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

敲門聲響起，顧流宗躲避著銀環的拳頭，趕緊忙不迭地跑去開門。

小和尚立在門前，攤開手心，其中躺了一粒珍珠大小的粉丸。

“前些年與師父做了許多，可惜都用了，如今只剩下這最后一粒百香丸了。”

銀環湊過來使勁嗅了嗅，狐疑道，“這東西那么小一粒，也并不很香。能管用么？”

小和尚開口認真解釋道，“這其中萃取的花油正好與那龍涎相克，大雪之日這香丸埋于梅樹下，更能將百花之精魄牢牢鎖在香丸之中。故而女施主，你從外頭是聞不到多少香味的。”

銀環點點頭，“原來如此。這香丸如何用？”

“沐浴之時放入即可，浴畢，通體輕松，諸味消散。肌膚宛若新生，嬌嫩無比。”

宛若新生？

嬌嫩無比？

銀環摸了摸自己的臉，眼睛發亮。

“嗨呀，這等好東西怎么就剩下這一顆了呢？”銀環嗔怪道。

一旁的顧流宗無奈萬分，看來無論是女人還是女妖，一提到能讓自己更美麗的事情，都是這般失了理智。

“將這東西掰開，我與青未一人一半可使得？”銀環緊緊攥著手中香丸，有些舍不得給青未。

“阿彌陀佛，若一分為二，香丸其中的精魄可就散了，也就沒了效用。”

“快些拿去給青未吧，”顧流宗催促道，“這屋子都是一股子味兒，你受得住，我可受不住。”

銀環依依不舍地捧著香丸上了樓，方才還心心念念想要問問這龍長什么模樣，現在只一心琢磨著，自己打一盆水先泡泡這香丸，再將香丸給青未，不知道行不行得。

顧流宗則將青未從湖底銜上來的銅牌牌一字排開，仔細看著其中端倪。

“這是什么破玩意兒？”顧流宗抓著頭發冥思苦想。

“這是瀆甲文。”小和尚湊上來看了一眼，再度開口。

“瀆甲文？”

小和尚點點頭，“我師父識得這文字，曾教過我一些。”

“你師父既遇過龍，會制百香丸，又會這什么瀆甲文。想來是個隱世高僧了。”顧流宗看著小和尚。

小和尚雙手合十，眼中無限虔誠，滿是對師父的崇敬，“是。我師父是難得一見的隱世高僧，修為極高，為人良善。”

“只不過，”

小和尚頓了一頓，“他說他此生唯一遺憾，就是我師兄。”

“聽師父說，師兄天分極高，加以磨練，縱是登天成佛，也不是什么難事。

尋常人只有七竅精魂，成精成神的，至多也只是修得一竅或者兩竅心魂而已。

而師兄他集天地之靈氣孕育而生，是所謂仙胎。

生來便秉承了七竅心魂，純澈透亮，皆是上乘，是天命所至，亦有登天成佛的氣運。是難得一遇的天命之身，天選之子。”

顧流宗抿了一口茶，頭也不抬，淡淡說道，“如此天造之才，你師父還有什么可遺憾的。”

小和尚在他旁邊坐下，也端起茶杯，“師父對師兄傾盡了畢生心力，卻不想離登天只剩下一步之遙時，師兄卻放棄了。”

“噢？”顧流宗來了興趣，輕輕挑眉，抬起頭來看著小和尚，“這又是為何？”

小和尚緊緊皺眉，死死攥住拳頭，沉默半晌，臉上露出哀其不爭的神情，搖搖頭緩緩開口，“聽說，是為了一個女人。”

“他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奇才，假若登天成佛，便能挽救這苦難的世間，能改變這整個世界。”

他伸出手指著門外，十分激動，“你看見了么？如今門外餓殍遍地，奸人當道，多少人在這世間顛沛流離，多少人掙扎度日。

妖魔精怪縱橫世間，沒半點規矩王法，六界三道皆是一片混亂。”

小和尚痛心疾首，“這一切原本都可以改變的。這數萬萬人都能得到救贖。

可是，我的師兄，為了一個女人，浪費了這千年難得一遇的資質。

為了一個女人，棄這天地眾生于不顧。

我師父痛心，小僧我亦痛心萬分。

若小僧能及得師兄之萬一，定然憐憫眾生。舊時佛祖有割肉喂鷹的慈悲之心。

小僧雖不敢比肩我佛，但小僧亦有一顆牽懷眾生之心。

只不過沒師兄那般能耐，終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罷了。”

顧流宗把弄著手中木牌，淡淡說道，“你憐憫眾生，可誰來憐憫那個女人呢？”

小和尚一頓，十分不解，“若小僧是師兄，小愛與大愛之間只能擇一的話，必然是以這天地眾生為重。更何況出家之人六根清凈，不應存此糜糜雜念。”

說罷他深深嘆了一口氣，十分惋惜道，“可惜沒想到師兄如此天資，卻終究難逃這凡俗的男女之情。”

顧流宗不禁哈哈大笑，“小和尚說的對，你這師兄縱是天命在身，也難逃這紅顏之劫，失信于我佛。

看來無論是英雄還是佛祖，都終究難逃這美人關吶。”

小和尚不置可否，定定看著顧流宗堅定地說道，“一入佛門，六根清靜，便應當心懷天地眾生。若是小僧，定然不會因世間美人而迷亂心智。”

顧流宗輕輕看了他一眼，似是贊許又似是嘲諷，“想不到小師父小小年紀就坐懷不亂，真是可敬可敬。

我這一把年紀了，依然耽于女色，心中只有那裊裊身段和嬌媚面容，倒真是應該好好向小師父學習學習，如何坐懷不亂、如何拯救蒼生。”

……

銀環極為不舍地將手中香丸遞給青未，撅起嘴恨聲道，“沒想到倒是讓你給撿了個便宜。”

青未毫不客氣地一把接過，不等銀環反應過來便隨手拋入水中，頓時香氣四散，青未褪去衣裳浸入水中。

“那小和尚給你的？”青未隨意地問道。

銀環哼了一聲，“不是他還能有誰，你倒是運氣好，就剩這最后一粒了，讓你撿了個便宜。”

“姐姐這話說的，若我身上這般腥臭，終日在這酒館進進出出，不是丟姐姐的人嘛。

這明里暗里，愛慕姐姐的人都能繞這臨照府一圈了。”