大悟，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吐槽之心吐槽道，“呸！是誰想了這么個破暗號，難聽死了。”

青未轉頭看他一眼，淡漠地開口，“我。”

“噢，那還挺通俗易懂、簡單好記的。”顧流宗一臉平靜，馬屁拍得不動聲色。

小船靠岸，二人上船坐在舟尾，那人不說話，靜靜地撐著竿。

小船向前駛去，順著這地下河道一直向前，不緊不慢，眼前的河道卻越來越窄，也越發濕冷。

顧流宗緊緊衣裳，吐槽道，“這什么鬼地方，那么冷。”

青未朝他神秘一笑，“很快你就知道了。”又往他手里塞了一截短棍，俯在他耳邊悄聲說，“待會兒看情況不對，你就出手，能打幾個打幾個，量力而為。”

想了想又補充道，“但能使多大勁兒就使多大勁兒，盡力而為。”

顧流宗也低聲回道，“你確定，你是去買東西？不是去搶東西？”

青未認真想了想，“都差不多，反正我也沒打算給錢。”

那不就是搶嘛，顧流宗翻了個白眼，掂了掂手中的短棍，“你這都是從哪兒來的？”

青未看他一眼，伸手將去解身上厚厚的斗篷。

又脫？

顧流宗慌忙地一把將她摁住，“你這是做什么？”他向船頭的人影瞧了瞧，壓低聲音，“這大庭廣眾的。”

青未把他推到一邊，拉開斗篷，露出斗篷內層滿滿的刀叉棍棒，朝顧流宗說道，“夠嗎？不夠我這兒還有，武器管夠。”

顧流宗嘴角抽動，“你那兒哪是武器，簡直就是兇器。”

他揮了揮手中短棍，朝青未擠出笑容，“這短棍足夠了，省得下手沒個輕重。”

青未狐疑地看著他，“就你那身手，還擔心自己下手沒輕重？我看你是多慮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歡打架，太血腥了。”顧流宗尷尬地為自己解圍。

青未樂了，“是不喜歡啊？還是打不過啊？”

“你……誰跟你似的，你太殘暴。太過殘暴不利于世界和平。”

“一會兒我就讓你看看，以暴制暴，這世界才能和平。”青未認真說道。

這都是什么歪理？

顧流宗說不過她，索性轉頭看著船身劃出的波紋。

不一會兒，眼前出現一道水簾擋住了去路。

“沒路了。”顧流宗說道。

船頭的紅袍身影回身朝二人喊道，“抓緊船身！”

還不等顧流宗反應過來，船體突然加速，嗖地沖出水簾。

嘿，就一道水簾而已，至于嗎？整出那么大動靜。

顧流宗暗自吐槽，看著濺到衣裳上的水，他皺起眉頭，掏出手帕去擦。

卻沒想到水簾背后是傾瀉而下的一道大瀑布！

船身垂直朝下墜下去，顧流宗差點甩出船身，伸長脖子死命嚎叫！

青未忙伸手一把將他拉住，伸出青尾裹住船身用以固定二人！

船頭那身披紅袍的身影卻巍然不動，仿佛雙腳黏膠，死死粘在船上一般。

聽得身后狂呼，紅袍身影慢慢轉過頭來笑了一聲。

紅袍老鬼！有什么好笑的！

顧流宗驚魂未定，張不開嘴說他，只好在心中暗罵。

小船從瀑布直墜而下，卻沒有落入水中，而是穩穩飄在水面上，悠悠劃著。

眼前越來越亮，與方才陰冷濕熱的地下河道天壤之別。

光源來處，是聚集在頭頂，大團大團的螢火蟲。流螢滿天，猶如置身星空之下，美輪美奐。

雖然仍置身洞穴，但眼前也不再是狹窄的河道，而是廣闊的水面。

顧流宗回首望去，湖面上滿是紅袍身影和藍袍身影搖槳的輕舟。

“那藍袍是做什么的？”顧流宗問道。

“你可還記得我們是來做什么的？”青未問道。

“買……噢，不，搶——東西的！”

青未點點頭，“買方紅袍鬼劃船，賣方自然就是藍袍鬼劃船。而區分買賣兩方的，就是暗號。”

顧流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打醬油？”

“對。”

“那賣方暗號是什么？”顧流宗好奇地問道。

“磨剪刀。”青未淡定而說道。

“也是你想出來的？”顧流宗豎起大拇指，“通俗易懂、簡單好記，真是天才之作。”

顧流宗突然反應過來，“為什么叫紅袍鬼和藍袍鬼啊？多難聽啊。”

身后有人戳了戳他，顧流宗回過身，紅袍之下露出一個獰笑的骷髏頭，從空洞的嘴中發出聲音，“因為這里，是——鬼市！”

顧流宗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給了那紅袍鬼一拳。

紅袍鬼頭被打歪，骨碌碌轉了一圈，又正對著他，有些委屈地伸出滿是森森白骨的手捂住臉，“給你們劃船還打我！”

“那個，老鬼，”顧流宗伸手扯了扯紅袍，“不，老哥，對不住，無心之失，見諒、見諒啊。”

“嘻嘻嘻。”

耳邊發出尖尖細細的笑聲，顧流宗回身看去，半空中飛著幾只比蜻蜓大些的小東西。

上身為人，下身為魚尾，背上卻有形似蜻蜓的翅膀。尾巴一撲騰，便向高處飛去，怎么也抓不著。

長得還挺好看，一個個扎著雙髻，臉蛋紅撲撲，都是嬌俏的小女娃娃模樣。

這是什么妖？自己從來沒見過。

顧流宗好奇地看著，青未淡淡解釋，“這是阿香新培育出來的，可入水可上空。并不屬于妖科，算是靈。”

顧流宗點點頭，卻又皺起眉，“又有翅膀又有魚尾巴，這算什么？飛鳥還是魚？”

幾個小東西對視一眼，嘻嘻嘻又笑起來，張大嘴巴齊聲喊道，“我們是——飛鳥與魚！”

顧流宗無語，這算哪門子的分類？

怪不得青未、阿香和銀環三人能當朋友。這三人腦子都不行，起個好名字都不會。

“別玩了，該干正事了。”青未喊道。

正事？

這就要開始搶了么？

顧流宗趕忙握緊手中短棍，心臟砰砰直跳，第一次當強盜，還有點小激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